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貴妃看看魏紫吾,注意斂了斂外露的神色,道:“當然,太子暴斃固然能夠永絕後患,但若太後和皇上震怒深究,難保不會查到咱們頭上。”
魏紫吾點頭附和,心下卻是想,若太子真的失去生育能力,太後和皇帝的震怒絕不會比殺了太子小。
“婼婼,你說……姑母是不是老了?”魏貴妃突然問。
魏紫吾微怔後答道:“姑姑才不老,看起來至多二十歲,好看著呢。”
魏紫吾說的並非違心話。她這姑姑保養得宜,三十七歲的年紀,皮肉上難尋一絲歲月痕跡,她又愛穿顏色輕俏的衣裳,比如今日穿的便是一襲棠紅蹙團金朱雀的束腰宮裳,一張臉孔豔光四照,胸前巍巍奪人注目,看起來真的也就是雙十年華,與小姑娘們最大的不同,大概是神態言行間的成熟風韻。
魏貴妃噗地笑出聲:“我們婼婼這張小嘴就是甜。”
她是真的喜愛這個侄女兒啊,魏貴妃有些落寞地皺了皺眉,她從來就不喜歡周漓慧,也不喜歡魏如珂,若非情勢迫人,她才不願讓兒子娶彆的女人。
便拉過魏紫吾的手輕撫,心道:乖婼婼,暫且委屈你一段時日,等你表哥有朝登極,姑母自然有辦法叫他依舊立你為後。
且到那個時候,魏貴妃又想到太子……這是她心中不可告人的隱秘,終有一天她是要實現野心和心願的。
太子的舅舅謝檁,也就是皇後的親兄長,生得難得一見的俊美英武,當年也是諸多貴女傾慕的對象。
不過謝家的人都短壽,敬懿皇後的父親早逝,敬懿皇後本人亦在鮮花怒綻的年紀就香銷玉隕,謝檁也僅僅活到了二十多歲。
魏貴妃被選入宮時,想到不能嫁給暗暗傾心的謝檁,還傷心地哭過幾場。後來隨著時光推移,她對謝檁的愛意也漸漸淡了。
但魏貴妃看著一天天變成少年的太子,唇紅齒白,麵容越發的棱角分明,那一張臉的輪廓,多多少少與謝檁相似。不知從哪天開始,魏貴妃看著十五歲的太子,突然就重新勾起她少女時期的心事。
她起初也隻是在太子身上尋找謝檁的影子而已。真正令她連謝檁也忘了,純粹隻記著太子,是在太子十九歲那年。
那是五月的天氣,因著新羅王子與使節一定要同幾個皇子比賽蹴鞠,皇子們自然要應戰。皇帝與王公重臣在一個看台觀賽,女眷們則在另一個看台。
場上的精彩自不必提,太子有多出風頭也不必言,聽聽耳邊公主們和溫蜜的呼喝就知道了。
天氣實在太炎酷,魏貴妃聲稱自己中了暑熱,叫上魏紫吾陪伴自己,離開看台到清幽亭避暑氣。
比賽結束,毫無疑問是大燕的皇子們遙遙勝出。魏貴妃是有意選擇了清幽亭,從略微支起的窗戶縫隙“不經意”往低處看去,如她所願地看到了幾位去往更衣間的皇子。
太子自是在其中,對方已脫下被汗水濕透的衣衫,打著赤膊。魏貴妃看到的隻是太子的背影,心依舊跳得要從嗓子眼蹦出來一般。
從背後看,太子的身形更是高挑英偉,寬肩窄腰,雙腿修長有力,赤.裸的背部肌肉線條勻稱完美,充滿力量感,皮膚泛著上等瓷釉般的光澤,薄汗涔涔。足以令任何女子看得本能的臉紅心跳。
宮裡的寂寞深刻而漫長,這樣多的女人守著皇帝一個男人,似魏貴妃這般嘗過男女情.事懂得個中滋味的,自是益發的空虛難熬。她看了兩眼就趕緊關上了窗戶,生怕被人察覺。
種子自此埋下,太子赤著上身的背影,連帶那天慘白刺眼的日光,都印在魏貴妃的腦中,再也無法剔除。當天晚上為皇帝侍寢時,被那具熟悉的身體壓在身下,她居然覺得很惡心。
魏紫吾的話打斷了魏貴妃的思緒:“姑姑,我覺得向太子下藥這事,若非到萬不得已之時,不可妄動。”
她知道,魏貴妃既說出這樣的話,定是已準備好秘藥,甚至是巫蠱。以魏貴妃的性格,很有可能是巫蠱,隻是差一個如何實施成功的過程。
魏紫吾道:“宮中曆來最忌諱巫蠱和□□,皇上龍體康健,這幾年想是不會出什麼變數。現在若就對太子下狠手,怕是……為歧王做了嫁衣。”
其實魏紫吾是不好與自己的姑母說,魏貴妃在她爹病倒後,就急迫得有些自亂陣腳。僅從除掉太子奪嫡的威脅,這的確是個管用做法,太子若是真的不能再延續皇族血脈,自然不可能再做儲君。
但是從前魏家支持顧見緒與太子爭鋒,抓兵權也好,奪取對朝政的影響力也罷,可以說是各憑本事,所以皇帝和太後都放任著,約莫也是當成對太子的磨礪。但若是姑母對太子用蠱或是毒,究竟太陰毒下作,皇帝和太後若知曉,絕對不能善了的。
魏貴妃看看她,道:“放心吧,姑母不會貿然行事的。”又道:“婼婼,你上回提出解除與你表哥的婚約,我尊重你的意見。但你要記住,我永遠是將你當親生女兒來看。”
魏紫吾點點頭,走出翊華宮時,她心中紛亂,魏貴妃將這樣陰私的事告訴她,說明相信她如舊。可是,太子那邊……
魏紫吾眼前突然浮現出太子的容貌,那樣從小到大都在雲端上的人,如果真的中了姑母的算計,不知會有多痛苦。
她一直對太子有所保留,因為她對太子並非完全信任,她想著,得先看父親的身體情況,若是傅予州真的治好她的父親,她自當履行契書的約定。若太子是想通過傅予州去挾製她父親,進而助段潛完全獲得定北都護府的兵力,她也會有一些反擊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