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第九十八章(2 / 2)

“我隻是來這裡找師傅的,豈料這譚慶山的人這麼多。”

陳文秀卻不是為了嚴華會來的。

她來譚慶山,隻不過是因為她看中的一個人才要來這譚慶山,不然她也不稀得來這人擠人的地方。陳文秀看著人山人海,心生退卻,“我看這麼多人,就算是我佛慈悲再是有緣,都很難在這裡找到他了。”

柳紅奇怪地說道:“女郎何必一定要他?”

陳文秀漫不經意地說道:“因為他表現出來的戰略意識很有趣,特彆超前。就算不能留在書院做老師,當個朋友也不錯。”

陳文秀為了女子書院,倒是真真投入進去。

為了維持書院的運轉,她還帶著王妃留下來的班底跑了京城好幾個富商化緣,拉來了不少錢財,然後又在書院內要求學生必須吃喝熱水,洗手,甚至是其他的習慣改變,樁樁件件都落實下來。

讀書教習的事情她插不上手,但其他的她好歹可以幫忙統籌。

而她遇到的這個奇人,是陳文秀在一次意外中撞見的。

那時候,陳文秀正帶著幾個學生外出,在外頭酒家吃食前,剛好小二端上來的水是冷水,陳文秀便下意識讓小二去換過熱水,再重新端上來。

一個名叫二丫的學生好奇地說道:“院長,您一直要我們吃熱水,這是為何呀?”

陳文秀說道:“出門在外,誰也不知道熱水裡有什麼,如果燒開的話再喝下肚,好歹不容易出事。二丫,你之前不是說,你父兄不知在路上染上什麼病,最終去了嗎?如果能夠勤洗手,然後再吃熱水,隻要做到這簡單的兩件事,就可以避免很多臟東西入口了。”

“嗬嗬。”

在陳文秀說話時,隔壁桌傳來一道清脆的笑聲。

那笑聲未必是善意,帶著幾分無奈的嘲弄。

陳文秀瞥了過去,倒是看到一個相貌秀麗的男子,他獨自一人坐了一桌,桌上除了一碟花生,就隻剩下三兩壺酒。

他漫不經意地吃著酒,頭也不抬地說道:“簡單?光是熱水,便不是一樁簡單的事情。”

陳文秀微怔,認真思索片刻後,倒是反應過來自己當真是想當然了。

在她看來,燒開水吃熱水是非常容易的事情,可是對二丫她們從前經曆的環境來說,為了能夠活下去,他們隻能打短工或者是用儘彆的手段,幾乎不可能去思考如何改善的可能。而對於普通的百姓來說,他們地裡的田便是養活他們的根基,隻有得空的時候才能上山去砍柴火。而這砍下來的柴火也不單單是自己用,還要抬出去賣。

如果要頻繁燒火,煮水,這樣的花銷日積月累下來,便是他們不舍得的開銷。

當然,若是落在普通人家,這又不算什麼。

可在這些不算什麼的人家裡,也未必會因為臟東西入口而生病了。

陳文秀想明白這一點後,並沒有生氣,反而是站起身來,衝著那人矮身行禮,“多謝郎君指教,不知郎君姓氏名誰,可有落腳的地方?”

這突如其來的話,倒是讓那郎君吃了一驚。

即便陳文秀不清楚自己的出身來曆,可她偶爾的行為還是與當朝的女子彆有不同,又露出了幾分爽快和自然。譬如這等與陌生郎君說話的淡定從容,半點都沒有女兒家的拘束,生生讓那郎君當真下意識被帶出了話。

他叫林歡。

陳文秀見這林歡談吐不凡,在交流時,又顯露出了幾分在外走動才有的博覽才學,一時間見獵心喜,忍不住說道:“不知郎君如今可有職務在身,或是另有事要做?若是沒有,可願與妾回去,做一做老師如何?”

