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四十九章(2 / 2)

公冶啟並不屑這麼做。

【從前係統已經答過,如何改變,隻能由現世的人去做,係統無權乾涉】

莫驚春揚眉:“你現在這般,又怎麼算不得乾涉了?”

【即便係統有懲罰,可您也可以選擇不去做,這是您的選擇】

隻要莫驚春願意硬扛著什麼都不去改變,那最終會是怎樣的結局,也便是他們自己的選擇。

硬抗……

莫驚春算了下他至今以來的任務,不由得苦笑連連。

這硬抗下來,他怕是活不成了。

好在翌日並不是朝會,正始帝也沒有突然叫莫驚春去的打算,他平平安安度過這日,回到家中的時候,便聽說席和方已經醒了。

莫驚春本來就對席和方的遭遇很是好奇,聞言便先去見了他。

席和方昨夜逃命奔波,又受了傷,人是累得不行,直睡到下午才起來。而他起來後不久得知這是莫府,又是嚇了一跳。

他昨日可真沒看清除,隻隱約在暗色裡看了幾眼。

隻是那時候死裡逃生,哪裡會管顧那麼多。

墨痕便笑他,“若不是我家郎君心善,你昨夜就交代在方歌樓了。”

席和方是個瘦弱蒼白的青年模樣,聞言連連點頭,苦笑著說道:“真不知道是造了什麼孽,連著幾日出事,若不是接連遇到善人,小生這條命怕是真要去見閻王爺了。”

說話間,莫驚春已經走到門外,伺候的小廝輕聲說了句,門內的人也就聽到了。

席和方連忙站起來,就看到一人步了進來,他的官帽朝服都並未除去,透著一派嚴肅正經的模樣,然那相貌出眾,卻是過目難忘。

他略頓了頓,脫口而出:“恩公!”

莫驚春微訝,挑眉看向席和方,就見這位青年郎君突然撲通跪了下來,居然是個雙膝下跪的姿勢,“原又是恩公救我,如此大恩大德,小生沒齒難忘。”

莫驚春將他攙扶起來,細細看了一會,“原來先前,你並非昏迷。”他心中略顯心虛,畢竟他將人救出來後,卻隻能任由著他躺在雪地裡,這一出確實尷尬。

隻是席和方似乎記不得這一出,隻是堅定地說道:“當日通天樓大火,我吃多了酒暈過去,半醉半醒間隱約記得有人搬動了我,隻勉強抬了眼皮,記得一二。”

要說他在迷迷糊糊的時候記得多清楚那也不可能,但今日在看到莫驚春進來時,他一下子就在記憶裡朦朧的地方自動補全了。

要是莫驚春還是從前那枯板肅穆的死板模樣,席和方其實未必能記得住。可莫驚春在和正始帝的你來我往間逐漸被挖出了深藏在心底原本的模樣,這氣質自然也逐漸發生變化。

如今莫驚春可再不是從前那丟在百官裡都找不到的時候了。

他的氣質獨特,驚鴻一瞥,也是難以忘記。

莫驚春記掛著席和方身上的傷口,將他攙到座椅上坐下,“先前也是巧合,我的能耐有限,也隻得救下你一個。不過……你可知道你的酒水裡摻了迷|藥?”

席和方本是見了恩人,心中正是歡喜,得了這麼一句,臉色當即微變。

莫驚春隻做看不見,平靜地說道:“那夜,我一時情急,將酒水撒出來,卻不料聞到其中略顯古怪的味道。”他輕笑了笑。

“你知道的,家裡這般出身,對這些總是小心了些,所以才認得出來。不過這或許能說明,通天樓的事情對你而言,也不是個意外。”

席和方呆坐在椅子上,臉色顯得有些難看。

他不覺得莫驚春在誆騙自己。

清晨醒來的時候,席和方意識到自己身處哪裡,心裡便忍不住砰砰直跳。哪個又不會仰慕如今朝野聞名的大將軍呢?如今他就在莫府上。

莫家這位宗正卿和他往日無冤近日無仇,前些日子還救了他,昨夜更是急急救了他一命,就算真的有什麼算計……又能壞到哪裡去?

席和方:“您為何排家仆去尋小生呢?”

莫驚春淡淡說道:“通天樓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你是僅剩的幾個活口,相信官府已經問過你幾回了。隻是我比旁人更多知道一處,便是你的酒水裡被下了迷|藥。這可大可小,往小了說,正好是有人要害你,湊巧和通天樓的事情趕上了;往大了說……通天樓的事情,也與你有關。

“所以,我一想清楚這點,便派人去找你,本意是想請你過來問問,也是不願我救下的一條性命無辜出事……隻是沒想到那麼巧,昨夜居然又有人動手。”

他這一通說話雖然隻是不緊不慢,卻也將事情前後因果說了個分明。

席和方聽著臉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白,最後忍不住苦笑著說道:“小生不過是個破落出身,誰也瞧不中我,怎麼上了京城,居然是個個盯著想要小生一命。”

