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五十四章(2 / 2)

南木國的使者愣在當場。

他們可是打著將這堆美人獻給皇帝的打算,結果正始帝看了是看了,卻沒有半點表示。這可不成。

那使者操著一把不流利的官話說道:“陛下,這些女子都是南木國最無上的珍寶,如今將她們獻給吾皇,還望陛下笑納。”

正始帝笑著說道:“寡人後宮如今並無皇後,還未娶妻便迎接這麼多美人入宮,實在不美。這樣吧,”他抬手點了幾位王爺的名諱,其中就有他的二哥,三哥,還有老七,“這些都是皇室尊貴的手足至親,由他們接納,也是應該的。”

刷刷刷,他就給大家分好了。

一人一個,完美。

七皇子,哦,現在應該叫恒王,一臉絕望。

他和王妃正如膠似漆,誰成想不過是入京吃頓壽宴,還給自己領了個禍事回去!

恒王拚命給正始帝打眼神,親哥我不要啊!

正始帝嚴肅正經,救人如救命。

恒王癱坐在位置上,完了,等回去王妃一定要恁死他。

等下,他記得王府長史,還沒成婚吧?

遠在恒王府的王府長史默默打了個噴嚏,奇怪地揉了揉鼻子。

儘管不能夠獻給正始帝有點可惜,但分給諸王,也勉強不算壞事,南木國使臣功成身退,就回到了座位上。

有了南木國率先獻禮,那些雖上交了禮單,但奇珍異寶都壓到現在的諸個屬國也忍不住了,紛紛讓人將貢禮獻了上來。

莫驚春倒是跟走馬觀花一般看了不少有趣的東西。就連百越和異族都掏出來好家夥,極具當地風情,與公冶彆有不同。

莫驚春看了幾眼,又不自覺去看頂上。

正始帝的心情並沒有變好,他的神色淡淡,手指抵在額間,漫不經心地看著底下來來往往的東西,隻在偶爾太後和他說話的時候,皇帝的臉色會變得好一些,低低說上幾句,除此之外,他的眼神極其漠然。

莫驚春的眉頭也微微蹙起。

陛下難道頭疼了?

不過眼下宮廷樂師還在奏樂,淡淡樂聲在殿內回響,各國使臣操著官話正在獻禮,隱約還有細細碎碎的交談聲,是吵鬨了點。

邊上,好些宗室已經去跟正始帝敬酒。

正始帝倒也來者不拒,和恒王略吃多了兩杯,說了幾句。

但莫驚春卻有種古怪的感覺。

他不自覺一直在看著正始帝,次數之多,以至於薛青都在底下輕輕碰了碰他的胳膊,“明目張膽。”

莫驚春知道他說的是自己的行為。

“我隻是覺得陛下似乎有點……”

他微蹙眉頭。

薛青端著酒盞看了去,發現眼下圍在正始帝身旁的是康王和秦王,這兩位都是皇帝的長輩,故而陛下也站起來相迎。

莫驚春看了眼場下,發現原本在載歌載舞的人已經換了。

莫驚春微愣,他盯著看了許久,麵露古怪。

現在場中那些舞女,絕對不可能是歌舞坊的舞姬。儘管她們臉上都蒙著麵紗,也都穿著歌舞坊的服飾,可是她們的佩飾和模樣還是彆有不同,尤其是跳舞的方式……反倒是跟之前異域舞娘有些相同。

剛才可沒有第二個獻女的使臣了。

難道禮部……他看向方才跟著南木國進出的禮部官員,隻見他也麵露訝色,正盯著場中這些舞女打量。

既然禮部官員有這樣的反應,瞧著是認識的,難不成這些人,是之前獻上來的賀禮?

可她們又是怎麼混進來宮宴的?

