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第一百一十九章(2 / 2)

她駐足站在那裡,像是在看著後院的假山,又像是在等著陳文秀。

陳文秀揚眉,主動走了過來,“你找我?”

鄭雲秀看向她,露出個淺淺的微笑,“您沒有告訴我,鄭家過來的消息。”她看起來比前些時日的狀態好了些,但態度也更謙卑。

她和這書院裡的其他夫子合不來,先是他們的性彆各有不同,再一個,是他們覺察出鄭雲秀身份的不同。即便他們不知道這柔美倨傲的女子究竟是誰,但也會下意識遠離。但奇怪的是,那些女學生,卻是和鄭雲秀相處得不錯,不然,陳文秀是不會讓她繼續教習下去的。

鄭雲秀能傳授給這些女學生的,不同於那些先生,更是身為女子為人處世上的事情。即便這和女子書院的開端有些不同,但陳文秀並不覺得這不合適。

這本就是她們需要麵對的艱難,有人提早為她們點出來,再加以克化,提出解決的辦法,這難道不是好事嗎?這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機會,不是誰都能被手把手教著為人處世的道理。而鄭雲秀在讀書一事上,也有著自己的見解和造詣,偶爾還能指點那些學生。

陳文秀笑嘻嘻地說道:“他們來找的,是鄭家的鄭雲秀,可我們書院,隻得一個叫鄭先生的夫子,卻是沒有什麼鄭雲秀的。”

鄭雲秀微怔,福身行了一禮,略帶哽咽地說道:“多謝院長。”

“荒謬!”

鄭天河將手邊的棋盤掀開,不怒自威的臉上,也流露出暴怒的神色。他惡狠狠地盯著跪在底下的奴仆,“偌大個鄭家,都看不好一個女子,爾等怎有臉麵,還來同我說什麼,不在?她若是不在女子書院,那她那幾日,見天往那裡跑,是在作甚!”

那跪著的人哆嗦了起來,囁嚅地說道:“院長,那女院長,說院中沒有這樣的人。主子之前提過,那地頭不可胡來,所以我等不敢強行進去搜。”

畢竟那可是孟懷王妃離開前留下來的東西,而且後來,又不知道通過什麼方式,和焦氏搭上了線,自然不能肆意胡來。

鄭天河鐵青著臉,說道:“她必定是在女子書院,那區區院長,居然會包庇她?”他如鷹般的眼神露出凶戾的神情,“看來,我的好女兒,怕是該說的,不該說的,都合盤說了出去。”

鄭家發現鄭雲秀失蹤,也沒兩天的事情。

她的貼身侍女,是到了晚上,才發覺那所謂在屋內休息,其實隻是打了個幌子,屋內壓根就沒有人。鄭雲秀除了帶走幾根朱釵首飾外,什麼都沒有帶,就悄無聲息地從鄭家消失了。

鄭天河當即就派人往四處去,而後又在第二日想起了女子書院,著人去調查。

女子書院……

鄭天河的臉皮抽.搐了一下,冷硬著臉說道,“敬酒不吃吃罰酒。若是孟懷王妃在,也便罷了,如今人不在京城,這底下的阿貓阿狗,也敢跳到鄭家麵前造次,是覺得我鄭家落難了,就誰都可以踩一腳不成?”他低頭看著那人,陰冷的聲音讓人忍不住發顫。

“去,院長不願意說,那底下的人,總該需要外出采買吧?”

他幽幽地說道,意有所指。

正始帝今兒的心情甚好,就算是有幾個言官上奏,言辭激烈,語氣奚落,但帝王半點都沒往心裡去,還同劉昊笑話,“如果這些人的文筆,當初便是這樣劍走偏鋒的話,那指不定考官還會判他們個下下等。”

劉昊:“科考前,考生肯定會提前收集過當年考官的喜好,是不敢隨意胡來的。”在科舉考試中,敢於文筆激烈,言辭偏激的人,還是少數。大多數的考官,還是更加喜歡那些喜歡中庸之道的考生。

正始帝將折子丟到一旁,那態度有些嫌棄,隻覺得忒是浪費筆墨。

劉昊中間出去給陛下換過茶水,然後俯身說道,“陛下,太後已經和成虞君提過收養的事情,成女郎欣喜得落淚,已是應了。”

正始帝漫不經心地說道:“成虞君是個聰明人,不管她之前的想法是什麼,但誰敢拒絕呢?”而成虞君究竟喜不喜歡,在不在意,正始帝並不在乎。

隻要太後高興便成。

劉昊滿臉堆笑地說道:“太後這樣仁慈心腸,有誰會拒絕呢?”

