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第一百三十章(2 / 2)

乃是因為魏王的插手,成家姐弟才有了那幾年安閒的機會,這讓他們有了喘息和學習的時間,這才是他們最終能活得抵.達京城的緣故。

也是看在這事上,正始帝高看了魏王一眼。

“此事既了,又何必這麼著急離開?”

王妃在說出此話後,突然住了口,神色變又變,露出一副愁容,“是了,是我荒謬了,正是因為此事到了這般地步,才需要迅速離開。”

再過不久,整個京城,就會變得愈發瘋魔。

不走,便也來不及。

即便是魏王,也無法獨善其身。

一個漆黑的夜晚,或者說,天還未擦亮的清晨,有大批車馬從城東使了出來,低調地抵.達了城門口。這本不符合宵禁的時間,但是守城的兵馬隻看了他們一眼,便漠然移開了眼。

待到時辰已到,剛打開城門的時候,衛兵就已經搜查好整支隊伍的情況,默然放了行。頂著擦黑的天色出攤的攤販,隻能有些好奇地支開窗,看著車馬離開。

“誰啊?”

“不知。”

“這半年裡頭,可再沒見到有誰這麼趕早地離開。”

“嘿嘿,便是連離開的人也少吧。”

“是啊……”

“這裡,可是京城。”

“是嗎?”

莫驚春在起身的時候,就收到了魏王離開的消息。他站在銅鏡前整理著衣裳,淡淡地說道:“衛壹,你怎知道得這麼快?”

衛壹的腦袋從窗門冒了出來,“郎君,暗十一剛從外頭回來。”

莫驚春挑眉,“歇息的時候,他也去辦事?”

這幾日,可不是暗十一輪值的時候。

衛壹搖了搖頭說道:“郎君,小的拜托暗十一去查坊間的傳聞,所以這幾日,他有些早出晚歸。不過,聽說,最近民間,似乎不再那麼熱衷於說起您和陛下的事情了。”

莫驚春有些神經質地扯著領口,刻板得要求它熨帖下來,這才移開眼。

“怎可能一直在說我倆的事情。”他漫不經心地說道,“如果來來往往,一直都隻有這件事可以說嘴,那豈不是無聊得很?”

從前閒暇的時候,莫驚春也不是沒去過西街走走,對於普通的百姓交往閒談時的習慣,多少也了解一些。

一件事再有爆點和奇怪之處,可總不能照著一日三餐的量給吃。

除非還有更深可以挖掘的事情,不然久而久之,也就平息了些。當然,這隻是在京城附近,至於各地的傳聞,那隻得說是在逐步擴散出去,許是在半年後,偏遠的地方才將將知道此事,又將此事當做是趣聞或者厭惡之事來談,也是說不準的。

“但奇怪的是,這一次之所以這麼快速消退下去,主要還是京城中接連爆出來大大小小的事情。”

莫驚春的眼神有些茫然,“最近京城裡,還出了什麼我不知道的事情?”

他倒是有些好奇。

對上郎君那雙清亮的眼,衛壹本來興致勃勃的八卦心一下子就澆滅了,不敢表現得那麼興奮。

他訕笑地說道:“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那都是些後院裡的事情,比如說,王侍郎他的家裡,正娶了第十八房小妾,結果這小妾囂張得砸破了正妻的腦袋,被正妻拖去了祠堂給活活打死了;比如,平康坊有兩位花魁在爭奪頭牌的聲名,結果有一夜,她們兩人正在庭院中對弈,不知怎的,居然變成蝴蝶飛走了;還有,聽說靜明湖裡,有水怪,已經有好幾個人被拖下去水,險些救不回來……”他的記憶力倒是不錯,吧嗒吧嗒地將之前聽過的飯後雜談全都說了一遍。

這些事情,平時若是爆出來,京城中都會熱議一段時間,結果在這短短一二月間,這樣的事情,居然接連出現了十幾起。

如此之頻率,如此之詭事,隻能力壓了之前皇帝與他情.人的緋聞……

皇帝喜歡男人怎麼了?

