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十七章(2 / 2)

莫驚春回了自己屋裡,總算一切事了。

但是當他平躺在床榻上時,卻忍不住掀開衣裳,仔細去看那紋路。

如今這白色紋路卻是安靜地貼在他肉上,半點沒有昨夜折騰得他欲死欲仙,險些要死去的凶狠模樣。

半晌,他試探著用彆的器物去逗弄,比如借著玉柄。

倒是沒有反應。

莫驚春鬆了口氣,想了想,他又試著隔著衣服去觸摸。

隻是手掌貼過去的瞬間,他整個膝蓋一軟,嘴裡不由得發出呻|吟。

昨夜身寸無可身寸的感覺一下子從背脊竄上來,讓莫驚春在撒開手後還是不得不弓成球,拚命忍耐才能壓下那快意。

他在被褥裡翻滾了半天,整個人汗津津得難受。

跟脫了水似。

莫驚春抬手捂住眼睛。

真是要命。

這樣貪婪無度的存在,若是皮肉時時相貼,豈不是要了他的命去?

到那時候,他的身體會變得如何?

窗外白雪飛撲,隨著狂風猛地拍打著門窗,整個京城都陷入冰冷狂冬。他聽著那呼嘯的狂風,雖然身體發暖,卻覺得心裡冰涼。

再過兩日,蘇州的消息傳回京城。

王振明在蘇州審出了七八個貪官,尤其是禍首居然有許尚德,而許尚德被挖出來,也並連根帶起了彆的事情。這一連串拔出蘿卜帶出泥,讓王振明急急攔住要殺人的莫廣生,將消息傳回了京城,等候陛下定奪。

莫驚春斂眉,儘管之前有所猜測,卻沒想到許尚德真的參與其中。

當年狀元榜樣的年紀都比莫驚春大,在最開始的一年裡,他們之間的關係也算是不錯,隻是隨著時間的變化逐漸越走越遠,卻是萬萬沒想到會到如今這般地步。

正始帝玩味地看著王振明親筆寫就的奏章。

這老狐狸……

這是擺明在上麵的兩條路。

正始帝大筆一揮,就定了主意,讓莫廣生分派一部分人將許尚德等人押送回京。同時催促王振明趕緊將事情查清楚,好把鎮軍大將軍快點還給他,明年開春還等著他打仗呢!

也不管王振明收到後會是如何驚濤駭浪,正始帝自然不會將這件事高高舉起輕輕放下。他要順藤摸瓜讓那些人將吞進去的錢財全部吐出來!

殿外的寒風正如正始帝語氣裡的寒意。

莫驚春抿唇,現在陛下可真是到了見錢眼開的時候。

不過為了軍費,也確實如此。

國庫可不能隻出不進啊!

過幾日,莫府有人來拜見,卻是徐鳴。

他孤身前來,卻也是為了負荊請罪。

隻是他的模樣看起來可比從前要狼狽得多,鼻青臉腫不說,走路也一瘸一拐,讓莫驚春忍不住蹙眉,忙將人扶了起來,“怎會受傷如此嚴重?既是如此,還要出來活動作甚?”

徐鳴確實疼得齜牙咧嘴,坐下的時候也隻敢挨著邊,因著屁|股上也痛。

他無奈說道:“我與那些兄弟不知撞上哪路神仙被痛打了一頓,我這還算是皮糙肉厚的,有幾個至今還沒起來。”

莫驚春不讚成地說道:“你這般傷勢,卻也是得回去躺著。”

隻是說著說著,他又覺得不對起來。

徐鳴這些人的數量也算不少,誰能夠偷偷套他們麻袋?

他的臉色有點古怪。

莫不是陛下?

