她冷的發顫,笑起來卻眉眼彎彎地,像是月牙兒般,透著股溫柔天真。
容亭不說話,想要撿起掉落在地上的魚叉,卻被一隻腳踩在了手背上。
紅色裙擺下還滴著水,露出一截雪白的腳腕兒來,上麵金色的鈴鐺靜靜地貼著皮膚。容亭記得那時在蓬萊的場景。
夜月將明之時,師父也是那樣坐在樹上搖著鈴鐺替他洗髓。
可惜一切都是假的。
他眸色漸深。
那雪足宛如冰雕,冷的人心寒。江嫋漫不經心看著他,眼底是深藏的惡意:“分明想要殺了我,真是虛偽啊。”
容亭目光淡淡:“師父玩笑了。”他喉間微緊,心底/欲/色沉沉,麵上卻終究沒有顯露一分。
再等等,再容她放肆一會兒吧。
見他無動於衷,江嫋無趣的收了腳,站起身來轉身入了船艙。
她隨身沒有帶換洗的衣物,一整天都披著那沾了水的紅袍。太陽快落山了,海上風氣也更冷了。
容亭將自己衣服脫下來給她,那姑娘卻沒有接過。
“我不穿彆人的衣服。”江嫋抬眼看著他笑。
少年指節泛白,眉目微斂看不出情緒:“那寧風玉呢?”他當然不會忘了再次見她時的場景,她身上披著他的衣服,仰頭在親吻那個男人。
‘不想穿彆人的衣服,恐怕隻是不想穿他的衣服吧。’少年冷笑了聲,不待身後人說話便轉身跳入了海中。
‘你真不怕他殺了你?’係統挑眉。
江嫋輕輕笑了笑:‘他既愛我,便不會殺我。’
她語氣篤定,係統將信將疑,卻聽那姑娘笑道:‘係統,若我死了,你會怎麼辦?’這話題有些突然,腦海裡的聲音過了會兒才道:‘如果你死了,我會重新找一個宿主。’
江嫋歎了口氣:‘真無情。’不過――我也一樣呢。
她眸中笑意孤戾,掩在了溫柔麵容之下。通過這些日子觀察她發現係統自從變成器靈之後,便不能隨意切斷與世界的聯係,也就是說不能任意離開她的識海。所以她需要的隻是找到一具新身體,在計劃開始時迅速離開。而係統,等它來不及抽離時便一劍殺了它,自此――永絕後患。
夕陽照在海麵上沒有絲毫暖意。
北海一望無際,粼粼波光漸漸泛了些紅色。江嫋初時以為是光線,後來嗅到氣味不對,才緩緩皺起了眉――那是血的味道。
妖獸翻滾著在船下撕咬,江嫋抓著扶手,便見從海中冒出一個少年來。容亭穿著往日黑衣,上麵卻沾了些血跡,看著觸目驚心。
一道寒光閃過,躍上來的三齒獸被蛇鞭劈成兩半落入海中。那鞭子距她眉眼隻有一寸,江嫋麵不改色,甚至還勾起了唇角。
“你替我帶了衣服。”她看見了少年手上的鮫紗,被鮮血染紅,煞是好看。
那鮫人修為已有千年,很是難纏,便連容亭也是受了傷。他背上血跡斑斑,可卻一句也沒提起,隻是沉默著將手中紅衣給她。
少年因為失血,手上溫度也有些涼。江嫋目光頓了頓:“你受傷了?”她語氣冷了下來。
容亭不說話,卻見腳下被扔了瓶藥:“真是廢物,這樣也會受傷。”
她已轉過身去拿著衣服進去,走到門口時卻忽然停了下來,原本不太好的語氣也微微緩和,回眸笑道:“當然,你要是害怕有毒的話也可以不用。”
女人笑了笑,放下簾子。
容亭彎腰撿起地上的藥瓶,眸中深沉,許久嗤笑了聲。
那紅紗乃千年鮫人所織蘊其畢生靈力,自可寒暑不侵。江嫋自披上後便鬆了口氣。原本蒼白的麵色慢慢有了些顏色。
她轉眸看向一旁進來準備上藥的少年,見他褪下衣服背上血跡斑斑。最終放下梳子,慢慢站起身來,語氣冷淡:“我來吧。”
另一邊:
影子跪在地上:“公子,到處都找遍了,卻還是找不到大小姐。”他眉頭緊鎖 也覺得有些奇怪。
寧家眼線遍布中原大陸,不可能一點痕跡的沒有,除非……他抬起頭來,便見坐在輪椅上的青年緩緩點頭:“如今隻有一種可能――他們出海了。”
“北海是唯一一片沒有領主的海域,我猜容亭應該往那邊去了。”
他說到這兒咳嗽了聲,慢慢閉上眼:“通知下去,我要出海。”
青年語氣不容置疑,影子原本想要勸告的話慢慢收了回去。心中卻已經是明白自家主子這是對大小姐上心了。
寧風玉和寧家眾人並無血緣關係,當初之所以加入寧氏不過是因為感念家主恩情,對於寧家許多事其實都不上心。卻屢屢為大小姐破例。
甚至如今再見竟一路守護,做到如此地步。以他的身體出海無異自損壽命。旁人不知,他伺候了公子多年卻是知道,當年巴山一役正魔之戰中公子便已經受了重傷,因此這麼多年才修為寸進以藥為生。
這次出海……他心中歎息,便也隻願不多生事端,平安將大小姐救回吧。影子心中這樣想著,便俯身退下。
寧風玉摩挲著袖中銀針,不經意想起那夜那個一觸即分的吻來,女人唇瓣帶著清冷的香氣。
陸上起風,寬大的袖袍被風吹起,青年眉眼淡淡,不知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