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八十章(2 / 2)

既然選擇了另外一個方向,穆懷郡主就將京城內合適的人選都確認了一遍,最終選擇了……侯爺莫驚春。

在她看來,莫驚春確實是年長了些,可是他的出身不錯,膝下隻有一個女兒,嫁過去後,如果再生孩子,也不會動搖到她子嗣的地位。而且侯爺和莫家的身份,也不會辱沒了虛懷王的門第。

思及此處,木淮郡主便有了決斷。

但遠比木淮郡主還要早,她的姊妹孔秀郡主,已經出現在了西街上。

西街是莫驚春常去的地方,這條寬敞的鬨市上,基本上來往店家都已經熟悉了這位平和的侯爺。

在莫驚春休沐的時候,他偶爾會帶著桃娘出來走走。

在莫沅澤偷偷帶著桃娘偷渡了這麼多次後,桃娘對西街已經非常熟悉,但是她喜歡跟著莫驚春出來,即便每次去的都是西街這些熟悉的地方,桃娘也從來沒有不高興。

糕點鋪的老板見到莫驚春,便笑著說道:“還是樓上老地方?”

莫驚春便點了點頭。

在他牽著桃娘上去的時候,正巧從上麵下來一行人。

莫驚春見為首是個戴著麵紗的女子,便下意識牽著桃娘站在一旁去,先行給他們讓道。那高挑的女子不經意看了眼莫驚春,再回過頭去走了幾步,又忍不住看他一眼。

莫驚春便下意識笑了笑。

等她們一行人離開後,莫驚春這才牽著桃娘上去。

桃娘如今最喜歡的還是奶香糕。

但她喜歡吃新鮮出爐的,軟乎乎的糕點。

所以莫驚春得空,總是會帶她出來。

等小半個時辰過去,桃娘吃得心滿意足,莫驚春便帶著她下來,準備去街道尾巴的書店看看,買些有趣的雜書回去。隻是剛到了樓下,卻是看到有一行人堵在門口,看起來人高馬大。

莫驚春看了一眼,正打算側過身出去,卻沒想被攔住了。

莫驚春微蹙眉頭,抬眸看了一下,那個為首的壯漢冷聲說道:“還請閣下隨我等過去。”

他低頭看了眼莫驚春,還有他手裡牽著的孩子。

沒認錯,一個三十出頭的俊秀男子,還有一個八|九歲的小女郎。

正是那位喜歡的口味。

見這門口發生衝突,糕點鋪的掌櫃和小二連忙走了過來。原本這些人攔在他們店門口就已經很阻礙生意了,沒想到他們跟常客都產生衝突,這可不行。

糕點鋪原本是張家的鋪子,出事後換了幾手,這店麵還是開著糕點。

店內的人沒換過,老板跟小二,再包括手藝,還是一如既往。既然沒有發生大的變動,那糕點鋪就還是西街一霸,生意紅火得很。

莫驚春可是店內的常客,掌櫃跟小二都認得他。

壯漢粗聲粗氣地說道:“我家女郎有請,勞煩閣下跟著過去一趟。”他的態度強硬冰冷,半點都不肯退讓。

莫驚春看了眼桃娘,伸手摸著她的小腦袋,平靜地說道:“桃娘,你且先在這裡等我。”

桃娘的小眉頭皺皺的,一下子抱住了莫驚春的胳膊,“桃娘不。”

這些人看著就來意不善,她怎麼可能讓阿耶一個人過去?

莫驚春便又笑著說道:“桃娘,你留在這裡才是幫阿耶的忙,不然阿耶還要分神擔憂你,對不對?”

桃娘的小臉皺巴巴的,凶惡地看向那幾個人,最終鬆開手退後了一步,被那些掌櫃小二趕忙護到身後去了。

莫驚春衝著他們點了點頭,就跟著這幾個壯漢走了。

來者不善,莫驚春從他們身上感覺到了淺淺的惡意,就算要動手,這裡也不是合適的地方。

莫驚春這才選擇跟他們離開。

他們身上的服飾打扮看起來異常華貴,不像是普通人家。應當不會是朝臣府上,這麼耀武揚威,是覺得言官的唾沫不夠噴的,還是覺得陛下是個能容忍的?應該是哪個王爺府上的侍從,在自己封地習慣了如此費橫跋扈,才會在京城也不見得收斂。

再看向守在他左側的人,莫驚春認出來這人有點麵熟。

想了想,應當是他剛來糕點鋪時,正巧從二樓下來的一行人。

莫驚春記得,為首應該是一個女郎?