莫驚春這是不知禮部內部事宜,所以著相,因為這批舞女,本來就在宮中。

這些人都是禮部按著規矩送進來的,之前得了陛下一切遵循舊律的態度,所以這些舞女在被送到宮內專門一處宮宇安置的時候,劉昊按著規矩收下,又報給太後和正始帝知道,就任由她們在其中生活,隻等使臣離開後,再做決斷。

這些被獻上來的異域女子在宮裡生活了一段時日,逐漸安定下來,心思也開始活絡了。

她們不能隨意走動,卻聽說正始帝的名頭。

聽說這位聖上身邊並無一個妃子,就連後位也空虛無人,宮中隻有一位大皇子。

若是能夠得了他的寵愛,一招飛上枝頭,豈不是麻雀變鳳凰?

這些女郎未必知道這句俗語,卻是做好了萬全的準備,隻是正始帝對後宮不感興趣。隻讓人照料,等待時日將她們放歸。

可既然她們是高利國送來的禮物,外頭有使臣在打點,裡麵也有她們在打點,這些女子身份有些不同,使了錢想要在壽宴上露麵。

說難不難,說簡單也不簡單。

壽宴何其重要,怎麼可能讓她們貿貿然踏入其中?

可她們本就是為了賀壽而來,如此也算不得偏門。

如今整個後宮都在劉昊幾個人的管轄中,其他人輕易撈不到油水,高利國這些女人極會說話,使的錢又多,長得貌美,能言善辯,便也讓另一波人起了心思。

如果真的能將她們送到皇帝床上,那說不準也真的能撈個可能呢?

一旦起了興頭,就難以阻止。

誰讓正始帝的後宮過於空虛?

這裡頭難的是怎麼讓他們順順利利進入大殿,可要是能夠在大殿外跟外國使臣接上頭,那輕易也就能帶進去了。

這裡頭跑腿的,就是內侍。

看不順眼劉昊的人不少,想要將他拉下馬的更多,此事不管成與不成,對劉昊來說都是個極重的打擊,在他眼皮子底下出現這麼大的漏洞,正始帝不會輕易饒過。

這裡頭不乏有前朝掌權被踢下來的,也有處心積慮想要爬上去,卻被堵住了所有的渠道狠的牙狠狠的,這兩相結合之下,一拍即成,此事就這麼被瞞住了。

禮部怕是最早發現問題端倪,莫驚春眼見著那位官員臉色就白了。而後他用袖子擋著臉,跌跌撞撞離開了席位,小跑著朝前頭走去。

是去找黃正合。

而莫驚春則垂下眉頭想了想,對身後立著的內侍說話。

內侍很快找來了劉昊。

如果是其他人,自然不可能那麼簡單就把劉昊叫過來,可莫驚春的話,劉昊不敢不聽。

劉昊是正始帝身邊的人,隨著他的走動,不少人目光停留在莫驚春這裡,而莫驚春也敏銳覺察到在劉昊走來時,正始帝的眼神分過了一瞬。

劉昊:“宗正卿可有什麼吩咐?”

莫驚春斂眉:“吩咐可不敢,不過……”他的眼風朝著場下掃了一眼,平靜說話,“這裡頭怕是有些混進來的雜魚。”

不必莫驚春多說,劉昊的臉色微變,甚至看也沒看那些舞女,就已經了然莫驚春在說什麼。他笑著說道:“多謝宗正卿。”

等他離開後,薛青麵無表情說,“看來,看劉昊不中意的人,也有不少。”

這場盛大的宴會時是禮部和太後一起操辦的。

這後宮之事,雖然多有劉昊負責,可現在後宮無妃,太後才是名義上的主人。

薛清這話,便是將太後也帶進去了。

莫驚春搖了搖頭,薛清這個人!

他現在算是明白,為什麼之前陛下會說這個人不適合放在他身邊,這嘴巴實在太直了,放在宮裡頭怕是一不小心人就沒了。

要說他沒腦子,那也不可能。

一個無腦的人,怎麼可能走到今日的地位,還頗得陛下信重,隻能說他就是這樣的性格,心知肚明,卻堅持本心。

那頭,那幾個人悄沒聲息,就消失了。

劉昊在宮中,也不是個吃白飯的。

人都霍霍到自己頭上了,又是這等嚴肅的事情,豈能小心放過?

