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 44 章(2 / 2)

繼妻(火葬場) 希昀 15533 字 4個月前

李涵江這一回倒是從容朝慕月笙施禮,“見過崔兄。”

“崔家哥哥好。”施穎也斂衽一福。

慕月笙朝李涵江稍稍回了一禮,對著施穎就一頷首,施穎也察覺慕月笙的不快,知他惱怒她剛剛的無狀,一時訕訕地,不過她一向心大,很快轉移話題,指了指裡邊那布藝鋪子,

“姐姐,這點鋪子我常來,工藝首屈一指,姐姐你常日穿得素淨,正好給自己添置一些。”

崔沁並不想與二人糾葛,隻待找個借口搪塞過去,卻見慕月笙頷首沉吟,

“沁兒,今日是你生辰,自該添置些首飾衣裳。”

這是他今日帶她出來的目的。

當著旁人的麵,崔沁也不好駁他的麵子,隻得訥訥點頭。

施穎與李涵江俱是一驚,

“今日是娘子生辰?”

“姐姐,你居然是七夕的生辰呀,哎呀,太好啦,快快,我要給姐姐送一份壽禮!”施穎熱情地拽著崔沁的胳膊進了鋪子。

李涵江微癡盯著崔沁的背影,心裡有過片刻的慌亂乃至迷茫。

崔沁的身份,他是曉得的,隻是這般明豔漂亮的姑娘,才華橫溢,他想要克製想法也是不能,多多少少對她是起了些心思。

隻是該與不該,他心裡有數,家裡怕是也不會肯。

慕月笙將李涵江的神色儘收眼底,臉色已是陰沉得厲害,他冷哼一聲,喚回李涵江的心神,

“李公子,編纂之事如何了?”

被人家兄長逮了個正著,李涵江麵有赧色,連忙施禮回道,“還算順利,隻是一些老夫子揪住幾處爭執不放,《文獻大成》還需費了時日,近來我已在招募抄書匠....”

二人邊說邊跨入門檻內,被婢女迎著坐在堂屋東窗下等候。

“說到抄書匠,想起我有一個鄰坊便在六部任職,是個不入流的循吏,寫的一手好字,平日也是打打下手,跑跑腿,生活略有些窘迫,想來各部衙門這樣的人不在少數,倘若能將這批人聚起來,或以銀錢慰之,或據抄寫字數授予相應官職....必定能解編纂之難題。”

慕月笙到底是當朝首輔,對朝中官吏知之甚深,自然不是李涵江可比擬,隨意提點幾句,李涵江茅塞頓開,

“觀崔兄氣度,絕非池中之物,崔兄難道真的醉心庶務?不若在下替崔兄引薦.....”

“不必了。”慕月笙淡淡抿了幾口茶,目光落在崔沁身上,冷聲道,“李公子乃狀元之身,該要為朝堂儘力,這編纂一事起於金陵,怕是得成於京都,你雖是施老爺子的外孫,可首先是大晉社稷之臣,事事該要為朝廷著想。”

李涵江聞言頓時麵紅耳赤。

他南下金陵之前,皇帝和內閣給他的指示很明顯,最終要將編纂類書一事遷回京城,由文淵閣和國子監來主持,但是他外祖父顯然想將此事攬在金陵,揚一揚故都之名。

思來想去半晌,李涵江朝慕月笙頷首,“連崔兄這局外人都瞧得清楚,倒是在下當局者迷,謝崔兄提點。”

李涵江沉浸在編纂一事中蹙眉深思,慕月笙懶得搭理他,而是起身尋著崔沁身影走了過去。

崔沁與施穎倚在櫃台挑選布匹。

一名女掌櫃熱情地介紹,

“姑娘,這一批是剛剛來的新貨,上好的杭稠麵料,你們瞧瞧這錦緞,這花色,整條街都找不來第二家。姑娘這般國色天香,合該挑些花紅柳綠回去才是。”

見崔沁神色淡淡,那女掌櫃又領著她們到了另一處貨架,

“這上頭擺著的都是香雲紗.....”

林林總總領著二人將鋪子裡最好的料子都看過,崔沁隨意撿了兩樣素色的杭稠,施穎在一旁瞧著秀眉蹙起,

“崔姐姐,我覺得那批香雲紗的海棠紅,櫻花粉更適合你,還有這匹蘇繡的緞麵,回頭做一件褙子肯定好看...”

