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慕世宛也到楚州的時候,已是兩日之後。
楚州乃是運河之州,浩水之上千帆相連,蔚為壯觀,四季皆是如此。
慕世宛與魏嶢會合後,魏嶢帶著慕世宛去幾艘貨船上看了看。慕世宛問了貨物的重量,又看了看船身的吃水,再艙裡艙外轉一圈,倒是與魏嶢討論了好一陣。
說到後麵,慕世宛發現,都是她一個人在說話,魏嶢壓根不說了,她才詫異問道:“世子,怎麼,我說得不對?
朝霞的霞光映在少女的眼瞳,麵龐,讓她疑惑的表情越發清晰可愛,魏嶢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倒是彎唇笑了笑,道:“沒有,我發現我想的,你都說了,所以隻聽你講。”
魏嶢實在難得對慕世宛笑一次,她看得一時怔住,待反應過來,也笑起來,他這意思,是說他們心有靈犀吧?她又去看魏嶢,發現對方已先走上踏板往岸上去了,趕緊追上去。
魏嶢說的是實話,他也沒想到,有一天會遇到一個小姑娘和他的想法這般相似。而且,對方的聲音清甜微糯,他聽著聽著…竟有些出神,更不想說話了。
待回到高處的水岸上,慕世宛看著河麵上來往的白色雲帆,有不少風帆底下都繪有一個奇特的七勾玉圖案,原來那些都是魏家的船。
她已從二哥處知道魏家的船隊龐大,但今天才知道,這個龐大到底是怎樣的程度。戰船之外還有這樣多的商船,魏嶢從中不知得了多少甜頭,自然要招攬人改進造船技術。
而魏嶢既然讓慕世宛知道了魏家船隻的標記,就是將她當成自己人看待。
慕世宛也知道,魏嶢帶她來這裡,是在無聲地告誡她,若是她膽敢做綏海派來的細作,或是背叛他,憑他的手段,她絕不會有好結果。看來魏嶢是對她的才華十分認可,才會讓她接觸到魏家最重要的一塊利益,不準她落入旁人手中。
但從她主動來找魏嶢起,她就沒有想過再去投效彆人。
接下來的幾天,魏嶢幾乎去哪裡都是帶著慕世宛。
魏嶢此次來楚州總共見了三批人,一是揚州都督徐如振,二是西邊來的與他利用運河做軍械交易的人,三是什麼人,慕世宛就不清楚了。隻知道魏嶢這三天出去了這三趟。
而這三件事都辦完後,魏嶢並未立即回萊州,而是繼續南下去了揚州。
隻因楚州與揚州乃是相鄰的兩州,都是揚州都督府治下,密會之後,徐如振乾脆邀請魏嶢去遊一遊揚州,他做東請客。
這揚州都督徐如振生得頗為儒雅,三十五歲左右,但對年少的魏嶢卻也沒有任何輕視之心,反而慎重以對。
宴聚的地點是揚州盛名在外卻難求一座的“景芝閣”,徐如振選了景芝閣最大的蘭廳,他知道魏嶢一行是七人,便為對方安排了七位侍酒的女子,皆是挑了又挑。
揚州富庶,入夜一派笙歌燕舞,揚州的花魁和瘦馬都是天下聞名,佳麗如雲。外地男子到了揚州,多半要見識一番揚州美人的歌舞。
魏嶢並不喜有陌生女子在側,但他與徐如振是重要的生意夥伴,盛情難卻,這女子又隻是為他斟酒,沒有什麼出格的舉止,他也就隨俗。
而慕世宛做的是男裝打扮,自然也是有女子侍酒的,可給她侍酒的女子身上的香氣有些奇怪,令她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大家的目光便都看向了她,魏嶢見慕世宛的身體一直往那女子的反方向傾斜,道:“許是慕公子對脂粉香氣不適,讓侍奉她的姬女先下去罷。”
說完,魏嶢又看了看自己麵前這個,道:“你也下去。”
徐如振和那為魏嶢斟酒的女子都是一愣,須知,安排給魏嶢這個可是全揚州城最令貴公子們追捧的嶽棠棠,賣藝不賣身的名伎。美貌自不必提。多少人想要她陪酒卻求而不得
,居然這樣就被魏嶢叫下去…
嶽棠棠自是不樂意,她正要撒撒嬌,施展一番本事,徐如振卻朝她送去一個告誡的眼神,嶽棠棠哪裡還敢多逗留,立即下去了。
徐如振是老狐狸了,之前看到慕世宛的樣貌,還有這女扮男裝的身條,就有些懷疑,現下看了魏嶢對慕世宛和嶽棠棠的對比,哪裡還有不明白的。難怪嶽棠棠這等美色當前,魏嶢也是一副凡心不動的樣子,原來身邊已有美人在懷。
慕世宛本就喜歡品酒,見那侍酒婢女退下了,自斟自酌倒是喝了起來。
她喝得並不多,但微微的醺然,正好助眠。景芝閣的廂房間間皆是布置得富麗舒適,待大家都各自回了房。慕世宛被景芝閣的婢女服侍著漱洗後,就陷在那柔軟的榻間,不願再動分毫。
那婢女見慕世宛睡下,便要出去帶上門,她一推開門,竟擠進一道黑影,捂住那婢女的嘴,對方掙紮幾下,很快軟倒下去。
那黑影潛到慕世宛床榻前,動作極為麻利,抱起熟睡的少女,片刻不耽擱地就要離開,剛轉身還未走到房門,卻見一道高大的人影站在門口。
魏嶢目光冷戾,注視著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