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東方(1 / 2)

柴立強就像一隻耗子,在附中的校門口探頭探腦的張望著。

可望了半天,他也沒找到自己想找的人。

柴立強忍不住喊住一個剛離校的學生,問他認不認識一個叫慕之雲的同學。

那學生搖頭,又反問他:“哪個年級哪個班的?”

隻可惜柴立強對此一問三不知,甚至連名字,都是他剛剛才打聽清楚的,差點叫那個男生誤以為他是騙子了。

他反而被盤問了一陣,很狼狽才脫身,又忍不住重重的甩了自己一個巴掌。

這一次,柴立強重新回去,才認認真真問清楚他閨女的情況:提前上了高中,奧數拿了金牌,進了國家集訓隊……

他忽然意識到,就算沒有他前妻那檔子事,這個女兒,顯然也是很值得搶一搶的。

“一個小比賽,有什麼值當提的?”柴立強的媽不理解的問,“又不是中考高考的狀元,拿出去都沒什麼說頭。”

就算說了,估計那幫子親戚朋友也不懂,一樣沒有炫耀的價值。

“媽你懂什麼,”柴立強笑,“慕清當年那麼厲害的人,也沒進國家集訓隊呢,這可是能穩進最好的那兩所大學的,要是想出國,獎學金也不用愁呢,壓根不用咱們家出什麼錢。”

“還出錢送她去留學?”柴立強的媽眼睛都瞪大了,“你怕不是被漿糊糊住腦子了!那個慕清,出了一趟國,頭幾年不也一樣沒賺到錢?”

“那是她傻!”柴立強嗤,“那麼高的學曆,但凡腦筋活泛一點,哪裡弄不到錢,你看她現在,隨隨便便就弄出一個企業,賺了那麼多錢!”

說起葳蕤,柴立強心裡忍不住的又妒又羨,說不清是個什麼滋味。

“那倒也是,”柴立強的媽咂咂舌,“那麼大一家公司呢,對了,慕清是不是還沒找其他男人啊,那她以後的錢不都是這個丫頭的,就算再生一個,這丫頭至少也能分一半吧,確實是這個理,你快些把這丫頭搶回來,至少也要籠絡住了,以後才能向著咱們家。”

這邊正在商量怎麼哄騙那小丫頭,宋麗萍聽在耳朵裡,隻覺得什麼酸甜苦辣的滋味都有。

她本來是個潑辣又能乾的人,能吵會鬨,也同樣知道該怎麼籠絡住丈夫婆婆,之前,哪怕就在一個月前,她還覺得自己比慕清強得多。

可是忽然間,一切好像都變了,丈夫工作不得力,憑空掉下一口大鍋壓在他頭上,他非但一點不急,反而挖空心思試圖討好他前妻一家人,還有那個小雜種……

一想到那個忽然冒出來的小雜種,宋麗萍就忍不住的咬牙暗暗咒罵:“怎麼當初就沒叫她死在外頭呢!”

————

柴立強終於打聽清楚,慕之雲現在在附中的高中部,念高三文科。

“她怎麼念文科去了?文科能賺幾個錢?”柴立強嘟嘟囔囔的,“所以說了,慕清那女人連個孩子都帶不好,這麼好的資質,就這麼放任不管,不是白白浪費了!”

他心裡想著,要是把監護權弄到手,一定要叫慕之雲轉理科才行,無論如何,也不能放任小孩子任性。

柴立強一邊想著,一邊準備去校門口堵人,忽然衣服後領被人猛的一扯,一個趔趄,就被拉上了一輛停在路邊的黑色大車上。

他蒙頭蒙腦的直接被塞上車,隻覺得天翻地覆,整個世界都被壓縮進了車廂裡,車廂裡頭還是暗沉沉的,依稀能看見幾個高大的漢子,肌肉虯結,都不說話,反而更叫他緊張起來。

柴立強腦子嗡嗡的,全身汗毛都豎了起來,這個人雖然長得牛高馬大,其實手腳沒有一點力氣,膽子又小,從小到大連架都不敢打,這時候突然被人扯上車,除了慣性的掙動兩下,直接就開口求起饒來:“英雄饒命英雄饒命,不知道是得罪了哪路好漢,還求你們大人有大量,放我一馬。”

