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炫技(1 / 2)

剛開始,慕之雲也覺得這門課很難。

修複並不是一個簡單的手工活,它需要對物品結構的精確把握,以及相當好的空間想象力。

慕之雲覺得,這可比單純搭積木要困難多了。

最開始的一個月,她是在反反複複的實驗和失敗中過去的,熬走了一批新生,最後隻剩下她一個。

寢室裡幾個人都勸她放棄算了,她們雖然才大一,但是課業重得很,稍不注意就可能跟不上了,沒必要在這個小項目上耽誤時間。

“就快了就快了。”慕之雲每次都是這句話。

這天下午,她又在修複教室泡半天了。

修複教室的結構跟一般教室不一樣,中間是一個大沙池,裡頭放著一大堆殘破的瓷片,邊上還有修複用的膠水和泥膏,看起來有些像外頭那種給小孩子做手工玩的作坊。

這間教室平時也是不關門的,反正隻要有興趣來練就是,什麼時候練出師了,就進入下一個階段。

慕之雲正沉迷在對這堆碎瓷片裡,教室門被敲響了,她寢室一個人走進來:“慕之雲,有人找你,我就乾脆把他領這裡來了。”

慕之雲抬頭去看,不認識,又準備低頭繼續。

“我是數院研二的學生,”那人自我介紹道,“想來跟你討論討論。”

慕之雲奇怪的看他一眼:“跟我討論怎麼修瓷器?”

那個人被噎了一下,忙解釋道:“當然不是,聽說你數學水平很厲害嘛!所以才來討教一下。”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腦袋還是高高揚起的,就跟個大爺一樣。

“沒空。”慕之雲回答得十分乾脆利落。

那人乾笑一下:“聽說你很喜歡吃大白兔奶糖吧?我特地給你帶了一大包過來。”

慕之雲古怪的看了他一眼:“多謝不用了,你還是留著自己吃吧。”

這人的臉色當即就不太好了。

他也是聽說這一屆有個新生,高中的時候就能在頂級數學期刊上發論文,水平相當厲害,而且據說長得可可愛愛,還很容易哄,才想著拿包奶糖過來,哄著這小丫頭幫自己看看論文。

沒想到,也不像傳說的那麼可愛嘛。

“你一天到晚跟這些廢銅爛鐵打交道有什麼意思?”他忍不住說,“還不如把心思放到研究上來,也不至於浪費你的天賦。”

“你怎麼說話呢?”慕之雲還沒有開口,領著這個男生過來的那個同學反而不高興了,“什麼叫破銅爛鐵?你才是一點文化底蘊都沒有的土老帽,壓根不知道我們這行的價值。”

“有什麼價值,”那個男生繼續冷哼,“不過就是刨土坑而已。”

慕之雲終於放下手裡的活,拍拍手站起來,走到這男生麵前:“把你論文給我看看。”

這男生還以為自己的話管用了,得意洋洋的拿出論文。

慕之雲隨手翻翻:“不過是前人嚼過的剩飯而已,重新拉出來連屎都不算,也好意思在我這裡放屁。”

所以說起懟人,慕之雲還從來沒有怕過誰。

男生臉色大變,一把搶過論文稿子:“我是聽說你水平好才來找的你,沒想到也不過如此,一點判斷能力都沒有。”

“你這篇論文研究的課題,是去年在《數學新進展》上首發的一篇論文的延伸,後來國內鄧教授在《數學應用》上就探討過這個問題,也給出了解法,你這篇論文頂多是再中翻中了一遍鄧教授那篇文章的內容,估計連最開始的原文都沒看過,所以隻能說,你是吃屎都趕不上熱乎的。”慕之雲冷冷淡淡說道。

這人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半天說不出一句話,還想辯駁的時候,平時空空蕩蕩的教室裡又進了一個人。

“慕之雲,你那篇論文又成功發表了,恭喜你!”還沒進門呢,邢欣就已經高興的喊了起來。

等進了門,她才注意到教室裡多了好幾個外人,她看向其中唯一那個男生:“徐家棟?你怎麼也來了?”

那個男生終於支撐不住,捂臉而走。

“抱歉,”剛才把這個研究生帶過來的同學遲疑道,“上回邢老師也是這麼找來的,我還以為他本來也跟你認識。”

在這人眼裡,慕之雲原本嬌小安靜的形象忽然間坍塌了,看起來……有點酷。

“沒關係,”慕之雲搖搖頭,又問邢欣:“邢老師,是哪篇論文通過了?”