莫驚春想到這裡,身前的壯漢……應當是小廝下人便欠身說道:“女郎,人已經帶了過來。”

如同銀鈴般的歡悅笑聲響了起來,車廂上有一個漂亮女人掀開了車簾,笑眯眯地看著莫驚春說道:“你長得可真好看,跟我走如何?”她的馬車停在街道的中間,頗為肆無忌憚,左右圍著十幾二十人,這浩浩蕩蕩的隊伍著實引人注目。

莫驚春:“……”

他萬萬沒想到,擺開這樣大的陣仗,這位女郎居然是為了當街搶人?

而且還這麼直接。

莫驚春有些哭笑不得,無奈地說道:“多謝女郎厚愛,但是在下家中已有過家室,怕是無緣。”

馬車上的女郎,就是剛才在糕點鋪有一麵之緣的女子,隻見她歪著腦袋,笑得可愛漂亮,“方才那小女郎是你的女兒?流沙,去將她帶過來。”

“喏!”

應下的是剛才為首的那個下人。

莫驚春的臉色驟冷,“慢著!”

他攔下了要動作的流沙,冷聲說道:“您這是要作甚?”

女郎笑嘻嘻地說道:“既然你家中有孩子,那便將孩子也一並帶過來便是了。我也不會嫌棄,說不得,等她再大了些,也正合適呢?”她說得曖|昧不明,莫驚春的臉色卻是有些難看。

他冷冰冰地說道:“這就不必了,請女郎速速離開罷。”

女郎的笑意更濃,歪著身子靠在車窗上,同流沙說話,“流沙,上一個如此拒絕我的人,最後如何了?”

流沙麵無表情地說道:“上一個拒絕郡主的人,他的妻女被挖掉了雙眼丟在沙地上曬乾而死,而他自己則是被丟在牛馬裡配種去了。”

郡主?

莫驚春的猜測並未出錯,可是這主仆兩人的一唱一和,其內容更是讓人憎惡。

流沙在說完話後,可沒有再停留,而是立刻轉身朝向糕點鋪。

莫驚春的臉色難看至極,在流沙動作的時候就已經出手。

流沙本就是被撥來看護郡主的侍從,正是力大無窮,莫驚春一跟他交手,便深感此人力氣之大。

那被稱為郡主的女郎用手背捂了捂嘴,淡笑著說道:“我身邊這些個,可全都是力大無窮的家夥。你的武藝再高,豈能抵得過他們?”

當街突然出了這樣的變故,兩側自然有不少店鋪主人探出頭來看。

糕點鋪掌櫃的早就在莫驚春出去的時候,就立刻讓人去京兆府報官。

然後又叫幾個小二將桃娘立刻從後門送了出去,越快越好。

桃娘沒有掙紮,她在阿耶離開後,知道自己留下來才是妨礙阿耶,於是快步地跟著麵熟的小二們離開了。

莫驚春看著左右圍過來的人,再加上朝著糕點鋪步去的身影,當即臉色微變,突然打了個口哨。

那哨聲尖銳,像是鳴笛一般。

就在這當口,有一個從街邊站著的行人突然出手,將其中一人絆倒。然後又去撲向另外一人,許是這仗義出手刺激到了旁人,又有一個瘦弱的身影從街角衝了出來,不知用什麼東西砸了過去——

哎呀,是隔壁賣包子那老板的蒸籠蓋子。

這接二連三的俠士突然出手救人,讓西街的街坊都看不下去了,紛紛抄起家夥衝了過來。

彆的人出事,他們或許會作壁上觀。

可那是莫驚春,是莫學士呀!

他們未必會武,可是他們人數多呀,而且這附近大多是做生意買賣的,後廚要什麼沒有,可是菜刀卻是管夠!

