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姑姑說了什麼?讓你這樣生氣。”顧見毓淡淡道。他的確不曾授意高姑姑對她說什麼,隻讓對方看牢魏紫吾。
魏紫吾略低下頭,道:“殿下,君子一言九鼎,你當著寧都督和你的部下說了是要護送我去找太子,希望殿下信守承諾才是。”
顧見毓回想著上次兩人共乘一騎,他將她圈在懷裡時感受到的香軟,慢慢道:“我進來,是想告訴你兩件事,一是京中時局,我以為你會想聽。”
魏紫吾的確想聽,微微抿唇,問:“京中如何了?還望殿下告知。”
顧見毓便道:“老大已逼宮成功,內宮已被控製,父皇退位做太上皇之前,下詔傳位於豫王顧見衍,昨日已舉行登基典禮。”
他頓頓又道:“新皇傳出命令,活捉我、太子、英王幾人有重賞。”
魏紫吾怔了好一會兒,仍舊感到不可思議。豫王怕是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做個富貴閒王是最好的出路。且豫王威望相對較低,不似英王也算根底深厚,也不似岐王有領兵打仗的經驗,更不似太子名正言順,居然串通了南衙衛府逼宮,怎樣也說不過去。
且溫慶澤身為北衙六軍統軍,投靠任何一位皇子,也比投靠豫王的可能性更高。她認為這一隊關鍵性的兵力到底還在皇帝手中。
魏紫吾終於看了看顧見毓,道:“豫王哪裡可能做到這個地步,定然是父皇……一手謀劃無疑。先是將太子調虎離山,且一派派出多名親王,放鬆太子警惕,也混淆重臣視線。”
尤其是……顧見毓這般逗留在外不急著回京,還有顧見毓提到宮變時平淡的語氣,就算對方再處變不驚,也太不正常了。令她想起上回皇帝在琅山行宮行獵的那個山洞裡,皇帝有密謀都先知會過顧見毓。
顧見毓沒有對魏紫吾的話做出回應,卻是轉而道:“還有一件事。”
顧見毓取出兩個麵具,魏紫吾一看,其中一個尤為眼熟,是她去年親手所畫。正是去年上元前夜,她在被帶到夜泊瑤洲之前,遺失的半麵牡丹麵具。原來還在顧見毓手裡。
顧見毓將這麵具為魏紫吾戴上。
“上元節將至,把這個還給你。”他看著她,去年差不多這個時候,其實他就應該得到她的。
魏紫吾察覺到了顧見毓今日不同尋常的情緒,手指微顫,她揭下麵具,問:“殿下,是不是因為我是太子的人,所以讓你心生執著?”他們將她當作皇位之外可以證明自己成就的戰利之一,是麼?
顧見毓略扯嘴角,道:“在曲風峽那次,你與太子還沒有扯上關係。”事到如今,他也不再隱瞞自己的確出手擄過她兩次。隻不過都被她給溜走了。
……
***
宮門緊鎖,神弩營八千人在城樓輪換布防,陌刀營五千人守衛宮門。還有一隊隊北衙禁軍打著明晃晃的火把徹夜巡邏,如一張密網般覆在內廷,整個皇宮充滿恐怖而壓迫的氣息。
整個京城的兵力還處於幾方兵力的膠著狀態,誰也沒有輕舉妄動,但皇宮已是在皇帝的控製中。
京郊的薑山彆莊亦是層層重兵把守。
“太後怎樣了?”顧見邃身著玄色深衣,問已離京又被他召回的傅予州。
“太後娘娘尚未蘇醒。不過殿下放心,娘娘已無性命之險。”
顧見邃坐在椅上,一下一下撥著墨翠珠子,叩玉的脆響此刻聽起來沉悶而駭人。太子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越是平靜,越是叫顧況等人心驚膽戰。
現下的局麵是他們最初就設想過的幾種可能之一,但皇帝到底是皇帝,比眾人所料的更加狠厲,被權術侵染多年的心,又心生扭曲,早就冷硬得沒有一絲柔軟之處。這是他的幾個兒子都比不過的。
一道雷聲突地降下,震得人耳鼓輕鳴,才剛過的年節,春雷伴著雨水便來了。
太子的心腹羅錦之道:“豫王這回是做定傀儡了。想來再過不久,皇上就會親自‘撥亂反正’。”隨之而來的就會是對另幾個皇子的清洗。
韓疆也道:“殿下,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否則,等皇上撥亂反正,必會有手段讓豫王血口噴人,豫王一定會說是殿下您脅迫他,讓他逼宮,乘亂殺死皇上以順勢登基。”
太子及顧見緒此局的被動,並非輸在自身實力,而是皇帝先發製人,占據了道德高點……彆說弑父的罪名,就算犯上,也比什麼都沉重……
顧見邃來到窗前,看著漆黑蒼穹中傾落不斷的雨水,在地上濺起一叢叢水花。最終道:“先助英王的兵力進城。”
又道:“讓慕容遲和周家一起掙功勞,徹底取得英王信任。”
底下眾人向來對太子無條件服從,皆應是,紛紛提出具體條陳。
顧況見太子大雨中還要出去,問:“殿下,天色已晚,您要去何處?”
顧見邃道:“接太子妃。”既然已決定推顧見緒出來,他本人就沒有必要再時刻留在京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