正始帝嗤笑,“那可說不準,不過這些都是後話。宮裡頭新進來的這些人,倒是有意思。三天兩頭地出事,是覺得寡人是太閒了嗎?”他的手指彈了彈手上的奏章。

劉昊:“陛下,不如奴婢……”他暗示地說道。

正始帝搖了搖頭,露出個古怪的神色,“不,就讓他們繼續鬨下去,寡人倒是想看看,會跳出來什麼東西。這幾年,後宮確實是太.安靜了些,這樣不好,既讓他們沒了活力,也讓太後和寡人失去了看樂子的蠢貨,倒是不美。”

劉昊無奈苦笑,知道陛下這是又有了彆的成算,便沒有再說話。

後宮安靜了好些年,除了寥寥幾次的意外,任是誰,都沒辦法往這後麵伸手。或許是這般,今年開了小選,讓宮女輪換了一波後,露出來的新變化,卻是讓正始帝起了興趣。

劉昊不敢再多言,隻看著陛下低頭批改著奏章。

隻是再過了些時候,正始帝像是有些坐不住,停頓了片刻,忽而從懷裡掏出來一個小小精致的人偶,然後擺放在了桌邊,看起來異常精致可愛,或許是因為陛下為其新換上的衣物,看起來不像是往日莫驚春會穿戴的衣裳,但是怎麼看都透著幾分漂亮。

莫驚春並不怎麼穿戴鮮豔的衣裳,但是正始帝曾看過夫子紅裳的模樣,那可真是漂亮異常,難以移開視線。他的手指勾住了袖口小小的布料,自言自語地說道:“也不知道這東西,還有多久……”那後麵的幾個字眼,被正始帝吞了下去。

他清楚,這個小東西的出現,便意味著夫子又一次失敗。

而這一次失敗,在莫驚春還沒有提出來之前,其實正始帝就已經猜得差不多了。

畢竟,他的生與死,都在那些時日。

想要聯想到任務的內容,其實並不難。

難的是,要怎麼從莫驚春的口中,將任務給挖出來。

即便正始帝已經知道精怪的存在,可是莫驚春從來都沒有想過要主動將任務和盤托出,有的是因為不合適,更多的,是因為莫驚春並不習慣依賴旁人。即便這個人是正始帝,也是如此。又或者是,正是因為這個人是正始帝,所以莫驚春才更加刻意避免如此。

帝王的權勢威嚴,能夠做到的事情實在是太多。

如果沒有任何束縛的話,那依賴成癮,便不是那麼好戒掉。

於情於理,正始帝都應該理解這些微妙的情緒和擔憂。

故,他在看著這個小人偶的時候,想起的不是那些美味的處罰,而是有些可氣又可惱的疏離。

他戳了戳小小莫驚春的鼻頭。

非常不得體的行為。

劉昊默默移開了眼。

然後陛下的指腹又搔了搔莫驚春的後脖頸。

昨夜,正始帝偷溜去莫府,時隔多日,總算將莫驚春抱了滿懷。

正如他所料,莫驚春並沒有拒絕他。

隻是有些無奈,身上壓著沉重的力道,就像是一隻霸占地盤的大貓,正在使勁地將氣息蹭到莫驚春身上。

莫驚春小小抱怨地說道:“您可真是重。”

可不是嘛,正始帝都幾乎將他一半的身子都壓到莫驚春的身上來,那重量可真是實在,讓人輕易逃脫不開。

正始帝將頭顱埋在莫驚春的脖頸,狠狠吸了口,委屈地說道:“寡人可是有好多天沒有和夫子這麼親密了。”他一邊癡纏著莫驚春,一邊用力地舔.舐著他的脖頸耳後,像是要將那裡給舔下來一般。

莫驚春悶哼了兩聲,到底沒有阻止正始帝的動作。

他知道陛下有些貪戀他身上的氣息,儘管為此,莫驚春好幾次都懷疑自己是不是遺留下什麼奇怪的味道,但可惜的是,不管莫驚春沐浴的次數再如何頻繁,陛下都似乎能嗅聞到那氣息。