林歡被陳文秀的直白嚇得落荒而逃。

陳文秀第一次乾巴巴的招攬就此失敗。

等到二三次後,林歡意識到陳文秀便是最近京城聞名的女子學院的院長後,也忍不住吃了一驚。陳文秀看起來嬌|小可愛,光是看著麵相,頂多十五六歲,這樣的年紀,卻是承載了這樣的分量,著實有些了不起。

怨不得這女郎的談吐與男子無異,更是比尋常男兒更爽朗些。

隻是林歡有事在身,到底還是拒絕了。

柳紅也曾問過陳文秀,書院中的老師已是不少,為何獨獨還要再找林歡。

陳文秀無奈說道:“那些老師雖是儘心儘力,可到底有些疏懶。我知王妃姐姐是想著找那些有才學的人,可是這樣的人也容易眼高手低,他們未必會願意真心沉下來教學。你看咱書院裡,除了劉先生外,其他的幾個,不都是隨便打發的嗎?想要繼續走下去,還是得再找些好老師才是。

“那林歡看起來便有所不同,主要是他在外麵走動多,見識廣,信手拈來的例子便是開拓視野的新奇事,這對那些女孩子來說,才是最重要的。”

隻有看過外麵的世界多寬廣,才能讓她們意識到自己也能如此,不然長此以往下去,這女子書院辦了也不過是無用功。

她們自己的意識也定要發生轉變才是。

柳紅若有所思。

隻是眼下這譚慶山如此多人,想必是不可能遇上那人的蹤跡,陳文秀摸著臉上穩固的麵|具,興衝衝地拉著柳紅往前走,“走走走,我可還未看過這朝代熱鬨的廟會呢,哇,好多人啊——”

柳紅:“……”

您也太後知後覺了吧?

她無奈被陳文秀拉入人海中。

這譚慶山的熱鬨非凡,除開華光寺內的嚴華會,在譚慶山腳下,也正有一處熱鬨,前來廟會熱鬨的人是如此之多,渾然不懼這初冬的嚴寒,待到午間,天上飄飄落了幾片白雪,多少蓋住了上午淩亂的腳步。

這雪色絲毫蓋不住人群的熱鬨,而往那深山老林中,也為撕開的熱血蓋下冷肅的白色。

公冶啟將處理好的獵物破開肚子挖出內臟,這才用鋒利的小刀一處處割開肉塊,然後再插過已經處理好的樹枝,然後挨個遞給莫驚春。

莫驚春生起火,正在盯著架著的烤肉。

那頭獵物是正始帝打下的。

處理的人也是他。

甚至都用不上墨痕和衛壹。

於是他們兩人就在外圍遠遠地將那些血汙給處理了,免得這濃烈的血腥味引來了無法招架的虎豹。等到他們處理完後,兩人麵麵相覷,登時摸出了放在馬背上的饃饃,齊聲說道:“小的去遠處戒備。”

然後就帶著乾糧遠遠躲開,半點都不打算摻和。

莫驚春瞥了一眼那兩個憨貨,淡淡說道:“陛下嚇到他們了。”

“緣何是寡人嚇到他們?”用冰冷的溪水洗乾淨了手,正始帝走到莫驚春的身旁坐下,“可不是夫子少有的發火嚇到他們?”

莫驚春淡定地說道:“臣發火的時候,不會遷怒其他人。”

正始帝若有所思地說道:“也是有理,如夫子這樣的秉性,怕是牽連了其他人後,等回過神來,自己都要懊惱不已。”

莫驚春聽出了其中的嘲弄,無奈地將烤好的肉遞給陛下,“隻有鹽末,未必好吃。”

趕快吃著堵上您的嘴吧!

帝王接了過來,看著烤肉,片刻後說道:“夫子怎不吃?”

莫驚春取下一塊,看著那滋滋作響的油滴下來,跌入火堆時那一瞬,便有火苗卷起,再棲息下去,“怕有毒?”

他咬了一口。

還成。

畢竟隻有鹽,也不能挑剔什麼了。

公冶啟:“你可以先吃。”

沒必要敬著他。

莫驚春微愣,笑了笑,“有什麼先後所謂?您便吃了就是。”

他低頭吃東西的時候,正始帝卻一直在看著他。

他們兩人的對話在墨痕和衛壹追上來後戛然而止,然後就是不緊不慢往外找路的過程。有好姑娘在,要找到出去的路並不難。隻是剛才經過一路狂奔,就算是再好的馬也得歇息一二,再加上如今好姑娘可是一點都不樂意讓公冶啟上身,一旦靠近就要撩蹄子,思來想去,隻能略作休息後再行考慮。

實在不行,墨痕和衛壹那裡還有馬。

稍微調換一下順序,總也出得去。

“陛下,您再看下去,那肉也不會主動跳進你的嘴巴。”

莫驚春無奈地歎了口氣。

這麼近的距離,便是瞎子,也能感覺到其中的熾熱。

陛下再這麼看下去,就算莫驚春想裝傻也裝傻不了。他將吃完的樹枝插到一旁,然後翻轉著火堆上的其他烤肉,“墨痕,衛壹,過來拿肉。”

“不必了郎君,我等吃飽了。”

衛壹的聲音遠遠傳來。

莫驚春微蹙眉頭,吐了口氣,就聽到正始帝冷冰冰的話,“還不滾過來?”