徐鳴:“來無影去無蹤,等醒過來的時候,我等在路邊已是昏了半宿。罷了,從前是我們打彆個,換做是彆個來揍我等,也是因果循環。”他倒是看得開。

隻是因著莫驚春攔下光德坊的人,以及之前的誤會,徐鳴這才要再次登門,便是為了表達心中的歉意。

他還帶來了不少禮金,這個卻是被莫驚春強行推辭,說是真要這般就要將徐鳴一起丟出去,徐鳴在猜作罷。

徐鳴:“回到鄉中,我去尋過徐和,那雜種卻不知跑去哪裡。您且放心,我們都會盯著,若是有他的消息,必定會送來莫府。”

莫驚春謝過,隻是看著徐鳴那坐立不安的樣子哭笑不得,再聽到他居然還是騎馬過來,登時蹙眉搖頭,讓閽室去備馬車,等徐鳴告辭時強行將他扭送馬車回去。

待徐鳴離開,莫驚春才歎了口氣。

這徐和失蹤下場不過幾種,要麼是被指使的人滅口,要麼是在陛下手裡,至於他躲過一劫暗藏起來的可能雖不是沒有,卻很小。

畢竟徐鳴的手下人數不少,雖然現在都受傷在身,可是在一個鄉野裡卻足夠了。基本上沒什麼能躲過他們的耳目。

徐鳴說沒有,那合該是真的失蹤了。

莫驚春掐了掐眉心,決定暫時不去想。

不過到了晚間,卻是有另外一樁奇事送到了莫驚春的案前。

他看著衛壹送上來的書信,看得眉頭微蹙。

這上頭正是陛下的禦筆。

正始帝微服出行。

莫驚春瞪著上頭的內容,卻也沒辦法將它們給瞪沒。

正始帝不是像永寧帝那麼熱衷大朝會。

自從他頻繁召開小朝會後,大朝會已經從之前每日的頻率至三日一次。

這是從秋季開始逐漸發生的轉變,以至於到了入冬,百官多少也習慣了。

這其中還不知道有多少朝臣一邊痛罵皇帝改變製度,一邊私下在每日清晨感激不已。

所以,這給皇帝的微服出行造就了機會。

就算是兩三日不在皇宮內,隻要不出緊要的事情,再加上瞞得好,朝臣也不會知道皇帝出去的消息。

如果莫驚春不知道也便罷了,偏生正始帝自己出去便算,居然還將行蹤送了過來,這是讓他跟,還是不跟?

於情於理,莫驚春作為臣下,在知道後自然得跟去。不過現在宵禁,得到明日才行。

可實際上莫驚春是萬般不願。

他又揉了揉眉心,露出個古怪的笑容。

既然陛下如此,那也怪不得他了。

翌日清晨,莫驚春在書房匆匆寫了一份書信,然後讓墨痕親自送去許首輔家中。

等墨痕離開後,莫驚春才慢吞吞地換過衣服,然後牽著馬出去,衛壹跟在他的身後,小心地說道:“郎君不打算換做馬車嗎?”

莫驚春斜睨一眼衛壹,幽幽地說道:“陛下能在外麵浪個幾日,我卻是要日日上值。這難得的休沐,不早些趕去,豈不是來不及回來?”

其實宗正寺的事情忙過入冬最累的時節後,也逐漸開始清閒下來。

但是對莫驚春而言,每日的點卯還是必須。

他身邊跟著衛壹,兩人騎馬趕往城外。

其實莫驚春已經許久不曾出去,時常都在城內轉悠,每年隻有在原本以為的忌日前往京郊的莊子。

不過桃娘回來後,這一切自然也便沒了去處。

正始帝去的地方,正在莫驚春的莊子附近。

若非陛下書信中言之鑿鑿,莫驚春還以為是故意。

這一次微服私訪,卻是與徐鳴有關。

徐鳴一事,暴露出遊俠存在之危,雖有庇護鄉裡的好處,卻也存著不少禍根。正始帝為此事出宮,莫驚春卻是半信半疑。

倒不是覺得陛下沒有這個閒心……而是覺得這或許,隻不過是其中一個緣由。

更為要緊的是,陛下為何要招他過去?

若是有正事,那與他有何乾係?