車上的玻璃大約做過特殊處理,光線透不進來,而且還有隔音效果,一點外頭的聲音都聽不到,他邊上坐著一個肌肉虯健的寸頭男,手上的力氣簡直跟鋼鉗一樣,輕輕一擰,柴立強就半點都掙不開了。

那個男的完全沒理睬柴立強的求饒,隻對前頭的司機說:“先開一圈。”

然後車子就開動起來,慢慢離開繁華的大馬路,往郊區開過去,車子裡依然安靜,隻有車子馬達低沉的震動聲,還有柴立強逐漸崩潰的求饒聲。

車上的人,一看就不是正經人。

尤其是邊上那個寸頭,柴立強總覺得他身上若有若無飄散著一種血腥氣,抬抬手,那就是要殺人的。

車子越開越遠,他也哆嗦得越發厲害,依然哀求個不停,又是承諾給錢,又是說自己家有老有少,還求放他一馬,可是車上的人依然一聲不發,好像把他直接當死人一樣。

柴立強從來沒覺得自己距離死亡這麼近過。

等他幾乎癱軟到座椅上的時候,邊上的人終於說話了。

那寸頭男一笑:“你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

“我真的不知道啊,好漢,還求您給條明路。”柴立強哆哆嗦嗦的說。

即便看不清楚,他也知道這寸頭極為彪悍,一看就是在道上混的,哪裡是他這種平民小百姓得罪得起的,也不敢得罪。

“那行,以後離慕家遠一點,尤其是慕之雲,但凡在讓我知道你再找她,直接打斷你的腿!”寸頭男說道,聲音並不高,反而低低沉沉的,另一隻手裡還拿著一根鋼管,一下一下的點著地,好像隨時準備把鋼棍砸過來,柴立強一點都不敢懷疑他話裡的真實性。

但是,涉及到未來的利益,柴立強還是試圖掙紮一下:“但是她畢竟是我親生女兒,做爸爸的,總不能……”

寸頭男哼笑一聲,直接在他麵前捏彎了鋼管的一截。

就跟捏碎柴立強的骨頭似的。

這個軟骨頭,當即就癱軟在座位上了。

“親爸爸,你也配?”那個男人的聲音還是低低的,“你要是在主動找一次,我就捏碎你一條腿,找第二次,就擰碎另一條。”

男人的聲音又慢又緩,就好像嘮家常一樣——如果不仔細聽他究竟怎麼說的話。

柴立強覺得自己的腿,好像真的跟著疼起來一樣。

“不敢了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他被嚇得涕淚橫流,手腳都不住的抽搐起來,然後,忽然一股刺鼻的臭味,彌漫在車廂裡。

寸頭男微微皺眉:“行了,你家也到了,滾下去吧,這次就不算你的車費了。”

然後,忍不住尿了一身,臉上眼淚鼻涕一把抓,看起來狼狽不已的柴立強,就這麼被扔在了總廠宿舍樓的門口,那輛車把門一關,揚長而去。

車門關上,開車那個小夥子終於忍不住笑場:“老大,咱們至於裝□□的嘛,而且就這麼嚇唬幾句,真的有用?”

餘隋也好笑的搖搖頭,又被車裡這股臭味熏了一下,捂著鼻子:“沒問題,這種窩囊廢最怕的就是道上的人,這麼嚇唬一回,他大概能做好幾天噩夢。”

“那之後呢?”開車那小夥子好奇的問。

“之後自然還有其他手段,總歸能把他訓得服服帖帖,不會再出現了,”餘隋把窗戶打開,讓那股子尿臊味稍微淡一點,“畢竟是老板吩咐的工作,不好好完成可不行。”

“老大,你以後就真在藥廠當保安了?這不是耽誤人才嘛!”開車的又問。

窗外的冷風打著卷灌進來,餘隋看了一眼街邊飛快後退的街景:“至少先把這邊的安保□□好再走,免得這廠子到處都跟篩子一樣,容易被有心人竊取機密。”

