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冬誠逼仄的氣勢和陰惻惻的笑容太可怖,挽月一時也不敢反駁,隻搖著頭,道:“不——”她立即求救地看向賀辛瑤,但賀辛瑤已在最初就為了救她,代她向魏紫吾道歉,這時自然不可能再維護她。
挽月這時才知道怕了,她險些說出是大公子賀信真暗中授意她如此,可終究還是不敢。
魏紫吾略思索,道:“念在挽月也曾上陣殺敵,今日便免了掌嘴廷杖,隻是,卻不能再坐在這席上。”
這就僅是命趕出筵席。立即有侍衛上前,將挽月架了出去。
賀辛瑤知道,魏紫吾的處置已是十分寬宥。更知道,她的父親是不會留下挽月性命了。
宴上發生這樣的事,她這個主人也難辭其咎,賀辛瑤著實有愧,便舉起酒杯,再次向魏紫吾致歉。魏紫吾連挽月也僅是逐出,又怎會怪罪賀辛瑤。
賀辛瑤心下微動,道:“大家跟我敬一起敬娘娘,望娘娘閒暇時能不吝賜教,指點我們一二。”
眾位女兵經曆了今晚,看向太子妃的眼神早就變了,都立即舉起杯來,恭敬地朝魏紫吾敬酒。
魏紫吾見賀辛瑤語態真誠,便也舉杯回應:“賀校尉武藝出色,經驗豐富,我實在談不上指點,討論倒是可以的。”
賀辛瑤看了魏紫吾的麵容,忽然倒也有些了解,太子為何這樣喜愛太子妃,連北上出征也要帶在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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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來到綏海的遇灩此刻的心情是失落的。慕王後對她壓根沒有表現出任何認可,對方太冷淡了,唯有在聽她說起魏嶢時,才似有那樣一點不同。難道對方竟然能一眼判斷出自己是不是她的親女兒?
遇灩當然渴望自己真的是慕王後的女兒,畢竟她也是孤女,想要一個愛護自己的娘親。隻是……太子讓石安靜給她喂的藥,像一把隨時能要她性命的刀,懸在她的頭頂……
遇灩正在走神,狄旭年卻悄然出現了。遇灩微微一愣,她現在有些害怕這個冷酷莫測,能主宰自己當下命運的男人。
“你先前做得很好。”狄旭年卻是來表揚遇灩的。她先前那種渴望與王後相認,又帶著幾分傲骨的樣子,拿捏得很好。
遇灩道:“見過王子。可我怎麼感覺不出王後對我有好感?”
“不要擔心,王後並不容易信任一個人,且她近年愈發內斂,不會輕易對一個人表露喜愛。”狄旭年從十來歲就開始研究慕王後的習慣和心思,篤定道:“但她對你,絕對是不同的。你隻管繼續今日的表現即可,不要奉承她,也不要怕她,她一定會漸漸對你有好感。”
遇灩點點頭:“我知道了。”
而慕王後這時卻是在探望綏海王。
綏海國主狄治鏜如今年已四十有三,麵容冷峻,身形高碩,精神則顯得有些差,一看就知是身體欠安。
他見到慕王後,撐身從床榻坐起,正要說話,卻先是一陣咳嗽。
慕王後上前道:“王上今日怎咳得更厲害了。”
“我無事……”狄治鏜打量對方的神色,道:“蕎蕎你不是去見婼婼了?怎的未見歡喜?你放心,我早已說過,你的女兒,我自會視如己出,給她公主之位。”
慕王後便直言道:“我不知她究竟是不是我的女兒。聽說那位太子妃也與我生得有些相似。”
這話潛意思就是她不怎麼相信狄旭年。狄治鏜其實也不大信,他深知自己兒子的陰狠狡詐,狄旭年為了得到他這王位和王後,怕是會無所不用其極。
狄治鏜便歎了口氣,慕王後現在的日子也不好過,他近來這身體情況,也不知究竟能護她到幾時。若是他有朝一日去了,兒子們一個個如狼似虎,管她樂不樂意,都是會霸占的。
按照綏海王室收繼婚的習俗,若是他繼位的兒子不想要慕王後便罷了,若繼任國君想要她,她是不能拒絕的。很顯然,不管是狄旭庭,還是狄旭年,都不可能會放過這個沒有血緣又美貌至極的繼母。
狄治鏜又提醒她道:“蕎蕎,如果那太子妃才是婼婼,恐怕很難如你所願的接到你身邊了。”
慕王後沉默片刻,答:“是啊,所以我還是更希望這遇灩是我的女兒,再觀察觀察罷。”
夜深之後,守在遇灩門外的宮女看到突然現身的慕王後,正欲行禮,對方卻略微搖頭,宮女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沒有張聲。
慕王後獨自進了殿內,來到已入睡的遇灩身旁。
她靜靜看了床上的少女一陣,坐到床邊,極輕聲地道:“婼婼,是你麼……”
這個乳名是慕世宛自己給女兒起的,女兒小時候粉成一團,全身都肉乎乎的,特彆喜歡笑。她每每一叫女兒的名字,對方就舞著小胖手笑得更開心,可愛得不得了。叫她當時連與魏嶢分離的痛苦都衝淡了不少,每天都抱著女兒不肯撒手。
慕世宛抬起手,伸向遇灩的臉,慢慢地,最終隻是落在被角,幫對方掖了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