衛壹和墨痕麻溜就滾過來了。

拿走一半的烤肉後又麻溜地滾了。

莫驚春將一根樹枝的肉遞給正始帝,“陛下,您也沒吃多少。”

觸手可及的溫度,冷得有些冰人。

莫驚春凝眉,將正始帝往火堆的方向推了推,讓他烤火。

正始帝看著手裡的烤肉,再感覺那暖洋洋的溫度,搖頭說道:“餓倒是不怎麼餓。”他轉動著手裡滾燙的烤肉,突然笑著說話。

“夫子,你知道嗎?人的皮肉撕下來後,那紋理,其實跟這些東西,也無甚差彆。”

莫驚春:“……陛下,吃飯的時候,不要說這些話。”

他看著手裡的烤肉,一時間倒是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正始帝懶洋洋地笑道:“寡人這可是好心在給夫子講解,尋常人要讓我開口,可是一點都不能。”

莫驚春總算忍不住輕踹了一腳陛下,總覺得陛下就像是個沒事找事的熊孩子。

帝王將吃完的樹枝丟到一旁,看著最後三四根樹枝,“寡人覺得我沒錯。”火焰的光澤明明滅滅,隻可惜如今是在白日,即便這篝火的色調打在身上,卻也看不出什麼變化,隻隱約聞到了肉香和炭烤的味道。

莫驚春緩緩說道:“陛下惱怒臣之脾性,不夠心狠,不夠看重自身。或許您的說法是對的,隻是……如果臣當真那麼容易改變的話,陛下又何苦來哉等了這些年?”

他倦怠地歎了口氣。

正始帝的想法偏執到了極致,如果不是費勁心力,莫驚春未必能夠猜出這詭異的角度。可即便莫驚春隱隱觸及到了其中的症結,卻還是茫然。

……這如何能改?

陛下所流露出來的殘暴與霸道,著實太過狠厲。

難道靠著殺人,便能夠塑性嗎?

莫驚春沉默了片刻,想起父兄身邊那些冷厲的親衛,一時間有些說不出話來。

他沉默地將最後那些烤肉分成兩半,逼著自己正始帝吃了下去。

然後徐徐吐了口氣。

果然,就算獵物的肉再是鮮美,可隻有鹽末還是有點難吃。

腥臊味揮之不去。

正始帝一臉嫌惡,吃到最後一口幽幽地說道:“寡人懷疑,這是夫子的報複。”

莫驚春:“這是陛下親手打的獵物。”

帝王瞥了眼莫驚春,看他正在慢條斯理地清|理著火堆。

莫驚春剛才處理了他打的獵物,然後又親手製成肉食送與公冶啟吃,這其中的親密鏈接,讓他的情緒多少是安靜下來,獲得了某種源自於古老血脈的滿足。

仿佛這種外出打獵,回家則由著最親密之人料理食物的饜|足是從古老至於如今,都是殘留在血脈裡的倒影,湧動著莫名的喜悅。

莫驚春將火堆都澆滅,然後又用東西蓋住這裡的痕跡,這才拉著公冶啟起身。

今日這一回倒也是沒白來,好歹是摸到了正始帝的症結在哪裡。

雖然莫驚春還有些摸不著頭腦,可是有了思路,總好過之前沒思路那般無頭蒼蠅亂撞。他看向墨痕和衛壹的方向,卻看到原本應該在樹下的兩人卻不見蹤影。

莫驚春臉色微變,看向好姑娘。

隻見她已經不再低頭吃著那些寥寥無幾的草根,反而是機敏地四處查看,那長長的眼睫毛閃動了幾下,大尾巴甩動起來,馬蹄子不太|安分地刨著地麵,挖出來兩個小坑。

莫驚春心下懊惱,他今日出來,早知就要帶上兵器。

卻看到遠處,墨痕和衛壹小跑著歸來,兩人的臉上都透著不同程度的凝重。他們的聲音壓得極低,走路的時候也生怕踩到地上的枯枝爛葉,一看就是異常謹慎。

墨痕竄過來,小聲說道:“陛下,郎君,我等剛剛在高處往下望,那溪流底下,卻是來了一夥人。”

這溪流已是半結不結冰麵的模樣,隻是這兩日溫度高了起來,便又開始緩緩流動。莫驚春他們停留的地方是在上流,那些水流的痕跡當然是衝到下流去。那群人聚集在下流倒沒什麼所謂,可他們要往外走,卻是必須往下流去的。

那些人恰恰堵住了他們的去路。

莫驚春壓低了聲音,“你確定那些人是意外闖入,而不是追著我們的痕跡過來?”

