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Chapter 36(2 / 2)

寄生謊言 餘姍姍 11942 字 4個月前

徐爍用力眨了一下眼,努力想聽請新聞主播後麵的話,但是耳朵卻不聽使喚,直到一張證件照片突然出現在視頻裡。

那張臉徐爍再熟悉不過了,老徐的警員證上有張一抹一樣的。

就在這時,門鈴響起。

徐爍卻仿佛根本沒聽到,還把電視機的聲音調到最大。

門外,劉春和王陽兩人等了片刻,見沒有人開門,但是從屋裡卻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好像正在看電視。

兩人對視一眼,神情都非常凝重,隨即王陽拿出鑰匙把門打開。

客廳裡有些昏暗,大燈關著,隻在沙發旁邊亮著一盞落地燈,徐爍就跪坐在電視機前,背對著他們,身體向前繃著,腦袋都要紮進屏幕裡了。

而新聞也在這時二度放出了徐海震的證件照。

劉春和王陽心裡同時叫了一聲“不好”,兩人很快關上門,小心翼翼的湊到徐爍跟前。

也就是從那一刻開始,徐爍十六歲的世界崩塌了。

……

……

徐爍身體劇烈一抖,瞬間從夢中驚醒。

他睜開眼,休息室裡漆黑一片,他出了一身的冷汗,人也有點虛脫,眼睛和頭發都是濕的。

徐爍長長的吐出一口氣,隨即從床上翻坐起身,到浴室裡快速衝了個澡。

等他出來,到外間的辦公室裡倒了杯水,再一看手機,才剛淩晨三點多。

窗外,雨勢已經轉小,淅淅瀝瀝的聲音隱約可辯。

徐爍將自己陷進沙發裡,瞪著黑暗中若隱若現的擺設,他的情緒雖然漸漸平靜了,可腦子卻停不下來,十年前的種種一直徘徊不散,經常化作夢魘回來找他。

那天發生的一切,他記得清清楚楚。

劉春和王陽來家裡找他,原本是想做點軟性的鋪墊,一點一點的把事情告訴他,不至於讓他太難接受。

王陽身上帶著一點傷,劉春甚至拄著拐杖,前半夜,他們在給他做思想工作,到了後半夜,在他的堅持下,他們陪他一起去警局的停屍房見徐海震的屍體。

在見到徐海震的屍體之前,徐爍曾設想過很多場景,劉春和王陽也跟他說過了,屍體被破壞嚴重,雖然已經做過修複,但還是希望他能有個心理準備。

然而事實證明,任何想象力在現實麵前都是不堪一擊的。

徐海震的身體被人四分五裂,而且身首異處,法醫解刨後已經做過縫合處理,他生前是那樣健壯的一個男人,遇害時卻像是一個破布娃娃,脆弱不堪。

當徐爍看到一塊塊拚起來的徐海震,瞬間就崩潰了,他趴在徐海震身上放聲痛哭。

徐海震的屍體是硬邦邦的,而且很冰冷,他這樣一趴才發現,裝屍體的塑料袋裡有一塊是空蕩蕩的。

徐爍有些呆愣,眼淚已經遮住了他的視線,可他還是抖著手要扒開袋子去看。

徐海震的半截手臂不見了。

徐爍上氣不接下氣,好不容易才蹦出三個字:“手……手呢?”

王陽低著頭,用力握住他的肩膀,說:“我們還在找。”

徐爍還是在三天後才知道,徐海震被找到的時候,四肢全部被人切掉了,警隊開始隻找到了他的頭和軀乾。

經過法醫檢驗,徐海震的四肢是在他活著的時候切斷的,他在死前曾經遭受過五個小時的折磨,不僅被人鞭打審問,身上還有多處遭到撞擊和毒打的瘀傷,內臟多處破裂,而真正致死的原因是頭部內出血。

在徐海震遇害之後不久,徐家還被人闖過空門,翻箱倒櫃不知道在找什麼,檢驗員采證過後,還是警局同事們抽空過來收拾乾淨,生怕徐爍回來嚇一跳。

劉春和王陽等人為了找徐海震四肢的下落四處奔走,稍有點線索都不放過,劉春也在某一天被人敲了悶棍,還被人打斷腿扔到一個廢棄的車廠。

劉春醒來後,身邊就多了一個麻袋,他打開麻袋一看,是徐海震的一雙腿。

可劉春身體太虛弱,雙腿又使不上力,他隻能把麻袋綁在自己背上,爬出廢車場。

他爬了一個小時才爬上大路,遇到一輛經過的貨車,幫他報警。

那天之後,劉春的一條腿就不太好使,複原之後走路一瘸一拐的,不能再回刑警隊,隻能轉做文職。

儘管如此,刑警隊的其他隊員仍在積極追查此事。

三個月後,王陽被兩個小流氓舉報說他使用暴力刑訊逼供,被上頭革職,另外兩名和徐海震關係密切的警員也相繼出事,一個開車出了意外,另一個涉嫌酒後招妓,可是沒有人相信這是真的,所有人都知道這是一個局,有一雙手在背後操縱一切。