她雖然沒有選擇數學專業,但也不耽誤發表論文——主要還是因為她有一個發表論文的任務,這可是不折不扣刷兌換值和學科點數的神器。

“兩篇都發表了!”邢欣興高采烈的說,“還有一篇我們兩個合作的論文也通過了,等於你這次又一口氣刷了三篇論文!”

數院領導會不會堵心她不知道,不過校領導肯定會非常開心,畢竟作為a大的學生,慕之雲如今的通信單位留的都是這所大學,天降三篇頂級數學期刊的論文,擱在哪個領導頭上都是一件大好事。

“論文正式發表以後還有獎金呢,按照咱們學校的規定,一篇頂級期刊一作有好幾萬的獎金,可惜你現在沒進實驗室,要不然獎勵的研究經費才是真正的大頭,”邢欣好笑的看慕之雲,“怎麼樣?要不要進實驗室玩玩?你要是願意進來,數院那幫老頭子保證倒履相迎,才不在乎你現在是不是文博院的學生呢。”

就是兩邊可能會直接打起來也說不定——邢欣看熱鬨不嫌事大的想。

“現在還不急,”慕之雲搖頭,“我現在覺得考古還挺有意思的,暫時沒考慮換專業的事。”

刷論文純粹就是刷題的副產品——那個萬能題庫可不止一次刷出來過世界級難題了,甚至還有一些前人都沒有提出來過的猜想,做起來挺有意思的,刷影響因子隻是順便。

“行吧,”邢欣本來也隻是被老頭子叮囑過,才順帶一說,也無所謂慕之雲的選擇,“咱們現在做的這個課題,我覺得還挺有前途的,要不要再繼續深入做一做?”

邢欣和慕之雲合作的那個課題,是關於偏微分方程的,這算是邢欣的主攻項,正好慕之雲對這個也有點興趣,兩個人就合作了一段時間——或者說,是邢欣花了大半年得出的成果,被慕之雲用兩三天時間就完善了,硬生生把一篇本來頂多隻能在國內發表的論文,拔高到了國際頂尖期刊的程度。

邢欣都沒好意思把自己的名字放在前頭,要不是這個方向確實是她自己提出來的,也做出了一部分有價值的工作,她說不定連一作都不好意思拿。

剛才那個徐家棟,其實也是這次論文惹過來的麻煩——學校裡的獎勵都還沒來呢,某個青年教師隻是因為搭上文博院一個大一新生,就成功在頂級期刊上發表論文的事,就早傳開了。

“好啊,這個領域還挺有意思的,就是煩人精少一點就更好了。”慕之雲說。

她其實已經遇見過好幾個數院學生甚至青椒的騷擾了,要不然也不至於拒絕得這麼熟練。

邢欣也挺無奈的:“要是擱在其他人身上,傳的肯定是青椒把大一新生給帶飛,主要還是你太有名氣了,那些傳言我攔都攔不住。”

沒辦法,雖然一個是老師一個是學生,但是慕之雲都有十幾篇頂級期刊的論文傍身了,邢欣也才兩篇而已。

慕之雲卻還一副很不滿意的樣子,看了看係統麵板:“數學期刊的影響力還是太低了。”

都發了這麼多篇了,一共也才有四篇文章引用過她的論文,這幾率屬實有點低了。

這也是她對數學實驗室興趣缺缺的原因——數學研究的範圍足夠高深且艱難,跟其他應用類學科比起來,進展極其緩慢,可能要好幾年才能冒一個重要成果出來。

相應的,論文和引用數,也都少得多。

其中微偏分方程算是一個難得的熱點,它和物理,工程,化學甚至天文學的關係都很深,要是有了重要突破,也經常能被這些相關領域引用。

“要是能找到更簡單的求解方法,說不定,影響因子就能刷爆了……”慕之雲琢磨著,很愉快的答應了邢欣繼續研究的邀請。

即便是頂級的大物理學家,不少也對繁瑣的數學計算步驟十分厭煩,要是能徹底解決他們的困擾,慕之雲相信,這些人絕對會毫不吝嗇向自己貢獻影響因子的。

光是想一想,就覺得異常舒爽!

慕之雲很愉快的確定了接下來的刷任務方向,卻也絲毫不影響她繼續進行這場看起來徒勞無功的修複。

就連邢欣這個外行人,都覺得這也太離譜了:“這裡的碎片怕有幾萬片吧,想要拚湊出正確形狀的難度實在太高了——你導師都不一定能做到吧?”