後至的衛壹皺眉說道:“不確定,但是他們停下來大吃大喝,看起來不像是在追蹤的模樣。”他抬眸看了眼莫驚春,複看了眼正始帝,小心翼翼地說,“小的倒是覺得,他們那模樣,有點像是盜賊。”

至少不是什麼正派人物。

莫驚春驀然想起,在此之前,袁鶴鳴曾經說過,最近的譚慶山不算太平,讓他外出的時候要小心行事。

“如果這夥是之前袁鶴鳴說的賊人,那倒是有些倒黴。”

莫驚春這話卻是沒錯,他們幾人身上,除了陛下都沒攜帶武器,便是有,也都在馬車裡,也有兩個暗衛跟了過來,隻是這些暗衛身上,能帶著的也不過小巧的兵器,也算不得大用。

正始帝:“人數有多少?”

衛壹蹙眉,“約莫幾十,眼下他們正分散出幾人來狩獵。”

這才是他們擔憂的點。

若是那些人衝撞進來,那可就麻煩了。

莫驚春聽著衛壹的描述微蹙眉頭,但在看向陛下時,卻感覺到了某種奇怪的詭異。正始帝的臉上看不出焦躁,甚至還透著淡淡的愉悅,他背著手說道:“如果隻有幾人,那這些倒是可以慢慢解決掉。”

莫驚春聽得出來陛下的意思。

他們要離開,就隻能往下流突破。

可這些人堵在下流,一時間也看不出他們的意圖,但從墨痕和衛壹的描述中,倒是可以聽得出來,大抵都是些殺人如麻的貨色。能被袁鶴鳴提點一二的賊人,怕不是危險至極。如果在山中猝不及防撞見……

那是絕對避免不了的。

正始帝想要逐漸分化他們,一點點侵蝕,這好過直接與他們所有人對上。

這本該是個極好的建議。

莫驚春突兀地說道:“陛下,您這次出宮是為何而來?”

正始帝微訝,俊美的麵容在看著莫驚春時,露出漂亮明豔的麵容,“當然是為你而來。”他背著手站在稀薄的日光下,讓得陛下的模樣愈發美麗,輕易移不開視線,尤其是那雙如墨的眸子,仿若浸滿了無數情愫。

可莫驚春的心卻忍不住下沉。

陛下如此模樣,到底讓莫驚春勘透了這其中微妙的荒謬。

正始帝此番出宮,為何要帶上大皇子呢?而他孤身前來,就連劉昊和侍從也沒帶?而他們因著好姑娘的異樣衝入山林時,也再沒看到其他人的蹤影,唯獨墨痕和衛壹追了上來?如果墨痕衛壹不是莫驚春的人的話,他都要懷疑連他們兩人也都是陛下的謀算。

即便眼下他還未捉到痕跡,心裡卻是清晰地意識到這其中蹊蹺。

莫驚春的臉色有些難看,“陛下,您最好不是故意以身涉險!”

這樣的事情,還當真正始帝做得出來。

正始帝揚眉,倒是真真露出個無奈的笑意,他步到莫驚春的身旁,“難道在夫子眼中,寡人便是個如此瘋狂的人嗎?”

莫驚春直視著公冶啟的眼,一字一頓地說道:“瘋狂,怕是不夠形容陛下。”

他忍下心頭的猜測,開始著眼眼下的危機。

陛下的身上帶著兵器,但也唯獨一柄軟劍,而他們幾個身上,隻除了木棍,倒是彆無其他。好姑娘膩歪在莫驚春的身旁磨蹭,隻要看到莫驚春和公冶啟挨得近了一點,就忍不住拖著他往後走。

頑鬨了一會,正始帝挑眉,抬手點了點好姑娘身上披著的布袋,“還在擔憂什麼兵器,夫子這馬,不正帶著嗎?”