“說起來這個藥是真神了,”開車的又歎,“聽說這種原液可不止能治療癌症呢,重傷的傷員喝下一隻,直接就能把命保住了,隻可惜就是保質期太短,現在最多也就能延長半個月的存放時間。”

“半個月也不短了,這藥能救不少弟兄的命,所以我在這邊呆上一年半載的,怎麼也不虧。”餘隋微微閉上眼,頭靠後,輕輕的靠在座位上,似乎連心情,都跟著風輕快了不少。

然後,他又因為那股子若有若無的氣味,微微偏了一下頭。

其他還好,就是等下還要洗車,實在麻煩。

柴立強踉蹌幾下,直接跌倒在地上,好半天手腳還在哆嗦,站也站不起來。

“喲柴家小子?”有個好事的大媽剛從菜場買菜回來,拎著布兜,奇怪的問,“你這是怎麼了?身體不舒服?”

“不,不是……我就是暈車,暈車……”他一句話不敢多講,連滾帶爬的爬了回去。

回去以後做了好幾天的噩夢,還生了一場大病。

柴家其他人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知道柴立強忽然就不提慕家的事了,甚至一提慕之雲的名字,他還忍不住的尿失禁,看起來好像留下了什麼不能為外人道也的病根。

“慕家是不是嚇唬你了?”柴母氣勢洶洶的問,“我找他們的麻煩去!你本來就是孩子的親爸,憑什麼不能爭了?”

一說起這個,柴立強還是忍不住的發抖:“彆,千萬彆,他們家跟道上人有關係。”

“什麼?”柴母一臉疑惑,“道上人?什麼意思?”

“就是混□□的,”柴立強雞崽子一樣,話都不敢大聲說,“那男人,我看是真殺過人的,說不定是慕清的姘頭,可千萬不能隨便招惹。”

一聽說是那種亂七八糟的人,柴母也跟兒子一樣,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他們怎麼還敢招惹上那種人?咱們可是正經人,比不過那些光腳的,可是慕清那個廠子還有那個丫頭……就真放棄了?”

“再等等吧,”柴立強一邊打著哆嗦,一邊還在強撐著說,“那種道上大哥,說不定什麼時候就進去了呢,倒時候她一個女人帶個孩子,反而更容易搞到手。”

至於把那個大哥送進去——反正柴立強是沒有這個膽子,也隻能寄希望於那位英雄懲惡揚善了。

因為被嚇破了膽,柴立強隻能灰溜溜的回了分廠,不過等他銷假回去以後,才發現廠子裡已經傳遍,他瞎了眼跟葳蕤的老板離婚,找了如今的妻子,然後還在葳蕤藥廠被人直接打臉的事。

就連訂單黃了的責任,也全都栽到了他身上,升職加薪是不用指望了,甚至連他這個辦公室主任的位置都被擼了,廠長要他去車間先從一個小工當起,免得再犯競標時候的那種錯誤。

柴立強幾乎被漚得吐血,然後一氣之下,他就把自己的工作給辭了。

“你辭職了怎麼都不跟我說一聲!”宋麗萍終於忍不住發了火。

她在單位上一樣也飽受異樣眼光的困擾,但是一家三口要吃飯,她還有兒子要養,怎麼可能做這種任性的事情。

“壯壯馬上就要上小學了,你這時候辭職,還想不想咱們一家活了?”宋麗萍的語氣裡帶上了哽咽,委屈極了。

“你個婦道人家懂個屁!”柴立強在自己的妻子麵前倒是聲高氣壯,“慕清都能發財,老子憑什麼做不到,你等著,過兩年就讓你跟那些有錢的闊太太一樣,出入都有司機送。”

宋麗萍都快瘋了:“你這慫樣子還做生意?轉眼就能輸得傾家蕩產!”