莫驚春不認為正始帝是個會在公事上摻雜私情的人。

實際上也正是如此。

莫驚春到的時候,正始帝一行人正帶著十幾個侍衛和鄉民衝撞起來,而他前腳趕到,後腳徐鳴就出現了。

這巧得跟故意一般。

徐鳴的威望極重,他攔住這場衝突後,又安撫了鄉民,讓他們相信這外來者的無害。

等事態解決了後,徐鳴苦笑著說道:“您過來怎不與我說一聲,這兒最近有些怪事時常發生,鄉裡頭都有些戒備。”他說話時還齜牙咧嘴,看著很是難受。

不過也沒轍,鄉裡有事,他也得忙前忙後。

莫驚春微眯著眼看著不說話的正始帝,他站在侍從中仿若個普通的富家公子,擋不住那通身氣派。

他彆過頭去,和徐鳴說話:“其實我的莊子便在這附近,不過來時路過,我這位學生脾氣傲了一些,這才與鄉民起了衝突。我給他們賠個不是。”

徐鳴忙攔住他,“哪裡的話,要是他們知道了您的身份,自然不會如此。鄉裡頭可是對兩位將軍可是敬仰得很。”

莫驚春:“你剛才說鄉裡頭出了事,除了先前你說的姑娘走失,難道還有彆的事情嗎?”

徐鳴:“這裡雖然距離京郊近,但是您看著邊上都是山林,卻也很是危險。山裡頭什麼豺狼虎豹都有,最近鬨出了不少事情,還出了人命。官府派人來看過幾次,都說不是人乾的,鄉裡頭便說要搜山。”

不過給裡正和官府攔下來了。

“搜山確實危險。”莫驚春蹙眉。

徐鳴:“誰說不是呢?但是也不能總是這般下去。”他的臉色有些愁苦,看起來傷勢壓根還未養好就到處忙活。

莫驚春也沒耽誤他的時間,忙讓他回去。

等徐鳴帶人離開後,莫驚春才牽著馬走向正始帝。

他眉頭微蹙,輕聲說道:“您故意來此,故意惹出這等風波,故意讓……我過來,再故意擾得徐鳴出麵……”

他將“臣”字吞下,避免在外麵泄露了公冶啟的身份。

“如此種種,究竟是為何?”

這不會是巧合。

出門時,莫驚春就曾想過這點。

正始帝必定是故意的,而且他是在離宮那天晚上才讓衛壹將書信給他,是因為第一日他要去做什麼?

公冶啟輕笑道:“夫子,太過聰明,可不是一樁好事。”

莫驚春淡淡地說道:“那您可以讓旁人過來。”

“那可不成。”公冶啟和莫驚春並肩,淡笑著說道,“彆人來,卻是沒有夫子來得有效。”

莫驚春:“您要利用徐鳴的聲望做什麼?”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像是陷入了沉思。

“……還請您儘快回京。”莫驚春驀然說道。

儘管他還猜不出公冶啟要作甚,但是他隱約覺得不妙,這位不可能平白無故地出了皇宮,這其中怕是另有所為。

而不管是什麼,都有可能引起軒然大波。

公冶啟淡淡說道:“不急。夫子在這附近,另有彆莊?”

莫驚春:“……是。”

他已經猜到公冶啟要作甚,果不其然,陛下露出個溫和的笑容,“那便去那。“

莫驚春:“……”這莫不是從一開始就擬定的主意吧?

莫驚春無奈,隻得在前頭引路。

“您明日可以佯裝無事,可臣還得回去點卯。”莫驚春死氣沉沉地說道,透著一股絕望。

公冶啟興致勃勃地說道:“我可以給夫子特批一道休假。”

莫驚春敬謝不敏。

莫家的莊子就在幾裡外的一處半山腰上,平時都有家丁守著,莊上也種些農田。不過畢竟不是專門用來種作,所以產量也不高,自給自足罷了。

莊上的管事看到莫驚春來,驚訝的同時卻是高興。

院裡的擺設是日日擦洗,雖然樸素卻也整潔。

那十幾個帶來的侍衛散落在各處,將整個主院隱隱約約守衛起來,莊子上的家丁也是會武的,一看這架勢便知道這位怕是身份尊貴,倒是露出幾分緊張。

莫驚春沉默半晌,讓管事去通知莊上其他人,各自注意。

這話一出,原本還在打量這新鮮景物的公冶啟便看向莫驚春,懶懶笑道:“夫子是猜到什麼了?”