這些囂張的打手卻是沒想到會有這樣的意外,即便他們再是力大無窮,可是雙拳難敵四手,尤其還是這胡攪蠻纏的生意人都揮舞著刀具,怎麼都算不得手無寸鐵,如此反倒是他們落了下風。

而莫驚春在挨了幾拳後,敏捷地閃開他的攻擊,狠狠地將他撞翻在地,而後踩著石板快速地躍到糕點鋪前。

他要的不是交手,而是攔住他們。

糕點鋪的掌櫃年邁,並沒有跟著出去,眼見著莫驚春過來,連忙說道:“府上女郎已經從後門被送了出去,若是沒有差池,應當很快能回到府上。”

莫驚春心下一鬆,輕聲說道:“多謝。”

就在莫驚春跟掌櫃的說話間,那些囂張跋扈的下人已經被街坊跟“俠客”踹倒,有的坐在腦袋上,有的壓住他們的腿,還有的將他們的手腳捆綁起來,然後死死地拴在街邊的攤位上。雖然也有人弄得頭破血流,但是那傷勢多數是這些大塊頭的。

這十來好幾個人力氣太大,若不是那些街坊裡有好些“俠士”詭異地放倒了他們,還未必會如此順利。

莫驚春心有感激,正要下了台階來。

正此時,那一直被人冷落的車廂上,那個原本帶笑的漂亮女郎露出冰冷的神情。

她看著莫驚春,就像是在看著一個死物。

她最近在京城轉悠,清楚西街不是權貴聚集之所。這裡來往的多數是普通百姓,頂多還有些喜歡雅致趣味的人家到來。可是剛才這對父女身上穿戴的衣裳樸實無華,布料也隻是普通中等,算不得上成,即便那小女戴著精致的首飾,然也不過爾爾。

尤其是那俊秀父親在糕點鋪的反應,更是證實了她心中所想。

這不過是一對普通的父女,就算強搶了來會有些麻煩,但是父王也不是不能擺平。

孔秀郡主在虛懷王封地時便經常如此,隻是她在封地上要更為儘興,更為快樂些。

畢竟那個時候,她無需在乎她搶掠的人身份究竟是誰,即便是世家大族,在虛懷王的封地上,也是不得不聽從王爺的吩咐,再加上孔秀郡主的偏好有點獨特,她最是喜歡搶掠那些已有妻兒的漂亮郎君。

越是有家室,越是俊秀,便越可能得孔秀看中。

孔秀郡主喜歡看人家破人亡的悲涼,喜歡看男子拋妻棄子後家裡人的痛苦,更喜歡看那忠貞不二的郎君因為妻女遭受折磨後的屈服,這樣恣意快樂的日子隻得如此短暫的數年,如果還要再拘束自己,那豈不是對自己的折磨?

可惜的是到了京城後,孔秀郡主就不能再跟之前一樣放縱。

尤其是虛懷王看起來心情一直不太好。

孔秀郡主跟木淮郡主有所不同,她並不在意嫁娶,也不打算聽從父王的打算去嫁人,嫁人怎比得上如今快活?

但是逢場作戲,應付一二還是必須做的,不然若是惹了虛懷王不高興,那木淮就要占據上風了。

不過數日前,孔秀在上京前搶來的人沒用了。

這人倒是她搶來這麼多個郎君裡最是忠貞不二的,一心一意隻惦記著他家中的妻子,沒有辦法,孔秀隻能在路上再派人回去,將他的妻子也帶了過來,然後賞賜給了她手下的這些下人。

當著他的麵。

他們最是身強力壯,正是一身力氣沒處使。

隻是那女人卻是烈性,居然用釵子自儘身亡,結果沒多久,這郎君也不知從哪裡聽說的消息,也逐漸消沉重病,清晨剛剛被孔秀郡主吩咐送去亂葬崗丟了。

玩具沒了,孔秀郡主這才提起興出來走走。

西街的奶香糕,不過是在宴席上,不知是聽了哪個女郎郡主說的話,說是這京城中一直長盛不衰的一道甜口,孔秀出門的時候突然想起來,這才叫人過來。

卻沒想到如此湊巧,她居然看到了如此合口味的人選。

但是!

孔秀郡主的臉色甚是難看,她從馬車底下翻出來一把小巧的弓|弩。

那是虛懷王特地給她尋來的,隻要掰動下方的位置,這把小巧的器具便會自行彈射出箭矢。在近距離下,幾乎是百發百中。

孔秀郡主已經有身邊的人試過了。

眼前這人真的很合她的口味,但是,再是合口味的玩具,居然敢如此下了她的麵子!

