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春晚的時候,年年都用《難忘今宵》結束跨年,但在我這兒,軍歌才是。”迎璟下意識地笑了一下,看著天空,他的嗓音像被清晨的露水浸潤過一樣,說:
“初寧,新年快樂。這一年,認識你,我好高興。”
久久過後,初寧才說:“嗯,新年快樂。”
———
過年八天假休完,初寧正式上班。
初八這天她特意描了個精致的妝容,一身兒暗紅色的呢子大衣,頭發挽起,顯得臉小精神。開工大吉,式樣還是得扮足了。
這天,連持有寧競投資公司份額第二多的魏啟霖,也親臨辦公室,給員工派紅包,大大氣氣,笑容可掬。
這位矜貴的魏總,也是個活在傳說中的角色。
來這兒露個麵,轉個場,便低調地離開了。
員工暗自討論:“以往每年都是寧姐領頭,今年怎麼魏總過來了?”
“我猜,是他準備將新能源汽車那個項目,放給公司做了。”
“做就做嘛,也不用特地來一趟吧?”
“你沒瞧出來呀,魏總這是給予重視的一舉,去年夏天就有傳言,公司會轉型喏。”
這些風吹草動以及明裡暗裡的苗頭,初寧怎會看不出來。她隻是不動聲色,走一步看一步。身不由己四個字,也不是頭一遭體會了。
上班第一天,也沒什麼緊要事處理,大家的狀態還沒完全從過年的歡騰假期裡抽身。
初寧得了閒,上午給關玉打電話。
“那事兒怎麼樣了?”
關玉正開著車,路段信號不好,藍牙時有時無,喂喂喂了十來秒,信號才清晰。
“行了,放心吧,我辦事兒,靠譜的。”
初寧自然相信她的能力,但還是叮囑:“你費點心,幫我把這個忙搞定,這個人情我記心裡了。”
“住嘴,不許說這些。冠冕堂皇的,惡心死我了。”關玉一向小女人姿態,說話嬌嬌軟軟,不僅討男人喜歡,同性也受用。“咱倆什麼關係啊,我都陪你打過一次江山了,不怕第二次。”
初寧握著手機,低頭笑了笑,“好,改天請你吃飯。”
“要貴的!”
“行。”
確定好這件事後,初寧緊接著又給馮子揚去了電話。
第一遍響鈴,他沒接。
掛斷後,回了個信息:“開會,十分鐘。”
初寧了然,把手機擱桌上,頭枕著椅背,把思路從新理了一遍。她想繼續做迎璟的這個航發虛擬項目,就必須由一個公司出麵牽頭。牽扯的細節太多,她一時找不到合適的。那麼唯一最迅捷的方法,就是重新注冊一個公司。初寧已經沒有注冊的資格,於是,她找了關玉。
關玉一胡吃海吃的白富美,成天樂嗬嗬的,活得滋潤自在,再加上彼此知根知底,是再合適不過的人選。
她滿口答應,以她的名義注冊公司,後續的所有事情,資金、管理、合同、項目後期的盈利渠道,通通由初寧負責。這是她目前,能想到的最便捷的方式。
電話在桌上響鈴,初寧掃了眼時間,正好十分鐘。
馮子揚:“小寧兒什麼事?”
初寧說:“找你問問,認不認識做人工智能或者其它科技領域的投資人?”
馮子揚:“你幫人打聽呢?”
“沒,是我自己。”
“謔!”馮子揚意外,“你準備做這個?”
初寧簡明扼要地將事情始末說了一遍,最後腳尖點地,皮椅跟著轉向了落地窗。
“目前就是這種情況,所以我才來問問你。”
馮子揚的側重點全在她這個決定上,“公司你找誰注冊的?”
“關玉。”
“可靠?”
初寧皺眉,“當然。”
馮子揚笑了笑,“彆介,就當哥愛瞎操心,但我還是勸勸你,多個心眼沒壞處。你這項目要是沒成,或者小打小鬨,也就罷了,萬一以後做大做強,利潤前景可觀,就……也怕麻煩。”
初寧也笑,“還做大做強呢。”
話裡不確定的意思太明顯。
馮子揚聽出來了,直接問:“那你為何還要這麼堅持?放棄不就得了。”
初寧默了默,盯著落地窗外的明媚天光,許久之後才淡淡開口:“我不想半途而廢。因為我覺得,這個男生,是值得的。”
馮子揚又是一聲:“謔!奸情啊!”
“滾蛋。”
馮子揚笑得意味深長,也不鬨再鬨她,回歸正經:“好,我幫你打聽。你現在的資金量是個什麼情況?”
這個問題早就爛熟於心,初寧答:“計劃七百萬,當然,他現階段還用不了這麼多,但我得提前做安排。項目二期已經完成,三月份開始第三期。項目書我看過,從這個階段開始,差不多就是燒錢了。”
“七百萬?”