隻當崔沁手頭緊,施穎俏眼一抬,“我買來送姐姐!”

“使不得!”

崔沁話音一落,隻聽見身後一人聲音如珠玉墜地,清冽又堅定,

“掌櫃的,將這五批料子全部包起來,送去烏衣巷的崔府。”慕月笙也是識貨的,確認這家鋪子貨色上乘,又十分齊全,涵蓋香雲紗,蘇繡,杭稠,蜀錦,真絲,色澤鮮豔,花色秀雅。

女掌櫃的順著慕月笙手指的方向,繞了一圈回來,眼珠兒興奮地睜圓,

“爺,都要?”

這是要搬空鋪子的架勢!

“嗯。”慕月笙頷首,目光融融落在崔沁身上,語氣輕喃,“妹妹生辰,該要穿豔麗些。”

崔沁環視一周一陣發暈,氣得跺腳,俏眼頻頻瞪他,

“你買這般多,我穿不過來,到了明年又過時了。”

慕月笙眸色寵溺,緩聲道,“每日換著穿,總穿的過來。”

“再不濟,送人也成,皆由著你高興。”

他錢莊裡掙著數不清的銀子,家裡庫房珠寶堆積如山。

哪一件哪一樁不是合該她享受的,偏偏她這般樸素節省,可叫他嘔得慌,仿佛渾身力氣無處使,眼下終於哄得她心意稍解,他不想再委屈她分毫。

崔沁曉得慕月笙的脾性,一旦做了決定便無可悔改,不過她也不是沒法子,趕忙挑出一些不喜的花色丟在一旁,她這邊隻管丟,那頭慕月笙示意雲碧裝進去,等到餘下的被掌櫃的當場包好,再一瞧,竟是將櫃台搬空了大半,氣得她俏臉盈冰。

施穎滿臉豔羨搖著她的胳膊,“姐姐,羨慕你有位好哥哥呢。”

李涵江踱步過來,聽見施穎這話,也朗笑道,“妹妹喜歡什麼,哥哥給你買。”

施穎衝他丟了幾個笑眼,“好看的都被崔哥哥買走了,我等下次再來吧。”

見慕月笙是個大方的,施穎乾脆也無拘無束,覷著他眉眼一笑,“崔哥哥,買了衣裳,得好首飾配,咱們去玲瓏閣可好?”

崔沁聞言頓時急了,連忙拉扯住施穎,嚴肅睨著她,“你胡鬨,他是我堂兄,家裡還有長輩管著,豈能這般無止境亂花。”

施穎懵懂地點了點頭,“哦哦,也是呢...”

慕月笙悠然一笑,清雋的身影傾過來半個身子,不管不顧,扯住崔沁的衣角,將她往懷裡一帶,微攏著她的肩,迫著她緩緩往外走,

“咱們去玲瓏閣。”

他眉眼如駐了春暉般,說不出的風流瀟灑,俊逸不羈。

待他們走遠,施穎方才癡癡回神,“他們真的是兄妹嗎?倒像是夫妻似的,琴瑟和鳴,羨煞旁人。”

李涵江聞言登時臉色一青,低喝一句,“你還是這般口無遮攔,莫要壞了人家姑娘清譽。”

“是是是,我又錯了!”施穎忙得拍嘴。

崔沁被攙著到了玲瓏閣,掌櫃的將二人領著進了最大的雅間,

正中擺著一紫檀纏枝坐塌,上頭鋪著精致的象牙墊,雲碧推著崔沁坐下。慕月笙懶懶靠在圈椅裡淺眠,十來個侍從抱著大大小小各色錦盒,悉數攤開擺在崔沁眼前。

一盒點翠鑲嵌八寶的發釵,共有十來樣,一小盒裝著十來隻和田玉鐲子,油潤凝脂,皆是奇珍,一盒紅豔豔的珊瑚首飾,包含發飾手鏈耳墜,琳琅滿目,目不暇接。

還有一匣子東珠,有金珠,黑珠,粉珠,紫珠,顏色稀少鮮豔,個頭也大,獨獨一顆足可鑲嵌頭麵,再有其他金釵寶石手鐲,數不勝數,滿室瑩輝。

崔沁掃了一眼,便知皆是稀世珍品,不由暗吸涼氣。

掌櫃的早得了吩咐,隻恭敬陪著笑,

“夫人,您瞧著,這裡頭可有不喜歡的?”