至於劉春,他轉調文職之後依然對刑警隊的事很上心,徐海震的案子他忘不掉,就算做了文職也可以資料調查,還有其它老隊員們相繼出事,他堅信所有問題都和杜成偉的案子有關。

然而沒過多久,劉春的妻子就開始接到恐嚇電話,還因為一次意外而流產,幸好有人路過幫她叫了救護車,隻是很可惜,雖然命保住了,卻要做子宮摘除手術。

劉春為了妻子安危,隻好辭去文職工作,遠離警隊,和妻子開了一家小餐館,勉強苟活。

所有和徐海震有關係的人,都沒有好下場,因為這些警員的相繼離隊,整件事也開始平息下來。

唯有徐海震生前讓劉春複印的那份杜家爆炸案的卷宗,被他悄悄留了下來,無人知曉。

直到已經被徐海清接到曆城的徐爍長大成人,選讀法律係,又過了幾年,徐爍主動找到劉春。

劉春也是到那時候才知道,原來徐爍一直沒有放棄追查父親的死因,但他知道自己不是當警察的料,就算當了也隻能在曆城做事,不能跨到江城來查案,所以他選擇做律師,要用法律的途徑為徐海震伸冤。

這些年,徐爍一直有點精神衰弱,他很難一覺睡到超過六個小時,閉上眼就是做同一個噩夢,在夢裡他還見到徐海震死前受儘折磨的過程。

正是這份執著,一直督促著徐爍,迫使他用最短的時間內成為最出色的刑辯律師,不惜成本不惜代價。

劉春見到徐爍,就知道徐爍的性格是不可能安心過自己的日子,當年的案底他也一定會翻,劉春歎了口氣,索性就將一直小心翼翼藏起來的卷宗交給徐爍。

也就是從徐爍翻開卷宗的那一刻開始,他決定重返江城,不僅要將這裡翻個天翻地覆,還要當年所有和徐海震被害的人一個一個全都揪出來,讓他們血債血償!

同一天晚上,顧瑤回到家裡,按照往常的習慣吃了晚飯,看了新聞,直到九點來鐘關上電視,拿起放在茶幾上的手機。

顧瑤神情冷漠的從電話簿裡翻出一個名字,盯著它安靜了幾秒,然後撥通。

電話響了三聲就被人接起,很快響起杜瞳有些詫異的聲音:“喂,顧小姐,你找我?”

昏暗的客廳裡,顧瑤安靜地吸了口氣,眼睛瞟向茶幾上那張祝盛西和杜瞳一起在體育場看比賽的照片,說:“田芳已經委托了徐爍來辯護,我希望在下次開庭之前,你可以說服王翀退出此案。”

杜瞳先是一愣:“什麼……”

顧瑤聲音很冰冷,而且決絕:“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我隻知道王翀聽你的。如果你一定要個理由,我現在就可以給你三個——第一,隻要我開口,我可以隨時讓你離開‘承文地產’,雖然我並不屑於這樣做。第二,田芳兩姐妹和你之間的來往,我已經知道了,我不管你是不是和昭陽沆瀣一氣,利用性、交易來牽製像連啟運這樣的變態客戶,我會把所有事都算在你一個人頭上,從今天開始我什麼都不做,就盯著你。第三,如果王翀不放棄辯護,那麼我就會把你二人的證據遞交法庭,讓審判長來裁斷王翀還適不適合當田芳的律師。當然除此以外,我希望在徐爍為田芳辯護期間不要出任何岔子,如果讓我知道有人在背後做手腳,這個人一定要讓田芳坐牢,甚至還用她的妹妹田恬做要挾,我敢保證,她會有同樣的下場。”

顧瑤話音落地,杜瞳那邊沉默許久。

過了一會兒,杜瞳才說道:“顧小姐,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明天我會給你一個答複。”

顧瑤沒應,直接切斷通話。

然後,她就去了書房,打開書架,破天荒的從最裡麵的那一層翻出幾本案例分析和一疊厚厚的檔案夾。

這裡麵記載的都是中外重大刑事案件的資料,除了司法方麵的裡麵還記載了大量的法醫證明和犯罪心理分析,這些東西是她前幾個月才發現的,應該是她一年前的讀過的,上麵還有很多她的筆記。

不過這一年來,顧瑤很少看這類文獻,一來是工作上用不到,二來是她這一年的生活很平靜,接觸的患者都是普通的平頭百姓,她為了把心理學上的知識一點點撿起來,重回崗位,已經花費了不少精力,所以即便幾個月前就發現這些東西,可她並沒有投入時間去研究的興趣。

直到今天,她在探監室裡又一次見到田芳,還聽到徐爍口中描述的田恬,她腦海中跟著跳出來一個瘦弱無助的小女生的形象,她的三觀和思想都遭到了劇烈的衝擊,她的人性底線受到了挑戰,她已經無法再做到置身事外,或者隻是憑著好奇心和徐爍的牽製才被迫接觸這個案子。

現在這個案子已經不再是徐爍一個人的事了,隻要有一線希望,她都會竭儘全力幫田芳姐妹脫身,不惜任何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