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魏貴妃向太後請安的聲音,太子連眼風也未飄到魏貴妃身上。仿佛對方不存在般。
倒是魏貴妃在等待太後打完這一局牌的空檔,眼神複雜地瞟了瞟太子。
第一次見到太子的生母敬懿皇後時,哪怕是自負殊色的魏貴妃,也愣是反應了好一會兒,驚懾於此女令她生平僅見的美貌。太子肖似其母,容貌俊美出眾可想而知。
顧見邃身著暗紅納紗繡翔鳳的太子常服,一手支頤,右肘擱在檀椅扶手上,高大身形呈慵懶而放鬆的姿勢。
自古太子就是奪嫡的靶子,有許多甚至變成皇帝的肉中刺,顧見邃的生母早逝,也的確隻有在太後宮中,他才是最放鬆的。
可男人即使做這樣隨意的舉動,也有種儲君應有的清貴優雅。他不會讓人覺得倨傲,而是理所當然的高高在上。這是一種天生掌控者的氣度。
哪怕是浸淫權力多年的魏貴妃,在太子的審視下也會不自覺低頭。
顧見邃陪著老人家摸牌,卻沒人借機編排他遊手好閒,失之體統。隻因這位太子的才學能力朝野共睹。
再則,這宮裡誰都知道,太後慈和,雖然對各個皇子公主皆是關愛有加,但唯有太子,從小那就是太後的心肝肉、眼珠子,看得比誰都重。
有太子陪在身邊,太後連飯也能多用一碗,精神也比平時好。是以,太子陪太後摸牌反倒能得個孝順名聲。
魏貴妃正在出神,太後已經糊牌了,張太妃等人都在笑著打趣有太子在,太後從來都是隻贏不輸。
太後這才不緊不慢問:“貴妃何事?”
魏貴妃道:“稟太後,臣妾的侄女魏紫吾回京了,大半年未見她,臣妾想讓她進宮陪臣妾住幾天。”
太後問:“紫吾回京了?何時回來的?”
魏紫吾、蕭令拂、溫蜜,這幾個姑娘都是重臣嫡女且與皇族沾親,自幼被點為公主伴讀,時常出入宮廷,算是太後看著長大的,十分熟悉。
魏貴妃忙答是:“昨兒個回的京。”
太後頷首道:“紫吾是個孝順孩子。難為這麼個嬌嬌,奔波去遼西那等偏僻之地,又天寒地凍的趕回來陪她母親與弟弟過年節。”
又道:“哀家也許久沒見著她了,怪想她的。待紫吾進宮,領她過來讓哀家也瞧一瞧。”
魏貴妃忙笑道:“是,紫吾進宮自是要給太後請安的。能得太後掛懷,是她的福分。”
為了不攪擾太後摸牌興致,魏貴妃就此告退,離開前,又看了看太子。
男人的目光終於瞥過來,與魏貴妃對個正著,魏貴妃趕緊移開眼。
顧見邃唇角勾出如譏似諷的弧度,太後這時正找他說話,他便收回視線,含笑聽著。又陪太後打了兩圈牌,太子找個借口,也離開了。
待太後的牌搭子散了,宮室裡安靜下來,杜嬤嬤才道:“貴妃這般喜愛魏二姑娘,怕是要為英王聘為王妃的吧。”
杜嬤嬤在太後尚是小姑娘時就伺候著,幾十年的深宮相伴,主仆情誼非同尋常。
太後道:“未必,老二倒是有意娶紫吾這個表妹。可貴妃的盤算還多著,老二的親事還有得折騰。”
杜嬤嬤道:“也是。不過最緊要的,還是太子妃的人選。”
顧見緒與顧見邃序齒行二、行三,但實則是同一年的,且兩人的生辰日就差半個月,若要娶妻,時間也差不多。
太後點頭,她深知準皇後的人選乾係重大,對太子的婚事慎之又慎。道:“最讓哀家操心的可不就是老三。哀家心裡急得跟火燒似的,他倒是好,一提到選太子妃就儘想著糊弄人。”
杜嬤嬤笑著道:“依奴婢看,家世適合的幾位姑娘中,蕭家大姑娘最不錯,為人周全玲瓏,美得中正端華。”
“誰說不是。可偏偏老三對令拂不冷不熱的,一瞧就是沒那個意。”太後歎氣:“哀家總歸是想挑個稱他心的。你也知道老三的脾性,彆看他現在不吭聲,若是給他弄個不合意的媳婦兒,一準兒撂不平。”
杜嬤嬤思索片刻,道:“可也沒見太子中意彆家姑娘。也許殿下對蕭大姑娘未必無意,隻是如今心思太深,不顯而已。”
太後直擺手:“再看看罷。這孩子大了,有什麼話也不似小時那般對哀家說。也不知他到底想挑個什麼樣兒的。”
***
隔日清早,放晴一日的天空又飄起細如鹽的小雪。
顧見緒得上早朝,至侯府接魏紫吾進宮的,是貴妃翊華宮的太監總管王之林。
魏紫吾從前進宮,是魏貴妃特地向皇帝求了恩諭,可坐一頂青頂小軟轎,這是連許多宗室女也沒有的待遇。
如今,自然是不能再坐轎子了,縱有天雪,魏紫吾也隻能依著規矩,從崇化門步行進宮。
過了禦道,走到鳳彩門附近時,突然聽到一道聲音喊:“魏二妹妹!好久不見。”
魏紫吾一聽這聲音這稱呼,不回頭也知道是六皇子顧見擎。果然,循聲一瞧,顧見擎尚穿著朝服,笑得燦爛地朝她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