崔沁一陣發懵,尋常不都問喜歡什麼麼,她很快反應過來,定是將不喜歡的挑走,餘下的皆包起來。

回眸,瞧見慕月笙坐在一巨大的硯台旁,那端硯大約有半個人高,四尺見長,兩尺來寬。

中間留出一寬闊的水池,邊沿雕刻小橋流水人家,假山湖石一應俱全。自窗外引來一活泉,泉水順著竹竿留下,流水潺潺跌落在池子裡。

池中浮著幾片睡蓮,時有蟲蜓撲騰在荷葉,漾起波光粼粼。

陽光倒映在水光裡,忽明忽暗的光線斑駁落在他側臉。

麵具被擱在一旁,他撐著額閉目養神,微風從窗戶徐徐相送,攜著光影掠過他清雋的眉眼,他眼睫很長,微微闔動,時而泛出星海般的湖光,清逸豁達。

那半年與他朝夕相處,他像是堅韌的石峰,她如何都鑽不進那縫隙裡,撞得頭破血流離開。

如今他身上搖落著淺影,眉眼綴著溫煦的光,仿佛是漫天星海般,隻獨獨載著她。

崔沁回神,攏著衣袖衝掌櫃的淡笑,“這花樣我都不喜歡。”

掌櫃的笑容僵在臉上。

玲瓏閣是江南第一珍寶閣,上啟西域奇珍,下達南海珠寶,隻要這世上有的,玲瓏閣便尋得來,玲瓏閣圈養了一批手藝人,世代相傳,概不外授。

掌櫃的目光落於那瑰麗璀璨,熠熠生輝的各色極品,一時無語凝噎。

慕月笙緩緩睜開眼,清湛的眸子盛了些許空茫,隨後緩緩示意道,“都包起來,送去烏衣巷崔府。”

“以後每月有新品皆送過去給夫人挑。”

“遵命!”掌櫃的揮揮手,示意下人收好錦盒,跟著雲碧出去。

雲碧笑著將門掩下,隻留二人在內休息。

崔沁秀眉一蹙,俏聲駁道,“你胡鬨,這得是多少銀子!”

慕月笙緩步來到崔沁身旁,倚著坐在她身側,扶著她的肩迫著她與他對視,柔聲道,

“沁兒,不為你自己,也得為我著想,你身無點綴,素衣布裙,就不怕旁人笑話我苛刻你?”

崔沁狼狽垂下眸,錯開與他交彙的眼神,胸口湧上細細密密的酸楚,

“我現在不是你的妻子....我丟不了你的臉....”

說出這句話,她臉已被燒紅,燙的她險些睜不開眼,眼角滲出些許窘迫,竟是有幾分無地自容。

她的眼尾帶出一抹嫣紅,眸眼濕漉漉的,也羞答答的。

慕月笙所有的情緒被她這句話給擊潰,終是不再自持,猛地將她擁入懷中。

她就這樣猝不及防,一頭撞在他胸膛,熟悉的清冽撲麵襲來,帶著無與倫比的強勢灌入她的肺腑,將她整個身子包裹住,密不透風般,不容她再生出半點退縮。

慕月笙沉重呼吸著,閉了閉眼。

一年前她淒楚絕望的離開,煙雨朦朧裡漸漸消失的車影...

她期期艾艾踮著腳朝他討歡的嬌俏,她跪在母親跟前袒露心聲的心酸....

還有他一時戾氣橫生將不快發作在她身上,將她斥責出書房的懊悔....

一切的一切,所有的後悔難過酸澀,如潮水般湧上他的心尖,將他徹徹底底給淹沒,隻剩下無以複加的痛苦和絕望。

痛苦她受過傷他彌補不了,絕望過去的一切已不可更改。

更恨他自己,沒能早點遇上她,讓她飄零半生。

慕月笙幾乎是半跪在她麵前,將她身子緊緊籠在懷裡,不留一絲一毫縫隙。

“對不起,對不起......”

“沁兒,你再嫁我一次,可好?”

作者有話要說:慕月笙:希媽,能讓沁兒答應嗎?

希媽悠悠哉:發發紅包看表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