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設計師彩蛋(1 / 2)

一間空蕩蕩的屋子。

隻有一張桌子, 一把椅子。

像世界末日,像審訊室。

薄鬱坐在椅子上,雙手放在桌上, 麵癱臉毫無表情,隻有眼眸半斂。

“阿紙,不知道你看不看得到, 嗯,我正在通關呢, 也沒什麼事, 就是想告訴你,我想起來了,以及, 終於明白, 你為什麼當時會這麼說……”

回憶一下當初分手時候a4紙說的話——

a4紙緩緩抬眼:【不管發生什麼事情, 你要記得,這隻是遊戲而已。】

“嗯?”

【不要難過。】

薄鬱困惑地睜大眼睛:“怎麼突然這麼說?”

a4紙有些懨懨的:【沒什麼,你知道的, 牧星晝有病, 他隱藏起來的核就是病變最重的。】

——回憶結束。

薄鬱無聲歎息, 眼眸無神地看著屏幕:“好,現在我們梳理一下, 都發生了什麼。”

“你說得對, 那家夥真的是個神經病。”他刷刷在紙上寫上東西, 展示給鏡頭以後會看到的a4紙。

他忍不住笑了一下, 抬眉:“上麵那些經曆, 有一半都是他幻想出來的。真實的部分是, 我小學時候的確在那個小鎮住過, 也遇到了一個好朋友,但很可惜,我已經不記得對方的名字了,也不記得他的臉。更沒有在轉學之後,和他每年夏天相約在那個小鎮相見。後半段發展都是他幻想出來的。”

說完,他垂了一下眼眸,再次歎息:“當然,現在我已經知道了,這個人就是遊戲架構師,而且,已經想起他了。”

“留學的時候,我的確有過一個奇奇怪怪的舍友,這部分可能是真的吧。說可能,因為我那段時間嚴重臉盲,能記得學校回公寓的路就好得很了,而且天天泡在學校的實驗室,很少回去,也很少見到那個同居的房東。”

他頓了頓:“而且,隻住了一個夏天。本來房租就是半年付的,那時候學校恰好有個項目要去另一個地方實習,差不多一個月後,我的行李被偷了,通訊錄全丟,導致房租到期後因為不知道房東的電話無法打電話給他。之後實習期延長,大概率也沒法繼續租住了,就請了人上門收行禮。”

沉默了一會兒。

薄鬱抬眼看著鏡頭:“說實話,如果當時那個合租的人就是他,看到我突然不說一聲就搬走,心情應該很糟糕吧。我不是故意的,但,那時候我不知道是他,隻是覺得,本來就不熟悉,到期後儘快搬走,不影響對方租出房子才是最好的。”

他笑了一下,有一點歉意和複雜的心緒:“關於老板的那部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的畢業作品一經展示就很受歡迎,有很多人伸出合作邀請,後來的老板的確是最慷慨,條件最寬鬆的一個。我一直是他們公司首席調香師。我好像沒見過他,也許某些場合見過,但我沒有認出來。聽人說大老板喜歡靜養,有很多產業,那個公司隻是其中一個而已。”

沉默,無聲歎息,薄鬱望向鏡頭:“你看過茨威格的《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嗎?我現在沉重的心情,就像是那個收到信的作家。有一個人像是悄然開在身邊的綠玫瑰一樣,一直時隱時現出現在我的生活中,在他的眼裡我是特彆的人,但我卻對他沒有絲毫印象,直到看到他的幻想世界,才後知後覺意識到,我的人生有無數個瞬間和他交錯重疊過,對於他是濃墨重彩的一筆,對於我自己,卻是尋常的一天。”

他輕輕笑了一下:“我很高興,能因為這個遊戲想起這麼一個人,把我放在重要的位置上,一直追逐著。某種意義上,甚至希望早些認識就好了。如果能早一點認識,這些就可以不是幻想。我可能沒有告訴過你,但臉盲症,從小無法記住一個人,我對於彆人,彆人對於我,都是可有可無的,看到普通人之間親密的聯係,感到過羨慕。但我沒有這樣一個人。如果能早些認識,或者,一開始能記住他的臉……”

