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動作慢悠悠的,足夠令她看清對方冷薄的唇和下頜漸漸隱沒在麵具之後。
“……殿下?”魏紫吾詫異得瞬間下了榻。魏陵他們在做什麼,太子都神不知鬼不覺地近她身了……
不過,太子戴上她畫的麵具。出於對自己作品的欣賞,魏紫吾倒是好生打量打量了對方。男人今日穿著月白繡淡金雲氣卷草紋的窄袖袍子,和以白色調為主點綴殷紅璃眼的白澤麵具分外相稱。
太子已將麵具摘下,問:“這張是什麼個價?”這顯然是魏紫吾畫來要在上元節賣的。
魏紫吾想想說:“不要錢,我願意將它獻給殿下。”
一來她打算在太子身上“花心思”了,二來她方才隔著麵具看著太子的眼睛,突然覺得太子這雙眼長得還真是好看極了,琉璃玉珠似的黑眸,目光鋒銳而沉靜,倒算配得上她親手畫的麵具。
獻……顧見邃似笑非笑咂了咂這個字。難得,這可是魏紫吾第一次“獻”他東西。數年以前,都是他強行取走,或者不告自取。比如,她的荔枝糖片,她頭上戴的小珠花,她捏的公公婆婆泥人。
“那就多謝你了。”太子意味不明道。
見小姑娘今日穿著一身墨綠地繡龍爪蘭蝴蝶襟掐腰緞裳,髻邊斜插著清透如水的翡翠雙魚含珠簪,一張臉明淨如新雪,令人想到上京玉凰台四月初綻的白牡丹,玉姿雪魄,國色天香,卻沒有一絲煙火媚氣。
衣裳的顏色著實暗沉,但婀娜線條依然明晰,顧見邃的目光在她身上遊走一圈。
魏紫吾察覺到太子並未多加掩飾的目光,心下有惱意和隱約的害怕。果然,獻麵具對方壓根不當回事,太子最想的其實是讓她獻身給他罷。
她想想自己的計劃,裝作未見,定定神,乘著獻東西的熱道:“殿下,正巧你來了,我想同你商量個事。”
“說。”
“我希望,我和殿下私下往來的事,不要再讓太後以外的人知曉。”
太子看著魏紫吾,緩緩說:“你是不想讓魏貴妃知曉吧?擔心她覺得你背叛了她,擔心她覺得你會幫著我對付他們母子。”
魏紫吾其實很善於察言觀色,否則怎能代父親驅禦那樣多的部屬,見狀道:“也並非全是因為我自己,也有殿下的緣故。我想著,殿下尚未娶太子妃,皇上也定然不希望看到殿下與魏嶢的女兒暗中有往來,這樣對殿下也好。”
太子輕嗬了一聲:“那樣說來,你現在還學會為我考慮了?”
“當然。”魏紫吾道:“殿下讓傅予州為我爹看病,上回還解我景儀宮之困,我著實感激殿下。”說著,露出燦爛笑意。
他有多久沒見過魏紫吾對他笑了?太子略怔忪後回神。
太子垂眸片刻,瞬間就想個明白,魏紫吾是惦記著她那張契書,改變了對他的策略。顧見邃也笑了,笑得魏紫吾有些忐忑不安。
魏紫吾臉頰繃緊,她隨即發現是太子伸出手指在捏她臉上的肉。
魏紫吾皺眉抗議:“……殿下。”
她便聽男人低聲道:“可是,我們倆的事,彆人總有一天是會知道的。”
魏紫吾略張大眼,正要說話,已聽一個稚嫩的聲音比她先道:“你是誰——?!你做什麼摸我姐姐?”
魏紫吾嚇得一愕,竟是木丁醒了。
木丁人小聲音卻大,很快門外傳來魏陵的詢問聲:“姑娘?”
魏紫吾立即提高聲音,道:“我沒事。”
木丁一對烏溜溜的大眼眨也不眨地看著兩人。小身板靈活地爬起,滑下羅漢榻,擋在魏紫吾和太子之間。
太子放開揪魏紫吾臉的手。低下頭,漫不經心與他對視。
木丁覺得這個男人的身高對他來說實在太有壓迫感,趕緊重新爬到羅漢榻上,一手叉腰,一手指著太子,又問了一道:“你是誰?”
魏紫吾趕緊拉下弟弟大不敬的手,道:“木丁,你不能沒有禮數,這位哥哥是來姐姐這兒買麵具的一個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