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 13 章(1 / 2)

繼妻(火葬場) 希昀 12466 字 4個月前

夜色濃稠,六角涼亭後輟著一小園細竹,冷月藏於竹後,透過朦朧的竹影灑下一地斑駁。

“慕月笙,你們和離吧。”

慕月笙清勁峻拔的身影立在柱旁,冷白的臉色如罩寒霜,眉峰凜然豎起,

“您說什麼?”

“你們和離。”老夫人攏著袖子,耷拉著眼皮垂下,疲憊地仿佛提不起一點生氣。

慕月笙聞言瞳仁猛縮,那聲音跟冰窖裡擰出來似的,寒氣逼人,

“您以為這婚是您想結就結,想離就離?”

“你什麼意思?”老夫人霍然抬眸覷他,

“我還想問你是什麼意思?”慕月笙唇角冷扯,咄咄逼人,竹影月色交織在他臉側,叫人瞧不真切。

老夫人氣結,瞪他道,“我的意思很明了,你既是不疼她,那就放手,我收她做個乾女兒,回頭滿京城裡書香門第給她挑個溫柔體貼的夫君,也不是難事,我既是招惹了她,必定得負責到底。”

慕月笙聞言,一股怒火從腳底竄到了眉心,眸色幽黯難辨,從牙縫裡擠出寒聲,

“那你們招惹了我,就不用負責了嗎?”

老夫人被他這話給砸得五臟六腑都冒煙,扶著欄杆站了起來,指著他尾音發顫,

“你...你說的什麼混賬話...”

甄姑姑在遊廊上瞧見母子二人吵了起來,匆忙沿著台階而下,掠過石徑上來涼亭,忙不迭攙住了老夫人輕顫的身子。

老夫人情緒仿佛在油鍋裡滾過一遭,將慕月笙的話掠過一遍,也聞出味來。

“你既是舍不得她,為何那般對她?”

慕月笙氣息微滯,“我昨夜是一時失言,衝動了些...”

“我呸,你堂堂當朝次輔,最是穩重內斂不過,會衝動?你不過是沒太把她當回事,仗著她沒娘家人撐腰,性子又好,滿心眼依賴著你,任你拿捏,你有恃無恐罷了!”

慕月笙舌尖抵著右頜,無話可說,默了半晌,回道,

“我承認,我對她照料不夠,這件事我會與她分說...”

說到這裡,慕月笙抬眸覷著老夫人,眉峰銳利,語氣冰涼,

“但您想挑唆著我們和離,沒門!”

“母親以後不要再插手我和沁兒的事。”

“您頭風犯了,就在容山堂好好歇著,沁兒近來也不會來打攪您!”

慕月笙丟下這話,疾步退出涼亭,轉身,清雋的身影沒入叢林夜色裡。

老夫人氣得胸口疼,捂著心口跌坐在欄杆下,指著他消失的背影,

“混賬,他這是擔心我挑唆沁兒離了他!還不讓我管他們了....”

甄姑姑在一旁哭笑不得,忙細聲和語勸著,

“好啦,好啦,您彆氣了,三爺的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哪裡能讓彆人做他的主,您要他和離,他心裡舍不得三夫人,自然埋怨您呢。”

“些許以退為進,三爺這次能改了脾氣?”

“彆做夢了...”