莫驚春看似恭敬地說道:“有備無患罷了。”

隻是透過帝王這樣的反應,莫驚春心中一沉,卻是有點感激他出來前還真的通知了許首輔,若是……至少在城內,還有個知道內情的。

墨痕爬牆跳進一戶人家,貼著牆壁聽著外麵的腳步聲。

他的臉色有點難看。

莫名其妙走在路上便有兩個身帶殺意的人衝過來,驚得他沿著小道亂竄,好不容易踩著屋簷擺脫了追蹤,卻又有人橫殺了出來。

這未免太過瘋狂!

他捂著心口細聽,腳步微動,猛地抬起胳膊肘往後一撞!

“是我!”

迅猛的攻擊被猛地攔了下來,露出一張熟悉的臉。

墨痕鬆了口氣,高興地說道:“墨一大哥!”

這是莫廣生的親衛。

他離開京城的時候,這些分撥給莫驚春使喚的親衛並沒有調回去。

親衛低聲說道:“你要去哪裡?”

墨痕也是個聰明的,他將身上書信掏出來,輕聲說說道:“許首輔府上。”

親衛臉色微變,忽而拉著墨痕躲到裡頭去。

“二郎呢?”

“出城了。”

“糟糕!”

墨一的臉色有點難看,他一吹口哨。

墨二不知從哪裡冒頭翻了進來,墨一將信遞給他,“許伯衡。”

墨二接了信就出去了。

墨痕奇怪地說道:“你們不是跟著西片的那群人走了不少地方嗎?怎麼今日居然都聚在一處?”

墨一嚴肅地說道:“我等本來正是要為了此事回去稟報,出事了!”

莫驚春冷不丁打了個噴嚏,捂著鼻子跟公冶啟麵麵相覷。

公冶啟解下外麵的大氅,強硬地披在莫驚春的肩上,“出來得急?”

莫驚春:“……”其實不是。

騎馬時熱得慌,他的厚衣裳還都在馬背上。

但是陛下如此舉動,莫驚春也罷了。

這莊子上倒是沒什麼東西,不過有一處池塘,還有的幾畝田地。

公冶啟卻是覺得有趣。

他繞著田莊走了一道,甚至還與幾個家丁農夫問過這莊稼上的事情,待到下午,才回到主院。

莫驚春正站在院中,抿唇聽著管事說話。

“……確實不太|安寧,莊上派人出去探了探,倒是多出了不少痕跡。”管事壓低了聲音,“看起來人數不少。”

莫驚春淡淡地說道:“莊上一共多少人?”

莊上大概有十幾戶人家,再有家丁在,頂多也是四五十人。成年男子有三十幾,再算上皇帝帶來的十幾個人,也就滿打滿算湊個五十不到。

莫驚春微蹙眉頭,看到陛下站在院門口,正笑著聽他們說話。

莫驚春歎了口氣,快步走向公冶啟。

“您除了這些人之外,可還帶了彆的?”

公冶啟揚眉,“若是人數太多,豈不是打草驚蛇?”

莫驚春咬牙,“那要是被蛇生吞了呢?”

他心中隱隱有個猜測,冷著麵說道:“您何必以身犯險?”

公冶啟微微俯首看著莫驚春,眼底滿是陰鷙冰涼。

“因為寡人要他們身敗名裂。”

莫驚春頓住。

他緊蹙眉頭,不再說話。

等入了夜,剛掃完雪的莊上又飄飄然地落了滿地的雪。

因著之前莫驚春的提點,整個莊子的人都提著戒備,尤其是管事等幾個本就是從老兵退下來的,更是敏銳異常。

他們在入夜前,於莊外安置了不少陷阱,這倒是意外之喜。

皚皚白雪覆蓋了院裡的石桌,也讓皎潔的月光平白照了下來,遍地都是清幽之色,再有滿目的雪白,甚是幽靜安寧。

公冶啟站在窗前看著天上月色,半張臉都陷入陰影。

“沒想到夫子卻是有這麼一出靜謐清幽之所,實在是安靜得出奇。”

這跟宮裡的靜不同。

宮裡頭是死寂的沉悶,而現在聽著颯颯風聲,卻隻覺得心中平靜。

莫驚春神色倦怠,攏著衣裳站在廊下,淡淡說道:“陛下,您都將臣拖進這亂局裡,難不成還不能說嗎?”

公冶啟:“夫子不是已經猜得八|九不離十了嗎?”