莫驚春慢慢在他對麵坐下,“你那一夜去吃酒,卻是跟了誰?”他說自己是破落戶,可好歹他還是跟著族內生活。不過他就算是跟著世家門第過活,肯定也沒幾個錢,頂多就是靠著族內的供給過活,譬如這種去通天樓吃酒的事情,他一個人是絕不可能去的。

席和方:“是跟著族內一個族兄去的。”他顯然也明白了莫驚春說這話是什麼意思,頓時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過了好半會兒他搖著頭說話,“不會是他,如果是這位族兄,我如今不知已經死了幾回,倒也不必在通天樓上再出事兒。”

這位年輕郎君雖然臉色蒼白,但說話甚是有條理,顯然也是個腦子清楚的。

有腦子就好辦事兒。

莫驚春:“按理來說這樣的仇怨,不會是普通事情。畢竟要在通天樓裡動手,要麼是你親近之人,要麼是他有能耐,能指揮得動通天樓裡的侍從。”

他說話間有些歎息。

“我原本覺得若是你的親近之人,那事情或許好辦些,可若是後者,那麻煩就大了。”

席和方抿緊了唇,“……您說得對。”

如果是他親近之人動手,那事情再怎麼麻煩,也隻局限於在他們彼此之間同輩的仇怨。

雖然不知為何涉及到了生死之仇,但再怎麼樣都算是勉強能夠抵擋,可若是有人能不知不覺中指揮這麼多人要取他性命,那這便意味著背後是一個他無法抵抗的大敵。

可他究竟何德何能,居然能夠招惹出這麼大的禍事?

席和方想不明白。

莫驚春歎了口氣:“問題便出現在這裡或許是一樁,你一點都沒有覺察得到,可是在不經意間撞破的隱秘,你或許完全沒把他當一回事兒,可是幕後之人卻戰戰兢兢,巴不得你死。”

席和方又急又惱,但也聽得出來莫驚春是為了他好,尤其是他所說的那番話卻著實在理。

畢竟他出生身那樣的人家,其實是狠遭了一些磨難,也知道世家門第裡其實並不像外頭人所以為的那般美好,總歸也有些肮臟藏在裡頭不說。

他平日裡雖然苦讀書,對於外頭的事情並不怎麼分明,但是來往行走間說不得也是聽了一耳朵要命的事情,隻是他當時沒放在心上,或者壓根沒意識到。

如今這事情卻反過來成了他的催命符。

莫驚春:“想不起來的事,就莫要去想他。我本也是想著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如今你能活下命來也是你自身的造化,聽說你入京本就是為了趕考,如今二月將至,就在府上住下,好生歇息考試。至於旁的事情卻也不必擔憂。”

他語氣淡淡。

“我倒是想看看哪個敢來莫府撒野。”

儘管這語氣平靜,卻聽出了十分之自信。

席和方本想推辭,轉念一想自己的處境,也隻能應下,決意在這之後必定要好生報答莫驚春。

莫驚春命人準備了一處彆院,又派人去和徐素梅說了一聲,就說府上來了位客人,這一來二往,讓席和方很是感激。

待安置妥當後,莫驚春才出了彆院,一路往主屋去。

衛壹跟在後頭愁眉苦臉,“郎君待他那麼好,要是回頭那位知道了……”他其實不想多嘴,但是在去了方歌樓遇到幾個“同僚”後,他大抵是猜出了皇帝的態度,生怕回頭正始帝又有了邪火。

莫驚春淡淡說道:“不過是為了救他一命,趕明放在外頭,便是一具屍體。”

他進了屋去,要了熱水暖暖泡下,這才也沉思起這個問題。

說來也是奇怪,席和方會被係統列入任務,當真隻因為他將來會為陛下效力嗎?還是說他眼下想不起來的那樁事情,其實也很重要?

莫驚春這邊在想,席和方那邊也在想。

他的一應物什都被衛壹收拾過來了,而且莫驚春也允諾他外院的書屋可以自行借閱,這對他來說無疑也是個好事。

正因為不必擔心生命安全,席和方這才開始苦命思索,自己究竟是在什麼時候得罪了哪路神仙?

扶風竇氏待他一般,他在族內生活很不如意,可是當年阿娘為了能將他送進這扶風竇氏的門,已經自投了井口,他定要活出個人樣來,方才不負當年阿娘的犧牲。

正因為如此,即便備受淩|辱,他也走到了現在。

席和方絕對不允許自己倒在這臨門一腳的當下,可是……究竟是什麼事呢?

那日通天樓,是族兄竇原與他幾個友人說要出去玩鬨,竇原看他讀書苦悶,便陰陽怪氣嘲弄他幾句,硬拖他出去。

竇原說話難聽,卻是本家裡最不欺負他的一個。

所以席和方便也去了。

他記得,當時除了竇原外,另外幾個都是他的朋友……不,好像還有一二個在路上遇到的彆家人,最後三樓熱鬨成一團,他出去恭房……

等下!

席和方聳然一驚,突然想起來,恩人從頭到尾說的都是二樓。

那他是怎麼從三樓,走到二樓去的?