莫驚春挑眉,摸上好姑娘的屁|股。

一刻鐘後,三個結伴的男人撥開樹枝走了過來,嘴裡還不乾不淨地在罵娘,“這都是什麼鳥不拉屎的地方,還要再這裡繼續待多久?”

“再忍忍,總是要等時機的。”

“時機時機,有什麼時機?要我說,眼下不就是時機嗎?”

“也不知道那姓林的到底給老大灌了什麼迷湯,都到這裡來了,怎麼還躊躇不前?再忍下去,老子嘴巴都要淡出鳥來了!”

“之前不是說,在這譚慶山是最好的時機嗎?”

他們幾個似乎是篤定這裡不會有旁人,就算說話也說得肆無忌憚,隻透著冰冷的寒意,“要我說,不過都是孬種……臨到頭了,養了這麼久的時間,他娘的狗東西,我們可在這裡窩了幾十天,好容易將這山頭都摸清楚了,結果臨到頭了,又他娘給停了,這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藏在一旁的莫驚春微蹙眉頭,有什麼謀算在今日被中止了……是因為……

他還沒來得及抓住那一瞬的靈光,那三人已經發現那三匹馬了。

他們反應的速度比想象還要快,下意識一個暴退,正狠狠被從後跳出來的墨痕和衛壹一人用布袋罩住一個,猛地勒緊繩子將他們脖子套緊。

而餘下的那一個露出猙獰之色,猛地抽|出刀朝著墨痕砍去。

莫驚春早在墨痕和衛壹動作的瞬間就靈活下樹,手裡的木棍狠狠地敲在他的腦後。

一下猶是不夠,莫驚春一腳踹在他的膝蓋上,然後木棍繞過脖子猛然勒住他的下巴,腳下使勁踩住小腿,毫不猶豫哢嚓一聲,腿骨開裂的同時,莫驚春也將這人勒暈了。

他從那人的手裡拿走長刀,轉過刀背,給那兩個被套在布袋裡的腦袋一人一下,將他們抽暈過去。

沒有兵器,那就去搶。

總是會有的。

莫驚春將他們身上帶的兵器全部取走,然後讓墨痕和衛壹將他們的嘴巴都堵住,再用腰帶捆起來。

正始帝不緊不慢地說道:“慢著。”

他從隱蔽處走來。

帝王剛被莫驚春勒令不得出手。

他盯著莫驚春,“夫子,這些人擺明了不是什麼好人,眼下敵在明,我們在暗。若是留下活口,將他們捆起來的話,等其他人不小心看到他們,豈不是麻煩?”

留下活口,便是禍害。

莫驚春沉默,片刻後,他點了點頭。

他抽刀。

一刀一個結果了他們。

墨痕和衛壹要做的,就變成了藏屍。

莫驚春慢吞吞地歸刀入鞘,這刀具算是不錯,落血無痕。

便顯得這些人更加可疑。

他心裡正思忖著事情,卻冷不丁看到帝王抬起的眼眸,炯亮異常。

公冶啟的神情看起來有些冷淡,他沒有說話,也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可他的注意力,他的黑眸,隻停留在莫驚春的身上。

黑眸眼底深處的熾熱,如同烈火燎原。

所謂冷淡,不過偽裝,那緊繃到幾乎要崩裂的線條,吐出的聲音卻是萬分冷靜。

“殺得果斷。”

他像是在為莫驚春方才殺人的模樣而驚歎,而歡喜。

莫驚春呼吸微窒。

公冶啟迎著莫驚春的視線,露出一個克製的淺笑。

殺得好。

一人,兩人,三人……

再多些,更多些才好。

公冶啟抬起腳,一步步走向莫驚春。

他隱忍著瘋狂的念頭,生忍下暴躁的惡意,那暴戾的情感在步步靠近莫驚春的時候化為謹慎的步伐,眼底鋒利得像是捕獵的猛獸。

一步,一陷阱。

夫子的心中沒有惡獸,有的隻是無窮儘的憐憫和溫和。

既然生造也是不能,那將公冶啟心中的惡獸強塞進去,那會如何呢?那頭永遠不知饜足的野獸,若是再鑽進去,可有得到滿足的一日?

他確實是個瘋子。

帝王眼波微動,人已經到了莫驚春的跟前。

公冶啟冷漠地想,夫子當真是太過倒黴,怎麼偏是遇到他這個瘋狂的暴君呢?

勢在必得的傲慢下,是惡獸低下頭顱。

踩碎一切惶恐,蕩平所有的阻礙。

沒有萬一。

他要的是萬無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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