莫驚春蹙眉:“……臣希望您能否定臣的猜測。”

公冶啟低低笑道:“那卻是不成。”

莫驚春閉眼。

“陛下分明早早就猜到了賢太妃的舉動,也知道毒|藥的事情,更是猜到這販賣私鹽的巨大利潤……您卻一直拖到現在。”

他盯著公冶啟,語氣冰冷地說道:“因為若隻是現在就嚴查,不論如何重罪,都是區區罪名,不,應該是無法將他們置之死地。”

公冶啟搖頭,“夫子怕是高估了寡人,其實有些念想,也在衛壹回稟的事情中,方才生了主意。”他的語氣淡淡,仿若在說的不是什麼驚濤駭浪。

衛壹回稟,那就是莫廣生親衛盯著的事情了。

正始帝是故意隻身犯險!

莫驚春挑眉。

公冶啟低聲笑出來,“其實寡人一直在想,夫子或許是福星,也說不準。你讓莫廣生在追查的那批人,也正是柳存劍在追查的人。他們從去歲就抵|達了京城,卻一直蟄伏不動,化整為零,在各處行動。

“兩邊查的正巧是不同的兩端,兩處一碰,倒是讓寡人明了了賢太妃的成算。”

販賣私鹽取得的利潤,即使是短短二三年,就已經是巨大的財富。

這些驚人的財富可以化作兵器,也自可變作人……四皇子一黨就是憑借著這一法子培養出了私兵。

莫驚春緊蹙眉頭,“絕無可能,練兵所需要的場地異常明顯,沒有十足經驗的人,更是無法調|教兵苗,更有這人數與供給……”

“慶華公主。”

莫驚春頓住。

慶華公主的手下,有三千士兵。

如果她也插手其中,那確實能夠做到。不管是隱匿行蹤,還是藏住鐵器的流通,這一進一出的人數,甚至能夠瞞過京城的耳目。

莫驚春忍不住喃喃說道:“……可是她又何必插手,慶華公主的身份,本無需至此。”

“其實不管是姑母,還是先帝,都曾經欠了德清長公主一個天大的人情。”

公冶啟不緊不慢地說道:“若是今夜能平安度過,來日,我便說與夫子聽。”

話罷,便有莊上管事竄進來,厲聲說道:“二郎,敵襲!”

但見這莊戶之外,無數隱隱綽綽的身影暗藏其中,鋒銳的箭頭探出夜林。更有提著火油者,翹首以待。

箭出哨起,便為衝鋒。

隻是這第一波,卻偏偏折在莊外。

莫家家丁布下的陷阱實在可用,好些個人仰腳翻,煞是可憐。帶隊的人驚惑不已,然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布包包裹在箭上再沾過火油,點燃布包,便是火箭。

齊發的火箭飛射到大門上,不多時,便是整個都燃燒起來。

便是再有陷阱,也抵不過人數。

莊子的大門就這般給他們衝開。

莊內的陷阱更是不少,三步一個,五步大防,隻是雖然給敵人造成了不小的打擊,卻到底殺不得人。畢竟匆忙之下,能做出來的陷阱隻能如此。

所有人都退到主院內。

這倒不是他們自行入甕,而是因為主院裡頭還有一處通往外麵的密道。若是真的抵擋不住,也可再從密道逃走。

莫驚春從聽到莊子被攻時,便已經提出了這個主意。

可是公冶啟卻是不走。

他淡淡說道:“如是從密道走,便能有用?焉能知道外頭不被包圍?”

這話卻是不錯。

隻是莫驚春想掐死他。

他麵沉如水,抽|出長劍,擋在了公冶啟的麵前。

公冶啟:“夫子該知道,寡人的武藝也是不錯的吧?”

莫驚春冷冷地說道:“臣還知道,您作死的本事,卻也是一流。”

他看著衝進院門的敵人,一個呼哨,趴在高處角落的家丁們也猛地拉開弓箭齊射,這主院修築得很有意思,四麵牆壁都非常高,唯獨前後兩個門。如果硬要衝進來,短時間內卻隻能從門進來,而整個莊子的梯|子都在下午被毀掉,再尋不得。

隻是箭矢的數量有限,不可能永無止境地齊發。

等一輪結束後,外頭再不敢這樣冒進,卻也是箭矢齊發,想要趁著一波掃射將裡麵的人消滅幾個。

半刻鐘後,他們摒棄了這無謂的嘗試,直接用人肉堆。

以下克上,本來就難。

莫驚春其實從未殺過人。

當他割開一人喉嚨,鮮血濺上眉間時,他隻感覺到冰涼的寒意,正如同不斷飄落的雪。他淩然地看向院外,厲聲說道:“襲擊君王,是連坐大罪!