“對,”初寧停了下,說:“我負責30%。”
馮子揚明白得很,語氣都正經了些,“你自個兒的嫁妝,都拿出來了吧?”
初寧聞言一笑,“那倒沒有,還留了兩個金手鐲。”
馮子揚也笑,“你這樣的姑娘,七千萬的聘禮都是虧待了你。”
“那我值多少?”
“少說也得七個億吧。”
初寧樂的不行,“我謝您啊!回頭把錢打我賬上。”
馮子揚反應過來,嘖了一聲,“差點忘了咱倆的關係。你彆說,沒準兒,我真給你打錢。”
玩笑話聽聽就罷,初寧掛斷了電話。
一切按部就班地進行。迎璟那邊還在放寒假,初寧也沒想給他太多壓力,公司運轉方麵的事情,全她自個兒擔著了。迎璟的假期也沒閒著,把放假前,栗舟山給他的那一拓外國文獻資料都給看了一遍。一天啃一本,一星期能做一本筆記,收獲頗豐。
白天呢,迎璟基本不打擾初寧。
他好像懂得了一些事情,比如分寸、比如替他人著想,比如伺機而動,比無章法地撒野,更能有效達成目的。
初寧白天工作忙,到了晚上,拒絕與他聊天的理由,便少了一個。
“現在不是你的上班時間,剛過完年,我也不信你們晚上要加班。聽你這聲音,四周也挺安靜的,可彆說你在應酬。”
“……”初寧啞口無言。
“所以,你沒有理由拒絕與我聊天。”
“……”這位小同誌,你也是蠻拚的。
就這樣,初寧經曆了數次“被迫”與他“煲電話粥”,並且一次比一次時間長。
很多時候,都是她聽著聽著就睡著了。
迎璟在那頭喊了幾遍她名字,沒個回音兒,才溫柔繾綣地說:“我數三下,你不反對,就是喜歡我。3,2,1——謔!我就知道,你是喜歡我的!”
自導自演一場戲,自娛自樂一顆心。
最後,迎璟薄唇貼近手機,沉聲:“睡著了我也喜歡你。”
然後掛斷電話,捂著手機偷樂。
初寧是他這幾年人生裡,最能讓他立即亢奮與衝動的女人。
他明目張膽地說喜歡,也學會了低調克製地把握節奏。
他想要把天平的一端往自己這邊傾斜。
他想要掌握主動權。
兩日後。
馮子揚給初寧回了電話,上次托他打聽人脈的事兒,已經有了眉目。他的做事效率向來快準狠,是個有諾必踐的男人。初寧聽他說了個開頭,心裡就是一喜。
“信雅集團今年有意向向高科技領域涉足,他們手上有一個在跟進的項目,算是穩妥長期的,以及,還會考慮其它的專業種類。我托朋友把你們這個項目往上頭介紹了一下,翟總似乎有興趣。”馮子揚說了個大概,又解釋:“因為這個項目我沒有親自參與,所以有些層麵,我不方便出麵。”
初寧隨即:“我理解。”
“好。”
相處了這麼久,兩人間這點默契還是有的。
馮子揚又說:“這就是我了解到的基本情況。後天晚上有個酒會,在柏悅。信雅的翟總會參加。”
這位翟總,是圈內名副其實的女強人,鐵血手腕不輸男性,四十出頭,交往過的男朋友都有一個共同點,用個時髦的詞兒來說,就是小鮮肉。
私生活也不是什麼秘密,圈內人心照不宣罷了。
初寧隱隱猜到馮子揚為何特意強調“兩張票”。
“你帶上迎璟吧。異性之間談事兒,可能會比較賣麵子。”馮子揚笑了下,似是看穿了她心思,語氣輕藐又冷靜:“你也彆心裡不舒服,這個項目,不是你一個人的事兒,犯不著什麼都替他擋。他遲早要走入社會,純粹做技術的,都差不多絕種了,早晚要跟資本接軌。這個圈子,進來了,就得適應。”
好的壞的,醜的惡的,心不甘的,情不願的,逢場作戲的,投其所好的。
諸如種種,皆是現實。
馮子揚語氣清閒:“讓他早點兒知冷暖,理解你的不容易,走走你也走過的路,沒壞處。”
說到底,馮大爺還是袒護自己人。他城府深,也瞧出了那麼些端倪,不動聲色地斂下玩鬨,半玩笑半認真地問:“怎麼不說話了?戳你心肝兒了?不舍得他出來拋頭露麵啊?”
這話真把初寧激著了,像是被人精準地掐住了痛處。
恍神一閃而過。
很快,她恢複平靜,淡聲說:“你有這想象力,怎麼不去寫?行了,我會給他打電話的——我和他一起去酒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