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陽(2 / 2)

包景善勉強擠出笑,努力穩住自己的聲音:“孩子,這事,可不是開玩笑的。”

“我沒開玩笑,”女孩黑黝黝的眼睛盯著他,眼睛裡全是認真,“我們村子裡好幾個買來的孩子,我也是,叔叔,你能幫我找我真正的家人嗎?我還記得他們的名字和地址。”

包景善心裡,又是一陣戰栗。

他把女孩領進店裡,讓她先坐在店裡的小桌子邊上,沒急著盤問,而是轉身給孩子倒了杯水過來。

壺裡的溫開水細細落進透明玻璃杯裡,包景善也在努力穩定自己的情緒。

“冷靜點,”他對自己說,“那隻是一個孩子的話,不一定靠得住。”

又過了好幾分鐘,他才端著水杯,慢慢走過去,腳下似有千斤重。

女孩接過杯子,喝了一口水,咄咄的目光還是盯在他身上。

包景善緊張的抽了一口氣,濡濕的手掌在褲腿上磨蹭了一下,終於繼續問女孩她村子裡的情況,還有那個,何阿狗。

女孩說的村子包景善知道,甚至還去過一趟,不過他當時更關心的是隔壁村子,那年一起買賣人口的窩案被查處,那個村子發現好幾個被買過來的小孩子,其中有個跟他兒子很像。

隻可惜,那趟還是白跑。

“何家村,何家村,”包景善喃喃自語,“或許真有可能。”

更叫他忍不住相信的,是女孩有條有理的話語。

“據我所知,我們村裡被買來的孩子,加上我一共是四個,”女孩說,“就我一個女孩,其他三個都是男孩。”

“我們村有戶人家之前是專門做拐子的,所以買孩子很容易,買我這家人,當初是因為生不出孩子,有人跟他們說養個大點的,可以給他們的兒子做領路人,拐子手上女娃又不值錢,才買的我,”說起自己的遭遇,女孩臉上有一種和年齡完全不相符的冷漠,“何阿狗的爹則是因為想有個傳宗接代給他摔碗的,才買的孩子,其他幾家情況也差不多。”

所謂摔碗,其實就是出殯的時候摔孝盆,隻有家裡的男丁才能做,保佑死者順利進入地府,投個好胎。

一聽到這話,包景善不由自主就信了三分。

在之前的尋找過程中,確實很多時候,買家都是類似的心理。

至少說明,麵前這個孩子不是在胡言亂語。

而且,女孩對那戶專做人販子的人家,描述也十分詳儘。

據她說,那戶人販子和她的養父母是親戚,所以自己才聽說了這麼多的細節。

其實,何雲這話是半真半假。

那戶專門做拐子的確實和曲美芝有點親戚關係,甚至自己,還是曲美芝親手偷回來的,這些都是真的,隻不過,是三年後公安機關審問出來的事實。

九十年代末,DNA檢測費用雖然降低了不少,但是對絕大多數人來說依然是天價,要不是挖出了一整條線,何雲和何阿狗也沒辦法這麼快找到自己真正的家人。

隻不過這一回,這些事情就成了何雲偷聽來的消息了。

這些所謂偷聽來的消息,顯然極大的取信了包景善。

這個一度陷入絕望的中年人,心裡的火再一次被點燃了。

他在原地盤桓了一圈,第一個反應當然是報警。

但是他又很快打消了這個想法,或者說,暫時還不行。

之前五年的尋找和解救,讓他對那些買孩子的慣犯村有了一定的了解,那些村民看起來淳樸和善,但一旦牽扯到自己人的利益,通風報信護短藏匿隻是最基本的操作,包景善甚至還碰到過全村人舉著棍棒驅趕過來救人的民警還有誌願者的場麵。

而那時候,被拐賣過來的孩子,早就被偷偷藏到不知道什麼地方去了,下次再想找,隻會更加困難。

而且,包景善又看了一眼那個坐在桌邊,安靜而瘦弱的女孩。

就算他信了這孩子的話,警方又會信?

現如今可是證據說話的時代,而他能拿出來的唯一證據,不過是一個小姑娘的空口控訴。

包景善又遲疑了。

但是最終,叫他決定行動的原因,還是女孩的話。

“何阿狗被打得很厲害,”何雲說,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種更加刻骨的真實,“他養父是個酒瘋子,一喝醉就會打他,打得遍體鱗傷的,要是再這麼下去,說不定哪天,他就會被打死了。”

包景善神情一凜:“要是我回村子救人,你能不能領路?”

何雲點點頭。

“那就走!”包景善說。

就算那孩子不是他親生的,畢竟也是一條人命,能救就救!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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