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強火鍋店(1 / 2)

小先生 咬春餅 8480 字 4個月前

吉隆坡國際機場。

距失聯事故的發生已經過去六小時,除去本國最先趕到的媒體,第一批國外媒體也已趕來。安保人員在竭力維持機場秩序,機場的詢問處已被擠爆,好不容易有個負責人出來解答,也是應接不暇。

又過一會,部分失聯人員的家屬到達現場,哭聲,質問聲,無助的呐喊聲,編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給整座機場蒙上悲壯淒涼的色彩。

初寧站在人群外,所聽所見,讓她手不停地抖,包掉在地上的時候,身旁的周沁提醒:“寧總。”嗓子緊巴巴的,她再也壓製不住情緒,捂著嘴巴嗚咽流淚。

“差一點,就差一點點嗚嗚嗚。”

初寧腦子發蒙,她想找個地方坐,人像抽了魂似的手往旁邊摸,結果撲了個空,重心失衡,人給摔在了地上。

“寧姐!”周沁哭音未消,蹲下來扶她。

初寧的手心蹭去一大塊皮,鋒利的疼感拉回她些許理智。

機場廣播仍是三國語言循環播報事態進展——政府重視,奮力搜救,積極安撫。

給人希望,又讓人絕望。

初寧站起來,往人堆裡走了走。邊上是兩名老人家,身處異國,不懂英語,也不知道該找誰問情況,迷茫得像落了單的孩子,隻不停念叨:“趙誌國呢,趙誌國有沒有找到?”

周沁熱心腸,指著東南角:“名單可以去那兒查。”

“我眼睛看不清。是那裡嗎?”老人家眼睛眯成了一條縫,順著方向大致分辨。

“我帶您去。”初寧說。

周沁用英文交流,工作人員立刻明白,查了一番後,凝重地點了點頭。初寧放低聲音,轉身對老人家說:“……趙誌國,護照號是……”

老者的眼淚唰的就下來了,沿著眼角深刻的紋路,模糊一片。

“今天是他媽媽的生日,他說趕回來給媽媽過生日。怎麼人就沒了呢。”近乎自言自語的省問,聽得初寧心酸難過。她不是一個喜歡安慰人的人,她覺得安慰一詞,多少帶著點自欺欺人的意味。

“您老安心,沒準兒,沒準是重名的。”

但此刻,除了安慰,她不知道還能做什麼。

機場裡,人,越來越多,哭聲也越來越淒厲。初寧像是一條逆流的魚,在汪洋大海裡茫然地遊動。

本來,她也該在這架飛機上的。

但登機前的一小時,她突然發起高燒,燒得人都抽搐了,把周沁嚇得半死,慌慌張張地叫來機場工作人員幫忙,把她給送進了醫院。做了個血檢結果,排除了傳染型疾病,是重型病毒感冒。初寧這幾天忙工廠的事,也一直沒用藥,拖久了就嚴重了,照了個片子,顯示已經侵入心肺,太危險。

於是,航班改簽,想走也走不了。對此,當時的初寧還頗有微詞,埋怨自己,“怎麼連這點小事都撐不住,看,耽誤時間了吧。”

卻沒想到,這一耽誤,救了兩條命。

當真是陰差陽錯。

吊了一晚的水,初寧的病症得到緩解,公司太多事情等她回去處理,隻能訂了今天的機票。登機時,周沁整個人都在發抖,看著機艙門,又回頭看看機場大廳裡哭泣不止的家屬,這實在不是什麼好兆頭。

“寧總,我害怕。”周沁小聲說,說完,眼淚又下來了。

初寧深吸一口氣,然後牽起周沁的手,無聲地握了握,很用力。

數小時後,飛機平安降落北京。

初寧開了手機,二十餘通未接來電,轟炸式的短信。大部分是公司員工,滿屏的關心情真意切。初寧翻了翻,在最底層,看到了迎璟的。他打了兩個,間隔半小時,短信也有一條,問她出差回來了麼。

初寧先回複幾個重要的,一圈下來,就把他給忘記了。

她回公寓,看到熟悉的床、桌、沙發時,整個人才徹徹底底地鬆了下來。初寧先是打開電視,新聞實時滾動播報失聯客機的最新消息,聽了幾句,初寧腦袋發暈,一杯接一杯地喝水。

命運的殘忍與眷顧,大起大落,輕易地將人玩弄。在世事無常麵前,根本無能為力。

初寧自此才知道後怕。直到聽到敲門聲。她一背涼汗去開門,是趙明川。

大概也沒想到有人在,趙明川的表情略驚,即刻又恢複冷漠。

初寧今天沒心思吵架,“你來乾嗎?”

趙明川:“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剛。”

新聞裡,家屬的哭聲、控訴聲真實地傳來。

初寧頓了下,聯想到什麼。她看著趙明川,目光如針。

趙明川擰眉,“你這什麼眼神?”

初寧防備心極重,下意識地說了句:“我還站在這裡,你是不是很失望。”

趙明川臉色驟變,指著她:“你說話掂量掂量。”

初寧後知後覺,才知有失分寸。但她忍不住,一天一夜,生死之間。電視裡傳來的聲音像是加壓的魔咒,不斷刺激著她的神經。連趙明川的聲音都聽不太清。

他說:“我是不喜歡你,但還不屑於用這種手段。再說了,你能不能想點人事,我他媽會提前知道這架飛機要出事?”

初寧抱著頭,突然蹲在地上。

趙明川一怔,仔細聽了聽,好像是……在哭。

但又好像是幻覺,她再抬起頭時,眼睛乾乾的,唇色蒼白。

初寧搖搖晃晃地想站起,趙明川的手臂有力,要扶她。

……卻被有氣無力地推開。

趙明川的耐性能忍到現在實在是極致,看著這個冤家妹妹倔強的背影,恨得牙癢癢。他給她倒了杯水,重重地摔在桌子上,然後風風火火地摔門走了。

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初寧天天看新聞。閒下來的時候,也是不由自主地去刷失聯家屬的微博。再後來,各方事故分析原因的猜測湧現,什麼政策陰謀論,甚至外星人劫持,稍微靠譜點的,有理有據地通過飛機構造的拆解,去猜測是否某個核心物件出錯而導致失聯。

初寧被這樣一篇報道吸引。那些枯燥專業的名詞,延伸至世界乃至我國的航空發展現狀。最後一句總結她印象極其深刻——

“航空工業的發展,是大事,是難事,是勇事,是好事,它不是神秘無解的天外來客,它落實在我們每個人的生活裡,飛機起飛、降落——不容許萬分之一的失誤,隻有必須與唯一。”

一股穿堂風從初寧腦海裡呼嘯而過。

這時,她手機響,是迎璟打來的。

看到這個熟悉的名字,像是一個開關,莫名地串聯上了她心裡的豁口。

“你終於接電話了!!”迎璟中氣十足,“我天!嚇死我了!你看到馬航失聯的新聞了吧,現在都還沒找到!你跟我說你去馬來西亞出差,真的太恐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