雖然薄鬱沒有說過,但那個瘋狂的小鎮,坐在窗邊的酷酷的小孩,和他隔著整間教室,眼神桀驁,皮膚雪一樣的白,又酷又脆弱,最接近想象中的白雪公主,是他記憶裡記得最深刻的人了。

想著,要是能說話就好了,想著要是能成為朋友就好了。

明明差一點可以成為朋友的,已經約好了明天要一起玩的……

可是卻,再也沒有見過。

長大後,他其實也回去過那個小鎮好幾次,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但一次也沒有碰到那個人,也沒有任何人提起過那個人,好像隻是薄鬱自己一個人的幻想。

薄鬱望向鏡頭,淡淡的傷感,但溫和安慰:“這就是阿紙你說的,讓我不要難過的原因嗎?沒關係的,我能理解,他畢竟是牧星晝隱藏起來的病變最嚴重的核。我想遊戲很快就會通關了,到時候我會找到遊戲架構師……”

這段視頻是薄鬱接受昭衍的邀請,成為第二虛擬宇宙的管理員,在虛擬宇宙的管理員辦公室錄製的。

但,幾分鐘後,薄鬱隻想推翻之前說過的話。

鏡頭結束的時候,薄鬱再次回來,麵無表情,生無可戀:“你說得對,遊戲架構師真的是神經病。病入膏肓,已經沒救了。抱歉,我沒法做到理解。”

……

當薄鬱登出界麵,再次回到昭衍身邊,世界天翻地覆。

原本在幻想世界好歹是本職職業首席一級調香師的他,現在的身份是,黑客昭衍身邊的首席臨終關懷ai。

薄鬱作為虛擬ai,陪伴在這位孤獨自閉的黑客身邊,送他最後一程。

聽聽,這是人話嗎?

好端端的,設定自己有幻想症就算了,他都已經做好了準備好好扮演幻覺了,可是,設定又變了,這位忽然清醒了,清醒的結果是——昭衍要死了。

薄鬱:神經病的程度有些過於嚴重。

脫離幻想世界的昭衍,住在漆黑的不見光的房間。

冷得像是太平間,或者直接一點,已經無限接近想象中的陰間了。

房間裡是各種機器設備和一台光腦。

機器發出的幽冷的光是唯一的光源,昭衍看上去比起薄鬱更像是一個虛擬ai。

他的皮膚更加蒼白透明,像一朵黑暗裡頹後的夜曇,臉上沒有一絲生機,死寂的平靜。

作為臨終關懷ai,薄鬱無聲歎息,試圖跟他搭話。

“你在做什麼?需要我為你做些什麼服務嗎?”

昭衍的臉上沒有任何感情,沒有任何情緒,隻是看著光腦屏幕。

薄鬱看了眼,那裡正是第二虛擬宇宙,隻是似乎還是一片虛無,等待著神明給予光和生命存續的法則。

昭衍自顧自地說話:“我離開之後,得有人繼續維護這個世界。”

薄鬱眼睜睜看到,第二虛擬宇宙中出現了另一個昭衍,虛擬複刻的昭衍對著屏幕外真正的昭衍輕輕點頭。

昭衍:“你叫昭衍,你是另一個我,等我死後,這個世界的最終管理權就會給你。”

一模一樣,連那種時刻想死的神情都如出一轍的虛擬昭衍,靜靜地看著他:【我明白。】

薄鬱不明白:“所以,在虛擬世界留下另一個自己,到底是為了什麼?”

昭衍看著屏幕:“我愛的人,在那個世界。”

薄鬱悚然一驚:所以,幻想症之後,更加嚴重的是,愛上了第二宇宙的虛擬人物了嗎?或者,他是不滿足幻想了,直接把幻想構架成了虛擬世界。

昭衍安靜地望著屏幕:“我去不了那個世界。”

薄鬱:“你不是已經構建了一個虛擬自己替代了嗎?”

昭衍:“但那,並不真的是我。”

他一片虛無的第二虛擬宇宙開始輸入指令設定。

不隻是這裡的黑客昭衍,屏幕裡的虛擬昭衍也在同步做著相同的事。

【科技發展的太慢了——】

“——人的壽命又太過短暫。”

【在遙遠的宇宙深處,看見了一顆星星——】

“——你試圖走向他……”

【——你向著那顆星星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