原本莫驚春以為這件事就已經結束了,沒想到突然從外頭響起了喧嘩聲,隨後就有兩個穿得粉|嫩的女子從宮門外硬闖進來摔倒在大殿上,楚楚可憐,柔媚著,低著頭哭泣著說道,“陛下救命!”

她們的眼淚和聲音十分動人,讓人移不開眼。

天見可憐,文武百官都被嚇了一跳。

他們這位陛下後宮乾乾淨淨,一個人都沒有,他們正著急上火。

可再是著急,也沒有突然幻視出現兩個女人在大殿上哀哀切切叫著皇帝的道理,他們麵麵相覷,同時看向座上正捏著酒盞的正始帝。

正始帝手中拿著的酒盞是官家特製的,非常難得,可能要燒毀多次,才能出來這麼一個。此刻這個酒盞被他拿在手裡把玩,倏地捏得粉碎。

破裂的碎片狠狠紮進正始帝的手指,淅淅瀝瀝的血花滴下來。

這細微的動靜在宮殿上不顯得響,卻有樂師瞧見,一個慌亂,生生撥斷了琴弦,崩裂的響聲吱呀難聽。

從此起,滿室寂靜。

像是有一雙手猛地按下了休止符。

戛然而止的熱鬨與無數雙眼睛,同時落在了正始帝身上。

熟知正始帝的人不會以為他是在心軟。

熟悉陛下的人更感恐怖。

唯獨那兩個女子以為陛下是為她們發火,臉上露出淡淡的喜色,卻是不知前方才是地獄。

正始帝麵無表情地說道:“柳長寧何在?滾出來。”

門外一個高大的將領跨了進來,猛地跪了下來,“陛下!”

正始帝陰沉地看著他,“寡人讓你守著皇宮安全,你便是這麼守的?”

柳長寧鐵青著臉,按著劍柄不動,低頭說道:“卑職有罪。”

“你是有罪。”

正始帝冰冷地站起來,沿著台階步了下來,在經過宿衛時抽|出隨身佩戴的刀。

有刀出鞘,冰冷無情。

正始帝不緊不慢步到柳長寧身旁,長刀抵在他的下顎脖邊,諸大臣臉色微變,“竟然讓兩個女人闖了進來。”他們聽到皇帝不緊不慢地說道。

柳長寧猛地磕頭,“卑職該死!”

宿衛佩刀,自然是上好鋼精造就。

隻是壓下去,就顯出幾分紅絲,他的脖子已經在流血。

帝王一腳踹上柳長寧的心窩,在他摔倒後又陰狠地踩上他的小腿,“若是再有下次,寡人就廢了你一身筋骨。”正始帝下手極狠,幾乎要踩裂柳長寧的腳骨,疼得他臉色刷白。

柳長寧的嘴角溢出幾絲血,費力才壓下了口裡翻湧的血味。

他生生忍下了痛呼。

他心知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方才侍衛在抓捕兩人時,因著她們畢竟是高利送來的禮物,方沒敢下狠手,可這卻犯了帝王的大忌。

可是柳長寧能忍得住,那兩位柔弱匍匐在地上的女子可忍不得。她們在看到正始帝暴起後,就驚得往後倒退,但是兩排都是桌椅,且門口都是侍衛,她們又能躲到哪裡去?

正始帝冷冷說道:“除了這兩個,還有呢?”

副將不敢多言,立刻去將其他拖下去的人都帶上來。

滿打滿算,一共八人。

她們身上的裝扮都被除去,所以容貌都露了出來。不管是那楚楚可憐的模樣還是蒼白的神色,在這時候都有人不怕死地往上看,試圖讓正始帝心生可憐饒過她們。

方才她們被帶下去的時候就知道麻煩大了。

雖然她們不知道動手的人是誰,但是可以指使宮中侍衛的人肯定是皇帝身邊重要的人物,瞧著這態度是不願她們跟陛下接觸,她們自然不願。

都走到這一步,如若沒有上進心,如何能闖出一片天地。

這本也沒錯。

可偏生撞見的是正始帝。

她們派出去最漂亮膽大的兩人,如今正臉色蒼白地跪倒在前頭,後來者不知就裡,隻看到高高在上的帝王正瞥來的一記冷眼,當即就有人下意識露出了最漂亮的模樣。

她便是這一樁事情最出謀劃策的人。

也是她帶頭去和內侍協商,試圖將自己送到宮宴上。

劉昊慘白著臉色從後麵走了過來,俯身在陛下耳邊說了什麼,而後也跪了下來。

“陛下,我等姊妹隻是仰慕陛下已久,想見見陛下……”