公冶皇室這麼些年下來,也不是沒有好男色的皇帝。

而且眼下這皇帝慫得很,追了好幾年,這情.人都還沒追到手,還不如吃吃靜明湖的水怪那個趣談,那可真是恐怖得很喲,聽說隔壁那條街道上的張三,就是死裡逃生求得一條性命,不然都要被水怪活生生扼殺在湖底。

哎呀呀……

莫驚春默然。

他立在銅鏡前,從衛壹的講述中,品嘗到了一種極其強烈的,“被安排”的味道。

那個人,可還將這輿論,把弄在了掌心。

莫驚春垂眸,將腰帶環上,平靜地說道:“我知道了,衛壹,你做得很好。不過此事不必再追查下去了,畢竟……諸事,都逃不開陛下的眼。”

衛壹微愣,緊接著蹙眉。

旋即,他像是明白了什麼,臉色微變,然後衝著莫驚春點了點頭,悄然離開。

莫驚春歎了口氣。

看來,鄭天河是不可能活著出來了。

“砰砰砰——”

一塊定型的木塊飛了出去,險些削過席和方的發髻,害得他驚愣在了當場,還得是墨痕扶了他一把,才讓他勉強回過神來。

莫驚春渾身濕汗淋漓,袖口微微擼起,正用力地把住木樁,喘著氣看向席和方,“沒傷著吧?”他剛才沒收住力氣,居然將練習的木頭打飛了出去。

“沒事,隻是差點。”席和方愣愣地說道,“莫尚書,您好像比以前……”他站在燈火通明的武場裡,看著穿著便於行動的短襯、露出犀利與鋒銳一麵的莫驚春,總覺得他和之前不太一樣了。

在莫驚春身旁的人,許是因著日積月累的緣故,並且他們身在其中,也未必能看得明白。

而對於席和方這種,多少清楚莫驚春的秉性,但又不是時時都能見麵的人來說,莫驚春的變化,那可真是太大了。

就像是一瞬間從“靜”到了“動”。

莫驚春喘了口氣,心知那是因為發.情期的影響,他的性格逐漸外露,而且在麵對各種事情時,更加獨斷專行,透露出幾分暴躁和凶狠的意味。

他也清楚自己的變化,但暫時還無法遏製住。

至少,目前莫驚春已經找到解決的辦法。

但,倒黴的是,正好在這些天,正始帝都忙得有些腳不沾地。

不管是前朝接連而來的軍務,還是大將長平提及的水軍剿匪的事,再加上有幾處在鬨災,這一來二去,雖然說不是什麼焦頭爛額的壞事,但也未必能夠輕鬆得下來。

莫驚春忍了忍,再是怎麼急切,也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去打斷正始帝。

他的本性可還沒被侵蝕至此,做不出這麼猴急且不顧大局的事來。

所以,莫驚春竭力將多餘的精力發泄在了武場。

席和方看著逐漸鬆緩下來,正微笑地看著他的莫驚春,再察覺不出什麼分彆來,便也將心中的感覺當做是的奇怪的錯覺,立在樹下和莫驚春說話。

這樹頂上,正掛著兩盞燈籠,勉強照亮了他們站著的地方。

莫驚春淡笑著說道:“讓我來猜猜看,你這一次過來,是和竇氏有關?”

席和方清秀的臉上滿是笑意,“您說得極是,竇氏確實派人來找過我們。”他看起來像是很高興,但是莫驚春從他的話裡,其實也聽不出多少高興的意味。

“他們主動來找你們,應該是為了之前城東的事情。不過此事與你們沒有任何乾係,找上你們……是因為嫡係血脈,基本上都……”

莫驚春微蹙眉頭,一邊說,一邊思忖著。

席和方點了點頭,“其實之前竇何唯他們鋃鐺入獄的時候,竇氏就已經損失慘重。畢竟失卻了風骨,失去了名聲,其實遠遠比失去那些藏書,還要來得痛苦。竇氏藏書的事情拖了好幾年了,京城中留在這裡的,本來隻是幾個分家的人,便是為了及時知道情況罷了,但是年前的時候,這批藏書的數量,不是已經找得七七八八嗎?所以竇氏就派了好些個本家的人來接手此事,誰成想……”

嫡係的人,居然大部分都葬身在火海裡。

“嫡係的人都死光了?”

席和方苦笑著搖了搖頭,“還有一個,但他被嚇瘋了,最近彆說是離開房間,就是連床也不肯離開。和翰林院,恒氏,官府交接的時間近在眼前,卻找不到一個合適的主事者,分家的人不敢自作主張,所以就找到了竇原頭上。”

竇原的血脈純正,是竇何明之子。

而當初如果竇何明沒有出事的話,他就是鐵板的下任宗子。儘管竇原因為竇何童和竇何唯的事情,已經和本家幾乎沒有了聯係,但是……他的名字,可還在族譜上。

莫驚春不知道,竇原在看到竇氏族人來尋他的時候,會不會有滑天下之大稽的感覺,但此時此刻,他倒是也覺得有些荒謬。

莫驚春平靜地說道:“那你來尋我,是希望我幫忙將那些騷擾的人拒之門外,還是……”而且,為何竇原不親自過來?

