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嶺離女眷所在的延梁峰已隔甚遠, 太後皺了皺眉。問:“幾位殿下呢?”
“回太後, 殿下們都在那邊尋找皇上。”
太後眸光不定, 傳溫慶澤上前,道:“加派禁軍前往白月嶺,務必在日落之前找到皇上。”又傳來一名內侍下密令:“保護太子。”
此刻天邊重雲低垂, 墜得極低, 太後遠遠看著白月嶺的方向, 那黑雲就似壓在山巔一般。這是要下雨了。
她並不是沒有感受到暗流湧動,隻是想著時機尚未成熟,但誰都覺得時機尚未成熟的時候,才最便於某些人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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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在密林中盤旋呼作, 雨水瞬間如幕, 罩了一天一地。果然很快下雨了。
魏紫吾轉頭看了眼飄曳的雨絲, 語氣頗淡地繼續道:“父皇, 兒臣已將知道的說完了。”
山洞中隻點著幾個火把,光線黯淡,皇帝盯著站得筆直的魏紫吾, 女子的臉龐似玉般光潔,在昏暗中如月下的牡丹有種令人目眩的美麗, 皇帝慢慢笑了笑:“太子妃說的,朕一個字也不信。”
魏紫吾微微抿唇, 道:“父皇若實在不信, 兒臣也無話可說。隻希望父皇能早些放兒臣回去。”
“回去?朕不是都還沒有走。朕既在這山裡染了風寒, 你身為兒媳, 自當侍疾。”
“父皇並沒有染風寒。”
“放肆!”皇帝冷下臉喝道。很快又低沉地笑了笑:“太子妃覺得,朕這個皇帝做得如何?也算得上中興之主罷?可到了現在,朕實際卻要處處受太子掣肘。正因為如此,太子妃才敢不將朕放在眼裡,是不是?覺得反正有太子給你撐腰。”
魏紫吾緊緊蹙眉:“兒臣從不敢不將父皇放在眼裡。而且,太子是父皇的嫡長子。有如此優秀的繼承人,大燕將盛世繼昌,父皇不是該欣悅麼?”
皇帝冷聲道:“可朕還不覺得朕老了,亦不樂意這樣便快有人謀奪繼承朕的基業。”
魏紫吾沉默少頃。皇帝都稱萬歲,千秋萬代,不想老去之心可想而知。道:“父皇實在錯怪太子了。太子並沒有想謀奪帝位之心,他曆來是孺慕父皇的。
皇帝突然大笑,道:“他孺慕朕?”
魏紫吾聽著皇帝的笑聲,心裡瘮得慌,她便聽對方又道:“太子孺慕的人不少,太後,敬懿皇後,還有他的舅舅謝檁,他的老師甑紹宴,甚至是石冬誠這麼個老閹貨!唯獨沒有朕。”
魏紫吾聽得連連皺眉,原來皇帝心裡對太子是如此作想?這是覺得太子不曾將他這個父親真正當成親人,放在心裡?
魏紫吾正在心神不寧,皇帝突然朝她走近,居高臨下,細細打量,突然意味不明評價道:“越是多看紫吾,越是覺得,難怪能引得朕的三個兒子顛倒癡狂,當真是國色。”
魏紫吾猛然看向皇帝,駭得心都險些從嗓子裡跳出來。對方竟對她說出這種話,她全身瞬間湧出涼意,雙手開始發顫。
皇帝說這種話,要麼是不打算再留太子,要麼是不打算再留她。顯然,不留她的可能性更大。可是,皇帝到底想做什麼?他想利用她激怒太子,傷害太子嗎?
太子知道她失蹤了,一定會很擔心吧。魏紫吾越發地擔憂起太子。
魏紫吾垂在裙裾的手用力收攏,卻突然發現皇帝捏住了她的手腕。皇帝拿拇指在魏紫吾細嫩的手腕內側摩挲片刻,感受那柔膩的肌膚,然後攥得極為用力。
魏紫吾渾身僵滯片刻,感覺手腕像被蛇用信子舔過一般,不敢置信地張大眼,隨即才想起掙紮,但又哪裡掙得掉。在絕對的強權和力量麵前,她的反抗完全起不到效果。
山洞裡除了皇帝與魏紫吾,還有皇帝的心腹太監總管肖梁等人。魏紫吾轉頭看向這些人,卻發現他們此刻全都深深低垂著頭,仿佛瞎子聾子一般,沒有一個人看向這邊。
皇帝看著魏紫吾的動作,低低笑了笑,這算什麼,哪怕他就是真的做出什麼不倫行為,肖梁這些活成人精的也不會轉頭看一眼。還好皇帝並沒有進一步的打算,卻是突然感慨道:“朕養的不是兒子,而是一群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