“是啊,是啊……”

“還望陛下憐惜則個。”

禮部上下都要暈過去了,尤其是禮部尚書黃正合,他坐在席麵上氣不打一處來,隻覺得這些番邦女子太過孟浪!都什麼時候,都什麼時候還在說什麼?!

一個個心思倒是大,怎麼不長眼看看現在陛下那模樣!

帝王漫不經心地收回視線,陰戾的眼斜睨過去。

“想見見寡人?”

正始帝總算移開步伐,步到她們身前,紮人滲骨的視線慢吞吞從他們身上滑過,陰鷙又恐怖。倏地,帝王輕笑了一聲,那笑聲爽朗得如同少年郎,卻猛地讓整個殿內的氣氛再壓抑了三分,“好呀,寡人讓你們見見。”

這話剛落,還未等她們心喜,便先有疾風。

“啊啊啊啊!!”

最先說話的那女子發出劇烈的慘叫,雙手捂住臉弓下|身來,血色從指縫爬了下來,大片大片噴在地上。

兩顆眼珠子滾在血泊裡。

正始帝漫不經心地往前一步,正一腳踩爛。

發出清脆的爆漿聲。

除此之外,其他數人也無一幸免。

最先撲進來的那兩個人倒是逃了過去,可是她們的眼睛保住了,她們的手卻沒了,兩隻柔弱的手從手腕齊根斷裂,直接痛暈了過去。

正始帝的冕服濺滿了血紅,腳底滿是血泊。

高利國的使者早就癱坐在位置上,臉色難看得很,恨不得就在這裡暈過去。可緊接著,那殘暴帝王的眼便看了過來,略有古怪地說道:“聽說,兩國交好,不斬來使。”

他冷冷哼了聲。

“寡人不殺你。蓋烈,將高利國其他人都拖出去,殺了。”

蓋烈是柳長寧的副將,聞言立刻帶著宿衛撲進了這個本該歡歌悅舞的殿宇,如同豺狼虎豹般,將除了高利國使臣外的其他高利人全拖了出去。

而使臣館下榻的人,自然也無一可免。

高利國使臣目眥儘裂,猛地站起來,“公冶皇帝,你欺人太甚!”

正始帝正將長刀拋在血泊裡,取著手帕擦手,聞言露出個陰鷙冷笑,“寡人欺人太甚?”他側過頭去,“按住他的手腳。”

登時這人就被拖到殿堂中,正始帝麵無表情地將手帕丟在他臉上,自王振明席麵上取走一壺酒。

王振明在正始帝走來時,就跟被掐住脖子的雞一樣嘎了一聲,眼睜睜看著皇帝動作,嘴巴顫了幾下,渾是紫色。

那高利國使臣連脖子都轉不動,正要瞪眼將染血手帕吹走時,從天而降的酒水砸在他的臉上,澆得他滿頭滿臉。

這手帕是上用貢品的布料做的,甚是吸水。

不過片刻,這手帕就吸滿了水,死死貼在高利國使臣的臉上,連口鼻眼都塞得緊,不管怎麼呼吸都隻能汲取到少少的水汽,更甚之到後麵灌進口鼻的全是酒水,嗆得他拚命想咳嗽,卻壓根開不了口。

四個侍衛死命按住他的手腳,隻能看到這高利國使臣原本掙紮的手腳漸漸軟了下來。

殿上諸人眼睜睜看著他在死亡麵前掙紮。

正始帝抬手將酒壺砸在牆壁上,爆裂的脆響讓左近的人打了個寒顫。帝王笑著踩住他的小|腹彎下|身來,笑得瘋狂陰鷙,“寡人先前欺你太甚了嗎?”

眼下,這才叫欺人太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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