“當誅!”

院外一陣騷動,片刻後,殺聲愈重。

莫驚春抿唇,又是一聲呼哨。

憑借著居高臨下的地勢優越,他們勉強將敵人攔在外頭,可礙於他們沒有足夠的箭矢,每一次攔住過猛的衝擊,再之後必定得停歇。接連幾次,外頭似乎也摸出了規律,拚死要在這間或的時間衝殺進去。

十數人攔在這道關卡上,隻要有人倒下都立刻有人補上。

這門並不大,卻是難啃。

莫驚春微眯著眼,捂著剛剛被踹了一腳的小|腹後退,轉瞬卻彎腰割開那人的膝蓋,旋即一劍捅死了他。

隻是他麵色潮紅,在火把的輝映下看不太清。

旁人看不出來,公冶啟卻一直看著他。

廝殺裡的莫驚春在他眼中美得驚人。

公冶啟冷冷地說道:“弓來。”

身邊的侍衛臉色微變,將一直背在身上的巨大布條解了下來,等打開後,霍然是一把大弓。組裝上弦的動作極快,而後交到公冶啟的手上。

從胳膊暴起的力量來看,這把弓極重。

公冶啟居然選擇了中門對狙,仿若壓根不在意他正在危險邊緣,“讓開——”

帝王一聲暴喝,莫驚春抽神一瞥,臉色微變。

“讓開!”

他的聲音又快又急,霎時間擋在正中的家丁侍衛悉數退開。

敵人大喜,以為缺口大開。

正是魚貫而入,一柄粗黑極重的尖銳物朝著他們飛去。

約莫有三指粗細,一下子貫穿所有擋在身前之物,甚至飛快地朝著外頭撲去,一連奪十數人命,而後深深紮入外頭敵人所舉盾牌。

搖晃的力道驚得他們險些扶不住這狂猛的力道。

正以為這便是結束時,轟然的巨響炸開了肢體,掀開了無數浪頭。

山下,正拚命趕來的徐鳴看著山間的巨響臉色大變,急忙催促,“快點——”黑暗之中,那些人身上的衣服或是普通鄉民,或是官府裝扮,一概有之。

半山腰的莊上,莫驚春卻是撲到了公冶啟的麵前,厲聲說道:“陛下,你可知你帶的還是半成品!”

那是兵部近幾年在鑽研的物什,卻非常不穩定。

輕易就能炸開。

而公冶啟居然將這樣的東西帶在身邊!

公冶啟看著莫驚春微紅輕喘的臉龐,笑著說道:“這不是沒炸?”

瘋子!

莫驚春真真氣到半死,外頭卻被這衝擊炸得茫然。

為首的人登時就死了,餘下的群龍無首,勉強在撿起信心時,卻有數十人主動從裡麵殺了出來,帶頭的卻是個俊美非凡的郎君。

宛如殺神降臨,凡他經手,無一不是慘死。

這數十人對上數百人,本該是被碾壓,卻生生造出一副數十人圍攻幾百人的笑話。

莫驚春捂著小|腹殺了一人,卻在間隙看了眼公冶啟。

陛下……在生氣?

什麼時候輪到他來生氣了?

莫驚春這氣還沒氣完,他那頭便帶人殺了出去,瞧著外麵被屠殺的慘狀,公冶啟下手可不輕。那模樣,如同沐血的惡鬼,又像是殺神出世,擋在他前頭的人寧願自|殺也不願落在他的手裡。

莫驚春喘了喘氣,知道外頭那群人是被方才的爆炸嚇破膽了,不然不至於這般潰敗。

不多時,急忙趕到的徐鳴也帶人加入戰局,並著不少府兵和鄉民,將餘下四散的敗亡之將捉住。四麵舉起的火把照耀下,卻是看得出來那般慘烈,肢解的身體七零八落,全部都散在院外到莊門的位置。被護在中間的正是一個渾身沐血的男子,他身上的血氣是最重,殺意也是最重。

莫驚春便守在他的身前。

徐鳴好不容易看到莫驚春的身影,忙大步走了過來,“您……”

“陛下!!”