“是可以的,”慕之雲毫不猶豫說,“第一堂課他就給我們表演過一回。”

那位趙教授在第一堂課就說出了自己的要求,說完以後,就在一眾學生麵前表演了一出修複的絕跡——在短短30分鐘內就找到相應的瓷片,然後粘連成一個完整的青瓷花觚。

“他畢竟跟這些東西打了那麼多年交道啊。”邢欣倒是很清楚這些老師的貓膩,隻要想給學生下馬威,就總能找到各種巧妙的辦法。

“沒問題,”慕之雲笑,“我已經找到方法了。”

在考古文博院,趙教授是公認的技術大牛,也是頂頂有名的閻羅王,每年在他手上掛科的學生不知道有多少,可即便如此,依然有大把大把學生想成為他的關門弟子。

主要原因,還是這位手底下的功夫實在太出名了,不說國家幾次重要的考古行動,就算是私底下富豪請他出一次手,那也是不惜一擲千金的。

趙教授不太喜歡接這些私活,但是他往年那些學生,好幾個都是靠著和趙教授這點關係賺得盆滿缽滿——在考古界,趙教授這一支可是出了名的富戶。

不過,想要得了趙教授的青眼,那是真難啊!

最近考古界在西南又有了重大發現,國家正緊急抽調專家組,準備對那邊進行大規模搶救式發掘,趙教授的名字自然就在其中。

這人眼界高,挑選學生十分挑剔,長年累月也招不滿足夠打下手的人,可人不夠也不行啊,於是每次碰到大任務,就隻能緊急開一場招聘會,小工找不到,招兩個能搭把手,使使笨力氣的,也行。

對考古文博院的大三大四生,還有研究生甚至博士生來說,這也是難得的機會,不但能夠參與國家特大考古工程,要是順便再從趙教授那裡學個一招半式,那就是徹底賺大發了。

所以,昨天才貼了招聘通知,今天趙教授的實驗室就差點被來報名的學生給擠爆,所幸趙教授的大弟子對此早就有了準備,把人都引到了修複教室,才不至於讓日常工作整個亂套。

“師兄,這麼多人來報名,這回至少能挑出三個五個,幫咱們減輕不少工作量吧?”趙教授剛收不久的學生,問了一句非常天真的話。

大師兄同情的看了他一眼:“你想多了,這裡頭要是能挑出兩個合格的來,就算是教授開恩了。”

“也是,”想一想當初麵試的時候,這個學生麵臨的是比這可怕得多的刀山火海,但是那時候是趙教授正式收學生,跟這種臨時工性質的招人也不太一樣,“但是對這種幫著搬搬東西的,趙教授要求也這麼高啊?”

“反正千萬彆小看咱們導師的龜毛程度。”大師兄冷冷說。

果不其然,這場麵試的淘汰是極其迅速和冷酷的。

因為要在工地上挑土跑腿,所以一看就過於白皙纖瘦,手上沒有力氣的不行,一看就是不能吃苦的。

體型過於粗壯的也不行,看著就笨手笨腳的還礙事,可彆不小心損壞了什麼珍貴文物。

剩下的還需要考驗手裡的技術,考題也特彆簡單粗暴,就是幾堆剛被趙教授敲碎的瓷片,各自堆在學生的麵前,趙教授就抱著手站在邊上看。

這個手指不夠靈活,一看就是疏於練習的,淘汰。

那個搞錯了拚接順序,基本功都不紮實,淘汰。

……

很快,原本一屋子人,被趙教授淘汰得隻剩下三五個,而且各個手底下都哆哆嗦嗦,感覺自己隨時要完蛋。

趙教授心裡也很煩躁。

現如今這些學生,靈氣不夠就算了,基本功都不行,他真是沒一個看得順眼的,恨不得全轟走了事。

但是趙教授也清楚,他手底下人是真不夠:一共就兩個學生,到了荒郊野外做事情實在太不方便,也隻能勉為其難,從這群歪瓜劣棗中選出那麼一兩個稍微順眼的,至少有人能幫著跑跑腿。

懷著滿懷的牢騷,趙教授勉強留下了一男一女,一個看著挺有力氣也不算笨重,另一個手腳還算靈活——當然,離他的要求還是很遠的。

就在趙教授很不滿意的揮揮手,決定結束這場無聊麵試的時候,一個瘦弱程度遠遠超過趙教授承受極限的小女生,好奇的探進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