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Chapter 32(1 / 2)

寄生謊言 餘姍姍 10681 字 4個月前

Chapter 32

田芳:“……你到底想說什麼?”

徐爍慢悠悠的陳述:“你我都是學法律的, 遇到任何案子都會先想到動機。那麼, 你覺得王翀態度上的轉變,背後的動機是什麼?因為你聘請她當這個案子的律師——沒必要啊, 案子是昭陽讓她負責的。或者是她看你可憐,突然良心發現,對過去的所作所為進行補償——嗬,這種突然大徹大悟、峰回路轉的橋段隻會發生在胡編亂造的影視劇裡, 現實生活中你見過幾件?哦,那就隻有第三種可能了——為了利益。”

田芳沉默了。

徐爍露出微笑:“看來我說中了。”

田芳忍了忍, 還是剛才的問題:“徐律師,你到底想說什麼?”

徐爍卻不答反問:“你如果不想見到我, 完全可以把我從訪客名單裡排除掉, 為什麼你沒這麼做?或者應該是我來問你, 你是不是希望從我這裡知道些什麼, 一些王翀絕對不會透露你的事?”

全中!

徐爍已經摸透了田芳的心態,她的擔心、恐懼,她對王翀的不信任, 她對昭陽的忌憚,她對妹妹的掛懷, 以及這個案子裡的諸多疑點, 和她在證詞上的謊言……

有那麼一刻, 田芳幾乎以為徐爍已經知道了全部。

這時, 徐爍放下二郎腿, 身體前傾, 雙臂就架在桌麵上,擺出一副“知心大哥哥”正準備挽救迷途羔羊的誠懇善良。

“其實在整個案子裡,你是最無辜的那一個。你被你的上司王翀擠兌,被昭陽事務所打壓,還被當做捆綁住那些大客戶的工具。”

徐爍邊說邊抬起手指,比了比田芳勃頸上的指痕,“哎……瞧瞧連啟運給你造成的這些傷痕,他有先天性心臟病還敢這麼搞,分明是自殺行為,憑什麼死了還要拉上你當墊背?你為了這種人去坐牢,甘心麼;昭陽犧牲你一個來挽回流失的客戶資源,你心裡平衡麼;還有立坤那邊的人多次接觸你,給你洗腦,讓你以為他們可以把你從火海裡救出去,沒想到事發之後倒打一耙,利用媒體大肆炒作,把你推到風口浪尖,你不憤怒麼?”

田芳一邊聽著一邊低下頭,她的身體在細微地顫抖,雙手在膝蓋上緊緊交握,手指關節沒了血色,正是因為徐爍的陳述,她腦海中開始回放著過去這段時間的種種不堪,每一件都是恥辱,她每時每刻都恨不得一頭撞死算了。

可是,她不能啊……

她還有妹妹。

想到這裡,田芳一下子醒了,她突然抬起頭,眼睛裡布滿血絲:“那你呢,你跑來跟我說這些是什麼意思,你要接這個案子的動機又是什麼?”

徐爍笑了:“昭陽承諾你打成‘過失致人死亡罪’,我卻可以讓你無罪釋放,隻要你跟我說實話。”

田芳:“我憑什麼相信你。”

徐爍反問:“你難道不想早點離開這裡,和你妹妹團聚麼?”

田芳怔住了。

徐爍見狀,很快拿出手機和一個文件夾。

在田芳的呆滯的目光中,他先將文件夾打開擺在她麵前:“這是一份律師委托書,你可以先看看我的條件。”

田芳吸了口氣,強行將紊亂的心緒壓下去,低頭一看,愣了:“報酬,一元?”

徐爍努努嘴:“嗯,隻要我幫你洗脫殺人嫌疑,我的名聲就打響了,律師費在我眼裡根本不值得一提。”

田芳:“說得好聽,要是你沒做到呢?”

安靜一秒,徐爍說:“我一定可以做到。”

田芳沉默了。

她的眼裡閃過一瞬間的猶豫,說不上為什麼,隻是某種直覺——這個男人有本事挖到這麼多內幕,以他的能力或許真的能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但這樣的想法很快就消失了,田芳閉上眼吸了口氣,沒有讓自己衝動行事。

她臉上的細微變化都看在徐爍眼裡,徐爍沒有繼續追問,隨手劃開手機,將剛才小川錄下來的視頻播了出來。

……

……

杜瞳:“……你隻要記住,這次的罪名是‘過失致人死亡罪’,而不是正當防衛。為了大局著想,田芳必須為整件事買單。”

王翀:“那田芳的妹妹那裡……”

杜瞳:“都安排好了,她不會亂說話,如果你需要她出庭作證,我也可以安排。”

……

……

視頻到這裡被徐爍切斷了,他沒有播杜瞳轉移視頻的那段。

可即便是這三言兩語的對談,也足以撼動田芳,田芳臉色瞬間白如紙,連呼吸都忘了,隻能直挺挺的坐在那兒。

直到徐爍低聲問她:“你和你的妹妹就要在法庭上重聚了,你覺得開心麼?”

