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 36 章(1 / 2)

繼妻(火葬場) 希昀 12979 字 4個月前

雨聲漸消,滿桌的菜肴已涼透,崔沁不知枯坐了多久,身子麻了,手也僵了,她出神盯著那張不曾動過的銀票,確定那道身影已經消失許久,繃緊的下頜方才舒緩下來,她僵悶的胸膛總算是透出一口氣。

她的心像是冷掉的茶水,冰涼冰涼的,還帶著一股澀味,她一向是溫和的,這輩子都不曾對誰惡語相向,這還是頭一回說出這般過分的話。

慕月笙說對她束手無策,麵對他頻頻相護,她又何曾能從容轉身?隻是當斷不斷反受其亂,不得已才傷他罷了。

門吱呀一聲,宋婆子推門進來,瞧見一桌子菜沒動,眼眶漸漸濕潤。

“姑娘....”她哽咽著走了過來,攙住崔沁跌撞的身子,

崔沁扶著腰緩緩挨著塌邊坐下,複又覺得乏力,慢騰騰地擠掉鞋襪,柔軟的腰肢兒跟被抽了筋似的,軟趴趴的就這般縮到了被褥裡。

宋婆子瞧著她這般模樣,心裡也難受得緊,支著身子立在一旁默了許久,終是忍不住勸道,

“姑娘,國公爺傷得極重,走的時候都不那麼穩當,老奴說句不當聽的話,他堂堂首輔,做到這個份上已是無人能及,可見是真心想跟您好,您總不能真的一個人過下去吧,除了國公爺,誰還能這般對您好.....”

雲碧在這個時候端著一碗熱粥掀簾而入,俏生生接過話茬,

“誰說沒人對我們姑娘好,那陸世子也不差呀,他都能跑去太後跟前求婚,還不介意我家姑娘和離的身份,這才是一片赤誠呢!”

宋婆子語塞,也不再扯這話頭,從她手中接過粥碗,朝床上的崔沁努了努嘴,“快些將姑娘攙起來,累了一日不吃點東西怎麼成?”

雲碧彎著腰去扶崔沁,才碰到她的胳膊,頓覺不對勁,探手摸了摸她的額頭,驚得回頭,

“嬤嬤,姑娘發熱了!”

一時二人驚得團團轉,打水的打水的,請大夫的請大夫,忙到深夜崔沁退了燒給她擦了身子方才歇下。

雨後初晴,晨曦光芒萬丈,天漸漸熱了起來,崔沁還是覺得有些冷,裹著條薄毯窩在後院秋千上沐浴著陽光,雖是不再發燒,卻是精神懨懨的,提不起勁,午膳隻用了一小碗粥,便靠在秋千上閉目養神,真真是捂出一身薄汗,換了一身衣裳才覺得乾爽。

雲碧就坐在秋千下的錦杌上做針線,她手極巧,會做一些香囊荷包之類,先前送了些去街上賣,偶爾也能兌幾個銀子,雲碧說是要貼補書院,被崔沁笑著拒絕了,她替她收了起來是打算給雲碧當嫁妝銀子用的。

不多時,聽見山門下傳來嗡嗡的喧嘩聲,

“雲碧,外麵是怎麼回事?”

雲碧頭也沒抬,認真彆著線頭,“科考結束啦,定是街上有士子遊街玩鬨,姑娘莫管。”

崔沁皺著眉聽得不對勁,“不太像,再者,咱們燕園一帶能參加科舉的鳳毛麟角,不可能鬨得這般凶,你且去瞧一瞧,莫不是來書院鬨事的。”

雲碧聞言立即放下針線盤,飛溜溜往山下跑。

午後科考結束,學子從國子監蜂擁而出,滿大街歌舞升平,熙熙攘攘。

原先這一切與燕山書院無關,卻不知怎的,大約是午時一過,便陸陸續續有人湧入燕山書院跟前,朝著燕山書院熱議紛飛,劉二和陳七跟個門神似的,擋在門口不許任何人靠近。

漸漸的,人越來越多,甚至還有不少人敲鑼打鼓雲聚書院前,更有甚者,直接弄了道錦幡扯在書院門口,圍觀的百姓越來越多,幾乎是人聲鼎沸,萬人空巷。

雲碧悄悄從山門往外探出一個頭,瞧見這架勢唬了一大跳,待問清楚裡情,驚得眼珠子差點掉出來,愣了好半晌,方滿頭大汗朝翠竹居跑,

“姑娘,出事了!”

雲碧沿著石階跑至崔沁跟前,氣喘籲籲,俏白的小臉紅彤彤的,嬌豔若桃,嘟噥著咽下口水,再次道,

“姑娘,出大事了!”

崔沁聞言扶著秋千便站起了身,凝眉道,“什麼事?”

見崔沁臉色凝重,雲碧立即搖著頭,大口大口呼吸著氣,抬手給自個兒扇風,“不是,不是,是大喜事,大喜事呢!”

崔沁捂著胸口鬆了一口氣,蹙眉瞪她道,“什麼事,快說!”

“姑娘,您那日在大報恩寺說的那個什麼蠻夷論....猜中了今年科考策論題!”

崔沁聞言杏眼瞪圓,驚得滿目駭然,失聲道,

“怎麼可能?”

“就是呢,科考一結束,那日在大報恩寺聽講的學子們紛紛湧來咱們書院,將您是誇得天上沒有,地上無雙,現在底下煙花炮竹燃了一路,連街頭巷尾的百姓都圍了過來,朝您磕頭跪拜,說您是文殊菩薩轉世呢!”