等她回去,肯定要被木淮笑死,她怎能忍受這樣的屈辱?

孔秀郡主坐在馬車內,掀開車簾,將那小巧的物什對準了莫驚春。

哢哢——

異常細微的聲響,即便是莫驚春,也不可能那麼快反應過來。

可淩厲刺骨的寒意猛地從莫驚春的背脊躥升,他的眼角餘光像是瞥見了銀光一閃,正朝著他飛來。

是箭矢?

莫驚春意識到這是什麼的同時,那街坊裡便有一個灰衣人猛地衝了過來,一下子將莫驚春給撲倒。

噗呲噗呲——

接連不斷的肉|體穿刺聲響起,莫驚春隨之悶哼了一聲,肩頭驟然一痛,而後便是後腦勺的劇痛。

他摔倒在地了。

但是他身上壓著的人,是暗十五。

莫驚春的耳邊都是喧囂的人聲,像是驚恐和惱怒的狂吼,又像是有人在急急叫著什麼。他的腦袋因為劇烈的撞擊而暈乎乎,等他勉強坐起來的時候,身上的暗十五已經被人扶了起來。

暗十五的後背中了四箭。

剩下的一箭,紮在莫驚春的肩膀上。

暗十五的傷勢很重,血幾乎流了一地,但是好在他撲過來的時候,他的背上背著個背簍,儘管都被短箭的巨大力道貫穿,可是這多少阻礙了箭矢的衝勢,沒有傷到肺腑。

但這都是後來才知道的事情了,在西街的店家看來,便是莫驚春跟“俠客”都被那馬車的主人射中了,短暫的寂靜後,猛然爆發的喧囂和狂怒席卷了西街。

等京兆府的人匆匆趕來的時候,那輛馬車已經被人潮包裹住。

那種無聲的憤怒和壓抑,幾乎要讓京兆府的人頭皮發麻。他們從未如此赤|裸裸地感受到“民憤”和“民意”在聚集成潮水時,是一種多麼恐怖的力量。被裡三層外三層圍起來的馬車外,還有一處被包圍起來的地方。

正是在糕點鋪外的門口。

這西街上也有大夫,在莫驚春跟“俠士”被射中後,就有人匆匆去將大夫給請了過來,莫驚春覺得疼痛的時候,正是他們在檢查他跟暗十五的傷勢。

莫驚春忍住作嘔的欲|望坐了起來,身後一道低沉的嗓音靠近,“主人?”他的聲音又輕又低,即便是莫驚春的身邊圍滿了人,可除了莫驚春,誰也聽不到他的聲音。

暗十一。

莫驚春咽了咽口水,將喉嚨口的硬塊死命吞了下來,然後他才勉強能說話,“他呢?”

“失血過多,沒死。”

暗十一簡短急促地說道。

莫驚春閉了閉眼,在慌亂中,他不知道撲過來的人是誰,但一定是他身邊的暗衛。哪怕隔了一個人貫穿的力道都如此之大,那必定是一種詭異的武器。

他捂住額頭,那裡正有一塊紅腫。

隱隱作痛。

“宗正卿,宗正卿?”莫驚春恍惚間好像聽到有人在叫他,抬頭看了眼,才勉強看清楚是京兆府的人,看著有點麵熟。

莫驚春的肩膀上中了一箭,那大夫不敢立刻取下,隻敢在邊上灑了止血的藥粉,一邊還說道:“得去找仁春堂的秦大夫,他時常去給莫府看病,這樣的外傷他動手合適些。”

另一邊京兆府的人還在跳腳,莫驚春無力地擺了擺手,被身後的暗十一攙扶了起來。

“怎麼了?”