此事,本來和席和方,該是沒有關係的。

席和方沉默了片刻,無奈地笑了笑,有些落寞地說道:“其實,竇原不會有彆的選擇。”

隻要他還活在這世上一日,他對竇氏還是留有眷念。

他不比席和方。

在竇何唯的事情被揭露前,竇氏在竇原看來,都是一個異常溫暖的避風港。隻是誰成想,一夕之間,就被敲破了所有的溫情,一切都覆滅了。

莫驚春微蹙眉頭,也不是不能理解竇原。

但是。

“他今夜沒來,是因為竇氏,便是在今夜上門的。而他,已經跟著竇氏的人一起回去,正在商議如何解決。”莫驚春淡淡說道,“他肯定邀請了你。”

席和方堅定地說道:“我不會再回去了。不過兄長說,他回去,也不是為了討好族中那些人而回去,他回去,是帶著要回到頂端的念想回去。”說到這裡,席和方釋然地笑了笑,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其實,我也覺得,如果是他來做宗子的話,那竇氏往後,或許會更好些。隻是我大抵還是有些舍不得,所以……”

所以,才忍不住為了這小小的事端,莽撞地登門拜訪。

許是因為,當初席和方就是在莫驚春的力挽狂瀾下,才沒得出事。

這使得他對莫驚春,多少有些雛鳥般的依賴。

莫驚春淡笑著說道:“你既然已經想清楚了,他也做出了決定,就不必再猶豫了。”他將擦汗的巾子放到一邊,對席和方說道,“來都來了,可要與我手談一局,試試我的棋藝可有進步?”

席和方眼前一亮,自是答應了。

莫驚春回去換了衣裳,已然能夠坦然地將陛下的裡衣貼身穿著。

這能安撫莫驚春那麻煩的本能。

雖然隨著幾次清洗,那上麵的味道已經有些微乎其微……但是嘛,莫驚春彆的沒有,眼下,正始帝的衣裳,難道還怕沒有嗎?

莫驚春那屋,眼下可是連墨痕和衛壹都不得進去。

暗衛都得在屋簷上趴著。

不然,莫驚春那突破天際的嗅覺,就連橫梁上躲著個人都能聞得清楚,繼而開始暴躁起來。

——他做的窩,進了第三個人!

那種狂怒的感覺,莫驚春不想再體會第二回了。

啪嗒——

棋子落下。

莫驚春的棋藝其實尚可,但他也不怎麼喜歡下棋。不過席和方的技巧卻是精妙,許是有些天賦在上頭,每每總能突出奇兵,讓人訝異。

接連下了三盤,倒是有來有回。

不過莫驚春還是輸居多。

席和方笑著說道:“您比起從前,可是大有進步。”

這話由著席和方來說,似乎有些逾越本分,但是從他們兩人的棋藝來說,倒也勉強可以說得上不錯。

墨痕悄悄地給他們送來宵夜,卻也說明了眼下這時辰不早。

他們兩人這才驚覺時光的流逝,畢竟下棋的時候,一旦開始鑽研其中的精巧,便會不知不覺地忘記時間,而且這來了三盤,自然是晚。

莫驚春:“不如便留下,明日我讓人早些喚你起身。”

明日可不是席和方的休沐。

席和方連忙說道:“這怎麼能行呢?我這便離開,免得打擾了您安歇的時辰。”他是真的沒想到會拖到這麼晚,忙彈了起來。

兩人正在客套著說話時,門窗外,複響起了不緊不慢的敲擊聲。

篤——

篤篤——

“在說什麼呢?竟說得如此忘乎所以,不如教寡人也聽聽如何?”

清越的嗓音透著濃濃的笑意,穿透了這逐漸開始燥熱的空氣,徑直地砸入了莫驚春的耳中。

旋即,一顆腦袋從窗外探了進來,那襲大紅的衣裳亮得人煙,襯得陛下麵如冠玉,玉質金相。他笑吟吟地倚在窗台上,眼波微動,在莫驚春和席和方的身上打了個轉,又幽幽地停留在了席和方身上。

不知怎地,席和方的心裡浮現出了大大的兩個字。

悚然的寒意更是爬上了他的背脊。

——捉奸。

席和方:“……”

吾命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