席和方坐在彆院裡癡癡入神,在他頂頭的屋簷上,卻有人輕輕踩了一腳,躍了過去。這眨眼間的動作既快又輕,一下子掠過好幾處屋簷,最後在外院停了下來。

隻見裡頭最大的那間屋子正亮著光,顯然是有人。

好半晌,一道身影出現在窗前,卻是和外頭說著話,“衛壹,叫廚房明日備些好菜送往彆院,算是給他壓壓驚。”

“是。”

莫驚春說完話,就將窗戶闔上,準備歇息去了。

豈料他剛轉身,身後閉上的窗戶又悄然打開,一道人影進了來。莫驚春隱約聽到動靜,一個滑步錯過身去,抬手胳膊肘就要往後一捅。

“夫子這招式倒是狠。”

與此同時響起來的這話,倒是讓莫驚春嚇了一跳,但是去勢不及收住,倒還是和公冶啟過了幾招。

莫驚春頭疼。

他看著今日初次見麵的陛下,便知道他這目光炯炯看的不隻是他,更還是那所謂常識。正始帝對這樣稀奇古怪的事情,接受得倒比莫驚春這個當事人還要快上許多。

莫驚春:“陛下深夜來訪,可是有要事?”如果可以的話,他現在就想躲在屏風後頭。

公冶啟盯著莫驚春慢吞吞地說道:“聽說夫子,給自己招了一位門客?”

……這速度,不知是衛壹說的,還是陛下又在他身邊安插了人?

不過也說不準,畢竟方歌樓那裡,肯定也有皇帝的人手。

莫驚春:“臣隻是在想,那人或許還有用,便讓衛壹去了一趟。”

公冶啟盯著莫驚春看了許久,不知是在想什麼,突然露出個古怪的笑容,與此同時,精怪在莫驚春耳邊提示,今日次數已用完。

莫驚春:“……”還沒猜出來這常識修改器到底如何滿足才能消失,便又來了一回。

公冶啟淡笑著說道:“夫子覺得席和方這人如何?”

莫驚春剛想說普普通通,卻不知道為何張口就道。

“看起來腦子靈活,也值得點撥,說不準日後過了科舉,也能成為陛下得用的人手。不過他和扶風竇氏的關係複雜,或許其中也有值得著手的地方。”

莫驚春:“???”

他何時是個口無遮攔的人了?

公冶啟的笑容變得更深,“夫子昨夜為何讓人去救席和方?”

莫驚春:“……我隻是讓衛壹去了一趟,正巧趕上。不過席和方大概真如陛下所說,不經意撞破了什麼不該撞破的事情,不然何以會有這麼多次追殺?”

“為何讓衛壹過去?”

“衛壹的身手比墨痕好一些,要是有個萬一,他動手比墨痕合適。而且,如果真的出了什麼衝突,衛壹和陛下的人手能更好交流一些。”

聽到這話,公冶啟的臉色有點奇怪。

可是莫驚春的臉色更加奇怪。

他從未有過這種滔滔不絕,像是一下子要將心裡話全部掏空出來的感覺。莫驚春已經意識到公冶啟方才接連幾次說話都帶著提問的口吻,而他就是在聽到那些話後就不自覺將心裡的話全部說出來!

公冶啟看著莫驚春微變的臉色,笑著說道:“看來夫子已經猜到了我做了什麼。”

莫驚春的臉色變了變,臉色微冷,“陛下想知道什麼,難道不能直接問我?當初我在情態發狂之時讓恁問,您為何不問?”

那時候yin紋控製下的他,可也是有問必答。

公冶啟搖了搖頭,意味深長地說道:“夫子,你不懂。”

有些事情頑的是一個趣味,倒也不是在於追根究底的“真”字上,尤其今日公冶啟其實心中也真真惱怒在心。

其實昨夜他便得了莫驚春將席和方帶回府中的消息,他生忍到今日才來,已經是壓過怒火。

莫驚春隻看他那一雙眼珠,便曉得陛下這裡頭沒安好心,下意識便往後退。

隻是他想歸想,他還說!

莫驚春額可真是惱了,這到底改的是什麼常識?

公冶啟卻是笑,“夫子這說得確實不錯。”

他要是能安得什麼好心,大抵就沒人算得上壞心。

莫驚春下意識就往屏風後跑,腳底跟抹了油似地跑得賊快。他不知道那一刻為何是這個反應,但是……陛下那一雙黑眸湧動著波濤澎湃的惡念,實在是讓人不得不防!

公冶啟卻是笑得從容,“好夫子,快與我說說,前幾日的事情,快活嗎?”

“……嗚呃……快……快活……咳咳咳……”

屏風後傳來莫驚春含糊不清的聲音,旋即便是瘋狂的咳嗽,即使他強行用唾液將自己嗆得咳嗽起來,但是那話還是強迫著從他的嘴裡跑出來。

公冶啟眼睛裡的黑色變得愈來愈濃,神情詭譎莫名,仿佛有種瘋狂的暴虐在他體內衝撞,又強迫著蟄伏下來,陰森森地笑起來。

這……不有趣嗎?

即便他沒親眼看到,卻也能夠想象得到此時的夫子是如何惱怒卻又不得不任由那字句脫口而出,這強迫下的嫣紅與掙紮,與當時那爽快坦白……

可是彆有不同的風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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