莫驚春這幾個字說得低沉,但對京兆府的官兵來說無疑是春風送暖,他連忙說道:“宗正卿,這西街上的百姓圍住那馬車不肯讓開。但是那馬車上的人,應該是虛懷王的郡主……”說到這裡的時候,他的聲音驟然壓低下來,“卑職知道,此事若非那郡主囂張,定然不會到今日這地步,可是您知道的,若是聚集人數太多,被上頭的人覺得是壞事的話,那可就麻煩了。”

他話是這麼說,心裡卻莫名心生畏懼。

這裡的百姓……是如此喜歡看重莫驚春,以至於在明知道那馬車上的人非富即貴的時候,還是衝了上去。有的人知道莫驚春的身份,可多的是不知道的人,這樣無形的影響力……

他下意識看了眼受傷的莫驚春。

幸好隻在西街。

莫驚春現在頭暈眼花,但也清楚這人其實是好心。

他們當然可以強行將人搶出來,但肯定會發生衝突,到時候那郡主不一定有事,可西街百姓卻一定會惹上麻煩。再加上民不與官鬥,此事因莫驚春而起,也該由莫驚春結束,他萬不想連累他們。

莫驚春緩了緩,從暗十一的攙扶中站起身來,小心地看過暗十五那邊的處理,這才緩緩下了台階,站在街道人潮的背後揚聲說道:“諸位——”

其實莫驚春的聲音並不大,但是西街他都來往多少年了,他一開口,後麵的人立刻就回了頭。

莫驚春:“餘多謝諸位今日的幫助,小女平安回了家,現下有一位仗義出手的俠士受傷,已經不勝惶恐。如今既京兆府的官兵已經抵|達,便將此事交由他們處置罷。餘雖不是什麼大富大貴之家,卻也不會任由人揉搓,還請諸位卸下器具,各自家去罷。今日西街上的一應損失,都將由莫府一力承擔。多謝諸位。”他強忍疼痛,雙手交叉,自額頭而下,行了個大禮。

驚得站在他最前麵的那個男人忙彎了腰,將莫驚春給攙了起來,“使不得,使不得啊!當初若不是莫學士,我怎會有今日?”不隻是兩隻手,是四隻手,六隻手,八隻手……那些原本圍在馬車周邊的人紛紛湧了過來,將莫驚春給扶住。

“要不是莫學士,我家那孩子現在還在玩泥巴呢!”

“當初可是莫學士幫我,這才讓我的店麵得以保住……”

“杏紅嫁了出去,還說回來要給您立個牌位呢!”

五花八門,七嘴八舌,那吵鬨的人間煙火氣,便將那一瞬聚集起來的民憤衝散了來。

在莫驚春的勸說下,西街上的人總算散開來,最終京兆府的官兵得以穿行過去,將那馬車給趕了出來。隻是不知道是誰從後麵甩了菜葉子跟臭雞蛋,還有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全往馬車上砸,一時間就將漂亮奢靡的馬車砸得破破爛爛,那些官兵難得也閉著嘴,就當做沒看到。

雖然這邊是王府郡主,可是那邊受傷的人,可是侯爺莫驚春!

這可不是小事!

等木淮郡主收到消息急匆匆趕來的時候,孔秀郡主正在京兆府大發雷霆,將那些押送她回來的官兵罵得狗血淋頭!

“你們可知道我是什麼人!竟然任由著那些賤民朝本郡主的馬車丟東西,都不要命了嗎?!還有,那些襲擊本郡主的賤民為什麼不都抓起來!

“還愣著乾什麼?快去啊!”

孔秀郡主一邊說話,一邊氣得將東西全部砸了出去。

有個茶杯險些從木淮郡主的頭上擦了過去,猛地撞到左邊的門扉上,一下子就脆裂開來,驚得木淮郡主一個眩暈,心中隻有冰冷的兩個大字。

完了。

孔秀看到木淮的時候就跳起來,還沒等說話,就被木淮惡狠狠地罵了一句“閉嘴”!然後又讓貼身侍女使儘了身上匆匆帶來的錢財,這才讓看守的人給了她們一刻鐘寬鬆的時間。

等到屋內隻剩下她們幾個人的時候,木淮郡主走到孔秀的麵前,突然用力甩了她一巴掌。

這巴掌用儘了木淮全部的力氣,一下子就將孔秀的臉抽得紅腫起來,一個巴掌印鮮明地浮現出來。

孔秀被她抽得摔倒在地,心中隻剩下暴虐的怒意,猛地從地上爬起來,正要讓侍女壓住木淮,再抽回去的時候,卻看到木淮冷冰冰地說道:“完了,你知道我們都完了嗎?!”

孔秀:“你說得什麼胡話?!”