尤其是在情緒激烈的時候,如陛下所說,那味道便會劇烈翻湧,變得愈發醺香濃鬱,讓人恨不得醉死在這氣息中。

正始帝說得淡然,半點都不以為恥,更覺得甚妙。

而莫驚春隻想將正始帝的那張嘴給堵上。

體香這個東西,他可不想要。

但昨夜,正始帝卻很是滿意。

即便隻有身體相擁,可莫驚春身上本就醺濃的氣息沾染在床榻內……這才是他原本隻打算看看,卻在那之後,卻忍不住將莫驚春拖入床榻的緣由。

正始帝理直氣壯。

他回過神來,看著奏章,又玩物喪誌地看著小人偶。

直到下午的時候,才磨磨蹭蹭地批改完奏章,漫不經意地說道:“去將袁鶴鳴和柳存劍叫來。”

“喏!”

劉昊退出去的時候,正巧看到永壽宮的女官秀林站在外麵,像是剛剛到來。她見到劉昊,笑著福身,“中侍官,太後娘娘請陛下過去一趟。”

劉昊側過身去,避開這一禮,笑著說道:“我這便進去,女官且在外麵等等。”

秀林麵帶微笑,看著剛出來的劉昊又匆匆進去,垂下的眼底有幾分擔憂。

太後這一次讓秀林來,是因為大皇子。

太後既然將成虞君收為孫女,自然要問過他們的情況。那些事情,都落在紙上,成為收集的情報,都交給太後看過。可是寫出來的,和自己說出來的,總歸是有些不同。太後也正是因此,才知道成虞君的生辰快到了。

既然剛收為孫女,那這生辰禮,總該是要隨的。

隻是,這且不是要緊的。

太後從這一事中,想起了大皇子。

因著大皇子娘親那些荒誕的過去,大皇子每年的生辰都沒有大辦,隻是那一日永壽宮中會小小慶賀一下,旁人倒是一無所知。太後是尋思著如今大皇子也大了,焦氏也去世了,這一年的熱孝早就過去,今年倒是想要操持起來。

不過這宮中其實也沒幾位主子,太後這意思,其實還是想要讓大皇子和陛下多親近親近。畢竟最近這小半年看起來,陛下似乎不再跟從前那樣冷落大皇子。

隻是……

秀林在心裡苦笑,彆的也就罷了,就算陛下真的應下了,那大皇子真的會高興嗎?

他約莫是要害怕的。

遠在景陽宮的大皇子莫名其妙打了個噴嚏,覺得自己背後發涼,一時間卻計較不起什麼。

這半月,莫驚春忙碌完手頭的事情後,總算能和桃娘說上話,甚至還點評了一下她在功課上的毛病。雖然他遠離科考多年,但隻得有空就會讀書,倒是沒落下多少。

桃娘在得了莫驚春指點後,露出嬌羞怯弱的模樣,趴在莫驚春身旁小小聲說道,“阿耶,大伯娘是不是,想要為我說親?”她的聲音小得就像是氣聲一樣,莫驚春幾乎要聽不見。

莫驚春挑眉,含笑說道:“你怎麼猜到的?”

桃娘:“不是我猜出來的,是陳院長告訴我的。”她和陳文秀倒是成為了筆友,有事沒事的時候,就會給彼此寫信。

這一回,是桃娘在書信中苦惱地提起了大伯娘最近總愛帶著她外出走動,偶爾還讓她與幾位夫人說話。那些夫人,若是帶了自家兒子過來,那還得隔著屏風坐著,著實是令人難受。

結果陳文秀卻在書信中哈哈大笑,說這是在為桃娘相看人家。

莫驚春:“桃娘不喜歡嗎?”他認真了些問道。

從前也沒怎麼提起這個問題,隻偶爾略略說過,但也沒有深入,今日既然提起,那也可以多說幾句。

桃娘囁嚅地說道:“女兒不想那麼快嫁出去。”

她確實是還沒開竅,也是因為不想離開家,不想嫁出去。

莫驚春認真地說道:“既然不想,那就不必去做。”

桃娘訝異,“若是我十五,十九,也是這麼覺得呢?”

“便是你十五,十九,也是這麼覺得,為父也是應的。”莫驚春笑吟吟地摸了摸她的腦袋,“你才是最要緊的。”

桃娘心滿意足地抿著嘴,高高興興地抱著作業離開了。

正巧,墨痕從外麵回來,為桃娘避開路後,匆匆往墨香院趕去。

他此一來,是為了兩件事。

一則,是女子書院出事了。

二則,是為了坊間的傳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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