他身後的府兵突然跪倒一地,聲音裡滿是恐懼與敬畏。

徐鳴茫然頓住,看向他們跪拜那人。

陛……下?

是白日裡,莫驚春所說的……學生。

他居然是皇帝?!

……如果他是皇帝,那今日發生的事情是什麼?

是叛亂嗎?

徐鳴身後的鄉民也在這跪拜裡陷入茫然,十分無措。

公冶啟慢吞吞地取出帕子擦拭嘴角的腥血,然後將手裡卷刃的劍丟到一邊,“柳存劍,處理一下。”

隨著他的話,莫驚春才看到府兵裡,正有柳存劍的身影。

莫驚春微眯起眼,隻感覺到更大的陰謀。

手腕卻猛地被後一扯,莫驚春一個踉蹌跟上,才發覺陛下正抓著他大步往裡頭走去。他急急跟了幾步,狐疑地說道:“陛下,您不該善後嗎?”

公冶啟不答,兩人的身影消失在院門後。

柳存劍眨了眨眼,突然心中一窒,讓侍衛守在門外,不許任何人進出。

要命。

柳存劍踩了踩腳底下的屍塊。

陛下不會在這時候發作吧?

主院內,莫驚春已然意識到不妥,猛地站住不願再動。

“陛下!”

燒焦與腥臭的味道猶在附近,著實難聞。莫驚春的臉上,頭上,也都是血氣,劈頭蓋臉,就連他自身的氣味也掩蓋在了血腥之中。

“為何那人觸摸,也會有反應?”

公冶啟驀然說道。

莫驚春微訝,沒反應過來公冶啟在問的是什麼。

【未經綁定】

精怪滴滴響起。

莫驚春:“……”

他的臉上浮現一種不自然的表情。

經過精怪的回答,他反應過來公冶啟說的是什麼。在交手時,確實有幾次小|腹被襲擊時,莫驚春都有不自然的反應,可是這能怪他嗎?

這又不是他自願被烙印上的!

而且為何公冶啟會留意到?

在一片惶然裡,莫驚春甚至都要分辨不出身邊究竟是敵是友。

公冶啟沉沉地說道:“看來夫子知道答案,卻不願與寡人說。”

“陛下究竟在意什麼?”莫驚春蹙眉。

公冶啟麵容陰鷙,他的眼底閃爍著奇怪的光,像是興奮,又像是狂躁。他自行點了點頭,繼續往屋裡走,“好,夫子不願說,寡人自己來問。”

莫驚春心中一跳,猛地抓住門邊,“陛下!”

尾音都幾乎要劃破虛空。

他隻覺得不妙。

陛下這狀態,卻是有點半瘋!

公冶啟親手將莫驚春扒在門邊上的手指一根根掰下來,整個拖了進去。

那模樣,就跟惡獸叼著獵物進去一般。

兩人身上劈頭蓋臉都是血,公冶啟卻是不管不顧,眼底仿佛摻著詭譎的快意與瘋狂,他將莫驚春放在床上。

而莫驚春順勢便滾到床內,滿是戒備地看著他。

公冶啟的眼底黑沉得仿佛翻滾著濃漿,大手忽而往裡抓去,便是要害。

莫驚春一聲驚喘,忽而明白公冶啟的打算,再想起那種幾乎要發瘋的痛苦快|感,他眼底泛著驚慌,“我說,陛下,你且——”

腳腕被手指死死箍住。

“夫子不必說,它會與我說。”公冶啟的聲音透著微微扭曲,“我猜……它需要一個主人,對嗎?”

莫驚春發出一聲細小的嗚鳴,急促地說道:“您分明說過,不會再行此事!”

公冶啟滿是惡意,又像是安撫地往上爬,“確是如此……不過都怪夫子,”他的眼底翻滾著無儘的濃漿穀欠求,頗為惡劣地在腳踝上咬了一口。

“為何,不獨獨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