田芳一個字都接不上來,她滿腦子想的都是徐爍假設的場景,就隻剩下恐懼。

徐爍扯了扯唇角,卻是冷笑:“你妹妹田恬還沒有成年,她的人生可以說是剛剛開始,但她在這幾個月內經曆過什麼,那些事會給她以後的人生造成多大的陰影,你心裡應該有數。”

田芳一愣,下意識看向徐爍,身體抖動的比剛才更厲害:“你……你都知道什麼……”

徐爍:“你想,如果田恬成為證人,她勢必要麵臨檢方的盤問,法庭上有那麼多人,她一個未成年的女孩要在一群成年人的圍觀下描述自己人生裡最不堪的一段經曆。雖然她這樣做,將會給你的行為找到一個合理的而且非常不得以的理由,向所有人證實,你作為她的姐姐,在得知親生妹妹遭到連啟運的禽獸行為之後,出於憤怒而痛下殺手,明知道死者有先天性心臟病,還在短時間內和他頻繁發生關係,甚至還讓死者服藥助興。可站在人情角度上,你或許值得同情,死者也的確豬狗不如,也許審判長會對你輕判或是量刑呢?”

田芳已經麵無血色,眼淚也奪眶而出,她顫抖著聲音說:“我不會讓我妹妹出庭的!”

徐爍點了點頭:“你這麼做是出於對她的保護,很好。可是這樣一來你就少了一張同情票。你知不知道連啟運的妻子和父母對這件事有多激動,他們還多次在媒體麵前痛斥你的惡行。我猜你一定在警方盤問口供的時候,解釋自己身上的傷都是出於你和連啟運的獨特癖好。這就等於直接隱瞞了你的苦衷和真實動機,你說審判長看到這樣的口供會怎麼看你?根據這樣的犯罪情節、主觀惡性以及連啟運家屬的不諒解,法院是絕對有理由限製減刑的。也就是說,王翀這場官司會打得很辛苦,你獲得輕判的可能性也幾乎為零。”

徐爍話落,探監室裡沉默許久。

田芳低著頭,閉著眼,努力消化著徐爍的話。

大家都是學法的,徐爍說的事她心裡很清楚,可是她畢竟是當局者迷,加上王翀和事務所那邊都一再保證可以幫她獲得輕判,最多坐三年牢也就出來了。

可是王翀卻隻字不提田恬的事,田芳根本不知道獲得輕判的代價是田恬的一生,直到徐爍當著她的麵戳破所有窗戶紙。

徐爍沒有打斷田芳的“沉默”,他知道這件事換做任何一個人,都需要一段時間的消化和思考,畢竟他對田芳來說就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人,他們之間沒有信任基礎,田芳憑什麼相信她呢?

事實上,這個問題小川也問過他,徐爍隻是笑道:“我不需要讓田芳在短時間內相信我,我隻需要摧垮她和王翀之間薄弱的‘信任鏈條’。”

田芳對王翀本來就有怨言,站在人性的角度考慮,王翀突然受理她的案子,還對她關懷備至,田芳一定會從本能上懷疑王翀的動機。隻要田芳對王翀的工作不認可,她就隨時可以解除和王翀的辯護協議,就算不解除,她也可以再聘請一位律師。

所謂攻心為上,徐爍就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默默觀察著田芳的情緒起伏和肢體語言,也多虧了顧瑤冷言冷語的給他上的那幾課,這一刻他基本可以確定田芳內心的堡壘已經完全崩塌,就算她今天不在委托書上簽字,等到明天開庭後,她也一定會改變主意。

果不其然,片刻後田芳抬起頭,她擦了一把臉上的淚水,聲音沙啞的問:“就算王翀的辯護令我不滿意,我需要換律師也不一定會選你。你總要跟我證明自己的本事,憑什麼你能贏過王翀……她在昭陽的刑辯勝訴記錄是數一數二的。”

徐爍輕哼一聲,帶著一點不屑說:“王翀那些勝訴記錄和你這個案子有什麼關係?那些人可以逃過牢獄之災,你就覺得自己也可以?”

田芳詞窮了。

徐爍繼續道:“我現在能告訴你的就是,我會為你進行無罪辯護,而且不需要你妹妹田恬上庭。不過我也知道,你不會輕易相信我,一來我和你是陌生人,二來一般律師都不願意接受刑辯案件,不僅收費低、取證難,而且風險高。要是我輸了,你就得去坐牢,而且一定會比王翀能比你爭取到的刑期要長。現在有兩個選擇擺在你麵前——一種是王翀幫你爭取的‘過失致人死亡罪’,坐牢三年到五年,隻要你選擇她就要準備早牢裡度過這幾年,還要讓你妹妹出庭作證,這意味著你將沒有機會陪她到成年,未來的三到五年裡社會輿論不會放過田恬,媒體記者會沒完沒了的挖掘她身上的故事,外界的指指點點她一個未成年少女要獨自麵對,不僅要休學還要接受心理治療。另外一種就是你選擇我,這對你來說是一種賭博,一局定輸贏,贏了你就可以和田恬團聚,輸了你可能要多做幾年牢,但是最低限度田恬不用在這個年紀就承受輿論的壓力。”

說到這裡,徐爍又看了眼手機,探監時間差不多了,他也沒打算多廢話,直接站起身,將委托書收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