木淮的聲音還是那樣冷冰冰,仿佛一瞬間被抽走了生氣,“你被帶往京兆府的時候,虛懷王府被人圍住了,你知道是誰嗎?”

孔秀猛地僵住身子,“……什麼?”

木淮慘淡地笑了起來,“是莫飛河的親兵,他親自帶人圍住了虛懷王府,然後一刻鐘後,陛下宿衛,也出現在王府前。”她一步步說著,一步步逼近孔秀,直到她惶恐的眼底盛下了小小的木淮,“父王完了,你完了,我也完了!”

木淮雖還未看到,卻已經預見了這慘狀。

莫驚春在馬車上昏昏欲睡了一會,傷口的疼痛讓他時不時驚醒,間或想著秦大夫的家卻是有點遠。

可是這馬車卻不是朝著仁春堂去的。

暗十一駕著馬車快速抵|達皇宮,看也不看地將腰牌摘下來丟給侍衛,便徑直闖了進去。那侍衛手忙腳亂地接住腰牌,直接喝住了那要攔人的同僚,“放他們進去!”

莫驚春聽到這聲音時,才猛地反應過來。

暗十一這是送他入宮。

他勉力坐起身來,車廂內並不隻有他一人,還有重傷的暗十五。

莫驚春摸了摸他的額頭,那滾燙的溫度,讓莫驚春的臉色也有些慘淡,他的手指抵住了額頭,“暗十三?”

“在。”

“帶著我的印章去京兆府,彆的我不強求,但一切需得按章程來辦。”莫驚春聲音沙啞地說道,“我不希望在那之後聽到郡主被無罪釋放的消息。”

“是!”

莫驚春被顛簸得有些難受,剛想躺下來,馬車便猛地停下。

肩膀上的傷口扯得生疼,莫驚春忍不住悶哼了一聲。

車簾被猛地掀開,卻是正始帝。

車廂內撲麵而來的血腥味讓陛下的神情變得露出陰鷙恐怖,旋即他將莫驚春小心翼翼地攙扶下來,即便他再生氣,那動作也是輕柔的。

莫驚春下了馬車後,卻發現這車駕是徑直停在賢英殿的。

莫驚春心中剛升起不妙的感覺,便猛地看到許伯衡黃正合等人,他們正站在賢英殿前,看到莫驚春如此模樣,再看馬車上運下來更為傷重的一人,臉色也變得有些難看。

許伯衡緊蹙眉頭,“這也太過囂張。”

莫驚春勉強扯了扯嘴角,剛要說話,卻被正始帝冰冷的聲音打斷,“太醫院人呢?”

劉昊欠身說道:“正在殿內等候。”

正始帝親自將莫驚春攙扶進了賢英殿內,老太醫並其他的禦醫正在那裡等候。他們並不多話,在看到莫驚春的時候便都圍了上來。

老太醫看了許久,露出一副憂慮的神情,“這箭矢的頭異常奇怪,當是在紮入皮肉後便猛地咬合住,如果要這麼生挖出來,怕是要挖開肩膀上的皮肉。”

話音剛落的那一瞬,賢英殿內籠罩在暴烈陰鷙的氣勢之下,仿佛他們身後,正站著一頭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鬼。

正始帝背著手站在諸位禦醫身後,陰鬱地看著莫驚春袒|露出來的傷口。

他無數次摩挲撫弄過的皮肉,無數次啃咬不舍的淡白咬痕,被正始帝如同獸類瘋狂般多次烙下印痕的隱秘之處——

那箭矢貫穿的位置,正正是帝王無比熟悉的地方。

凶暴的殺氣籠罩在殿內,在看到傷勢、聽到老太醫的判定後扭曲成變態癲狂的畸形怪物,漆黑濃鬱的詭譎暗影爬上正始帝的眼底。

他笑了笑,“看來還是寡人太過仁慈,所以才叫他們以為,在京城腳下,都可以如此放肆。”儘管陛下在笑,卻是如此讓人畏懼可怕。

正始帝抬了抬手,不疾不徐地說道:“劉昊,傳令下去,京城戒嚴,三日內,不許任何人進出。”

他充滿惡意地勾起嘴角,“記住,是任何人。”

帝王下令的語氣,充斥著暴虐扭曲的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