崔沁怔愣了神,好半晌都緩不過勁來,她局促地捏著手帕絞來絞去,直到摸到了鬢邊的汗珠兒,方回神過來,眼底漸漸現了喜色,

“真....真的嗎?”便是那病也好了大半。

雲碧喜得蹦到她跟前,將她抱在懷裡,“姑娘誒,我的祖宗誒,若是因著您遠見卓識,那日在大報恩寺的學子們能得個好名次,是大功德啊,今後日日都有人惦記著您的恩情,待那些學子他日功成名就,成了朝廷棟梁,在整個京城,您可以橫著走啦!”

小丫頭興奮地手舞足蹈。

崔沁搖頭失笑,漸漸平複心情,嗔怒道,“你呀...想的可真周全!”

隻是突然間她想起什麼,她臉色驟然晴轉陰,俏臉拉得老長,

“不對....”

慕月笙那日也在大報恩寺,他親口誇讚她有見識,他又是當朝首輔,會不會是他聽了她那番言論後,出的這題?

一想到這個可能,崔沁的心瞬間跌入冰窖,怒意與後怕在她腦海交織成一團亂麻,她顧不上身子不適,踉踉蹌蹌跑回翠竹居,換了一身出門的衣裳,厲色吩咐雲碧道,“快去側門悄悄套一輛馬車,我們去找慕月笙!”

雲碧不知其裡,卻還是乖巧將馬車安排好,崔沁交待宋婆子守好書院,隻悄悄喊上劉二趕車,急匆匆奔往皇城。

崔沁挨著車壁靠著,眼神沉沉,如陷入深淵似的,黑漆漆的,漾不出一絲光亮,原先她不敢往這一塊想,隻因慕月笙近來舉動有些過火,連易容待在她身邊當小廝的事都能做得出來,仗著自己出科考題,給燕山書院揚名仿佛也可能。

身邊的人都是他安排的,燕山書院怕也是因他之故才能被她一介孤女所租,如今想一想,或許連那字帖也少不了他的乾係。

她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是他暗中襄助而成。崔沁不僅沒法感激他,反而有一種深深的挫敗和無力。

他到底要怎麼樣,眼巴巴討好他時,他不屑一顧,如今一彆兩寬,他卻纏著她不放。

一旦百姓知道她與慕月笙的關係,是不是會懷疑是慕月笙泄題之故?

泄題按律當斬,哪怕他能逃脫罪名,屆時他遺臭萬年,她也名聲敗儘。

他怎麼會做這般糊塗的事!

崔沁眼淚簌簌撲下,一路心急如焚,滿腔怒火積蓄隻待開閘。

隻是行到半路,她猛地想起昨夜二人說過的話,登時喝了一句,

“停車!”

劉二原是飛速朝皇城奔馳,被她這麼一喚,立即勒緊韁繩,馬蹄登時騰空一躍,發出一腔嘶鳴,崔沁和雲碧雙雙跌落在地,崔沁因護著雲碧,纖細的手腕被撞到了一角,疼的她眼淚差點迸出來。

“姑娘!”雲碧嚇得連忙將她扶起來。

崔沁無心在意這點小傷,而是掀開車簾往外瞄了一眼,隻見右側前方小巷子口有一間茶樓,她躬身出了馬車,吩咐劉二道,

“你將馬車停在茶樓下,騎馬去皇城見慕月笙,問他兩句話,其一他是不是今年的主考官,其二,今年的策論題是不是他出的。你速去速回,我在茶樓等你回複。”

冷靜下來後,崔沁並不打算再見他,隻等問清楚底細,再做打算。

主仆二人匆匆下了馬車,目送劉二遠去後,方進了茶樓,擇了二樓靠窗一處雅間候著。

劉二自然知道崔沁在擔心什麼,一個不留神可是掉腦袋的大罪,他不敢耽擱,幾乎是奮力奔馳,不消片刻抵達皇城,在宮門口尋著一侍衛塞了點銀子,叫他給葛俊帶話。

那侍衛見是尋葛俊的,定是慕國公府的人,哪裡敢收銀子,笑嗬嗬推了回去,徑自替劉二回話去了。

劉二在宮門口等得心急如焚,須臾瞧見葛俊屁顛顛跑了出來,

“劉二,你怎的來了?是奉夫人之命來尋爺的?”

劉二滿臉苦笑,“夫人叫小的給爺帶兩句話,你可方便捎我進去?”

葛俊見劉二臉色不對勁,扶額思忖片刻,問道:“夫人何在?”

劉二將崔沁急匆匆出門又在半路下了馬車的事給說了。

葛俊眯了眯眼,便知崔沁其意,隻是他到底是慕府管家,腦筋比劉二要活絡,昨夜慕月笙回來是怎麼光景,他到現在還記得,形銷骨立,垂眼時眼底是無邊的苦澀,他跟了慕月笙二十年,這輩子都沒見他這般難受,二人定是起了大齟齬。

眼下不管崔沁是因何故來尋慕月笙,這都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略一思量,葛俊計上心頭。

“你且在此處候著,待會爺出來,你不許說半個字,隻說夫人在茶樓等他,可明白了?”

劉二愣住,崔沁隻是叫他來問話,並不打算見慕月笙,他這般做是背主.....算了,還有什麼事比撮合兩位主子重要,劉二把心一橫,猛點頭,“我明白!”

葛俊火急火燎奔到內閣政事堂,將圍在此處的官員給撥開,滿臉喜色跨入門檻,朝端坐在案後專心處理文書的慕月笙道,

“爺,夫人遣了劉二來,說是在陳家巷的茶樓等您,瞧著仿佛有要事。”

慕月笙一愣,幾乎是不可置信從一大摞文書中抬眸,一貫清冷的眸眼也盛滿了疑惑。

崔沁要見他?怎麼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