老夫人頭痛欲裂,罵罵咧咧扶著甄姑姑的手回了容山堂。

夜深,上弦月漸漸移至正空,皓色當空,重煙消散,躁意漸漸褪去,唯餘清涼。

慕月笙疾步入了榮恩堂,踏上台階,目色觸及正房殘餘的燈火,步子緩了下來。

腦海裡回憶著他母親恰才的話。

當初他這眼高於頂的母親在滿朝勳貴中挑中了南崔一孤女,便是連他都疑惑,隻是那時他對婚事並不上心,想來娶誰不是娶,他母親的眼光他還是信的,大抵相安無事過日子便罷。

哪知,母親與崔沁竟有如此深的緣分,也就不難理解她當初的堅決。

再想起崔沁被逼住在客棧,他的心幾乎是被紮了幾下,難過得吐不出一口氣來。

她怎麼就那麼傻呢。

文玉告訴他,女子心思都較細膩,他原還不懂,如今是懂了,他不過是一時失言,竟是將她逼到這個地步,濃烈的情緒燒在他五臟六腑,腳步落在廊蕪下,竟是罕見的踟躕。

微一遲疑,慕月笙掀簾而入,小案上點了一盞燭燈,屋內光線昏暗,蒙蒙濃濃。

崔沁一襲素衫薄裙,跪坐在小案一側,腰線柔和筆直,黑眸覆著薄薄的水光,好像隨時都能落下淚來,她目光淡得出奇,難掩落寞,無端叫人心疼。

慕月笙撫衣擺坐在了她對麵,姿勢端正,又微往前傾。

他清潤的視線落在她臉頰,薄薄的一層融光照耀著她,無疑是極美的。

想起她今日的遭遇,慕月笙深深閉了閉眼,千言萬語竟是不知從何說起,所有解釋都很蒼白。

二人都靜默著。

崔沁麵龐微熱,也羞於瞧他,今日門口與老夫人那番話被他聽了個正著,心中不自在。

見他始終不曾吭聲,她視線側挪,低聲說,

“對不起,我沒想到把事情弄到這個地步,勞累母親受罪尋我....”

慕月笙心口聚著濃濃的愧疚和疼惜,啞聲道,“都怪我,是我傷了你的心....”

他伸手緩緩覆上她白皙柔荑,崔沁微愣,旋即不自然抽離開,將眼神彆開。

慕月笙手搭在小案,略有些尷尬,清寂的氣息在屋內流淌,院外偶有的蟬叫顯得格外清晰。

暗夜,感官越發放大,他的呼吸一時深一時淺,崔沁聽得真切。

“對了,母親跟你說些什麼?”

慕月笙凝望她,麵不改色道,“沒說什麼,就罵了我幾句,叫我好好照顧你。”

崔沁不疑有他,胡亂點了點頭,老夫人沒來前,她腦海裡確實閃過和離的念頭,隻是老夫人終究將她從懸崖邊又拉了回來。她對她太好,她不忍心老人家失望難過,便將念頭掩下。

慕月笙手指緩緩在小案上敲打著,深深望她,

“沁兒,近來母親犯頭風,你不用去容山堂,讓她好好歇著,剛剛我也跟母親提過,她同意了。”

省的他的小妻子被他母親帶壞,和離那樣的字眼,他不想再聽到。

崔沁不知道慕月笙的伎倆,麵露憂色,急切道,“那請大夫了沒?”

慕月笙傾身,雙手扶在她瘦弱的手臂,這一回卻沒容得她退縮,

“我自會安排,你彆擔心,這陣子你且在榮恩堂好好養著,哪兒也不用去,崔家也不去了,這裡是你的家,再也不許去外頭....”

崔沁聽了這話,委屈的淚水瞬間湧了上來,她想將手臂抽出,卻搏不過他的力道,眼淚嘩啦啦滾下,跟斷了線的珍珠似的,掙紮了半晌無濟於事,乾脆將臉撇向一邊,俏臉盈冰。

“你放手...”她忍淚斥他,

“我不放。”慕月笙語氣低忍,呼吸微凝,試圖將她臉頰掰過來,

崔沁哭得越發凶,他的視線灼熱逼人,耳根都被他瞧熱了。

慕月笙見她是當真難過得緊,稍稍鬆了些力道,手腕往下捉住她的柔荑,眸底浮起一片溫柔,

“沅沅,再給我一次機會可好?”

崔沁聞言眉睫輕顫,濕漉漉的水珠兒一汪汪往外冒,她將手猛地抽出,心頭聚起的高牆被他這句話給擊潰,伏在小案上泣不成聲,

“慕月笙....慕月笙....”

她咬牙喚著他的名字,氣息籲籲,又恨他,又拿他沒辦法。

慕月笙的心都被她揉化了。

連著三日,崔沁都不曾搭理慕月笙。

夜裡回來,慕月笙自說自話,她也權當沒聽見,就挨在塌上繡花,她就要他嘗嘗被人冷落的滋味。

慕月笙是半點都不氣,反而覺得她又羞又惱的模樣,眉眼生動,有趣得緊。

再瞧她手裡繡的正是他的袍子,哪裡會有氣呢。

崔沁就是嘴硬而已。

任她如何,慕月笙卻是百般討好,

“你閒來無事便去書房看書,整日繡花怕傷了眼睛。”

崔沁聞言難得抬眼覷他,將繡盤往旁邊一擱,冷笑著道,

“喲,我可不去,沒得碰著你心上人的東西,被你掃地出門。”

這還是頭一遭崔沁在他麵前說出這樣慍怒的話,慕月笙是瞧著她可愛,卻又被嘔得慌。

他再於□□上不通,也聽出她是吃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