“放什麼屁呢!”柴立強一掌摑了過去,“儘說喪氣話,老子倒了八輩子黴,才找了你這麼個娘們兒。”

他打了一巴掌還不過癮,衝過去又是幾下拳打腳踢,把宋麗萍打得哀哀直叫,他們的兒子也在一旁嚎啕大哭才勉強作罷。

“你可彆等老子發財,”他指著躺在地上的宋麗萍恨恨道,“等老子以後賺了大錢,第一個就踹了你!”

然後他翻出家裡的存折,大搖大擺揚長而去,隻留下宋麗萍抱著兒子,哭得更大聲了。

丈夫就這麼辭了職,拿著家裡的存款說要去闖蕩,宋麗萍更不敢離開了,隻能帶著兒子,小心翼翼在單位夾著尾巴做人,其中辛苦有多少暫且不提,丈夫也沒了音訊,隻聽說他去了一趟京城,從他父母那裡也要了幾萬塊錢,再然後,就徹底不知道去哪裡了。

————

柴家亂得一塌糊塗,慕之雲這邊,卻馬上要迎來最後一次選拔考試。

國家集訓隊要從60個成員裡挑出六人,去羅馬尼亞首都布加勒斯特參加國際大賽。

這時候,大會議室裡氣氛一片肅穆,所有人都在埋頭做題,努力競爭那五個代表著榮譽和驕傲的名額。

是的,所有人都知道現如今名額隻剩下五個——因為慕之雲已經牢牢鎖定了第一名,沒有任何人能夠撼動她的位置。

即便如此,慕之雲一樣在認真答題:她的目標是每次選拔考試的滿分,要是這一次因為粗心大意丟分,那就實在太不應該了。

幾個帶隊老師則站在考場外邊聊天。

“那個慕之雲……”或許是因為老何的事情,也或許是因為慕之雲直接解出了世界難題,跟他們甚至都不是一個層次的,這些老師對難住慕之雲也沒了什麼的乾勁——主要也真是乾不過。

於是,聊天就是純粹的閒聊了。

“聽說A大數學係的主任都因為這個女生吃了掛落,現在被調走了,新上來的李老,對這個學生很有誌在必得的心思。”

“B大的胡老不一樣,”另一個老師笑,“說是無論如何都要收她進自己的實驗室,問題是,人家還是堅持讀文科,理都沒理這些彆人巴不得的橄欖枝。”

所以人跟人比呀,還真是氣死人。

“可她不是馬上要高考了,確定願意出國參加比賽?”另一個老師問出來一個連他自己都覺得好笑的問題。

要是擱在往常,他們壓根不會考慮有學生會因為高考放棄為國爭光的機會,但是放在這個女生身上,好像真的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

“應該……不至於吧,”另一個老師不確定的說,“我之前都跟她確認過了,就是比賽在6月底,高考在七月初,剛好趕得上。”

“所以……她真準備參加完比賽就去高考?還是文科?”一時間,在場所有人都覺得有點窒息。

這都是什麼人呐!

這群老師自詡見多識廣,什麼樣的學生沒見過?可就真沒見過……這麼離譜的!

可說也不能說,因為對人家來說就是輕輕鬆鬆的事情,簡直不值一提。

真是見了鬼的不值一提。

這次選拔賽的考題中規中矩的,於是一個小時後,慕之雲再一次提前交卷。

監考老師的神情都麻木了,看了一眼她寫得密密麻麻的卷子,點點頭,就把試卷收進了還沒封口的密封袋裡。

然後慕之雲就出去了,出門的時候,又聽了一耳朵關於自己的閒話。

不過她理都沒理,簡單和幾位老師打了一圈招呼,然後瀟瀟灑灑就走了。

那幾個老師反而有些不好意思,等到慕之雲走了,才長籲了一口氣。

“那丫頭看起來可真不像個學生,氣勢比咱們都足。”一個老師歎氣。

“你要是有這個本事,氣勢肯定比她更足。”另一個老師樂。

其他老師也都沒什麼話好說了。

最後一場選拔賽的成績當天下午就出來了,慕之雲依然毫無疑問的拿了滿分,一路領跑,沒有出現任何失誤。

緊跟在她後頭的是莫蟬,名次雖然是第二名,但分數比慕之雲整整少了100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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