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家兩口子恩愛是好事,陳建荷又不是沒事找事的人。
但她覺得,眼前的羅梅有些陌生。
有點換了個人似的,忽然就脫胎換骨,注入了一腔勇氣。
“你怎麼忽然間就想著乾這個?”
羅梅笑了下,“不是說了嗎?為了孩子,我昨天跟建東去了後院,想著把爺爺接過去住,但家裡壓根住不開。就算接過去住也不能天天吃肉頓頓有雞蛋,我就想咱們年輕吃得差點沒關係,可老人苦了一輩子,怎麼就不能過好點呢?咱們是苦日子裡熬過來的,大姐剛出生的時候趕上荒年險些餓死,咱們吃過的苦,孩子們不能再吃了啊。”
這話讓陳建荷恍惚了下,是啊,小時候苦,也不知道怎麼就熬過來了。
她還不到三十歲,還年輕,還有一把子力氣。
“那行,咱們一起乾!”
二姑姐從來是個有魄力的人,下崗後折騰了許多工作,最後做小本生意也給自己掙下了些家產,隻是一輩子也不曾走出縣城。
羅梅拉著二姑姐合計了一番,覺得先聯係下東北那邊的堂叔,那邊要是有門路那自然再好不過,要是沒有那就得她們自個兒過去。
陳建荷其實還有些擔心,“頭段時間蘇聯那邊鬨騰了點事,你還記得嗎?”
她覺得現在過去不安全。
羅梅不太關注新聞,聽她這麼一說細想了下,“老話說越危險的地方越安全,現在大家都覺得那裡不安全,去的人少了,咱們賺錢的機會就大大增加。”
陳建荷覺得這話沒錯,“對,去的人多了就搶生意,咱們就得趁這個當口過去。”
兩個女人又合計了一番,對好了說辭這才去找周芳說事。
周芳其實也有想過,自己去蘇聯也不是不行,那列車一周一次,滿打滿算一個月來回就差不多。
隻是她又覺得去那邊危險,自己沒必要冒這個風險過去。
貨是她家的,到時候自己不會少賺錢就是了,何必這麼辛苦呢?
三個女人兩方勢力討論了一下,周芳應下了關於陳建荷崗位調動的事情,不是啥大事。
因為這她對羅梅多了點欣賞,沒有蹬鼻子上臉,挺有分寸的。
她挺喜歡。
“不過我們還得辦護照,還有簽證。”
羅梅去辦過這玩意兒,俏俏帶她去辦的,但護照本本是白本,她害怕去那語言不通的國家,跟那些外國人打交道。
現在也怕,但硬著頭皮也得上,不是嗎?
“這個不用擔心,老黃還認識幾個戰友,回頭你們先去首都,讓那邊加急給辦出來就行。”
要是去美國,那簽證可難著呢。
但這年頭去蘇聯的沒多少,花點錢就能辦下來的事。
“對了,你們會俄語嗎?”
周芳又忍不住多問了句,可彆到了那裡聽不懂,兩眼一摸瞎。
“會。”羅梅脫口而出兩句,聽得陳建荷愣了下,這說的啥?
周芳其實也沒聽懂,但還是很滿意的點頭,“那就行,那你們辛苦下,後天就出發怎麼樣?”
她是老黃的大後方,要幫著收拾貨,還要給買車票規劃路程什麼的,也需要點時間。
“成,麻煩周姐幫著操心。”
羅梅離開這間辦公室,覺得秋日的午後是那麼的漂亮。
陳建荷小聲問她,“你什麼時候學的俄語?”
“沒學過。”就會那兩句,當時跟著俏俏看外國電視劇,俏俏喜歡就學了兩句——
你好。
謝謝。
中蘇友好那會兒,學俄語是潮流。
然而家裡頭大姑姐都沒趕上那段蜜月期,他們更不可能學俄語。
“沒事,咱們辦護照簽證少說也得今天時間,到時候學兩句夠用的就行。”
陳建荷覺得這個兄弟媳婦也太大膽了些,但箭在弦上也隻能這樣了。
“二姐,你相信我,人都是被逼出來的,咱們肯定沒問題。”
原本還有幾分不確定的陳建荷聽到這話覺得是這個理,“嗯,咱們一起乾就是了。”
……
陳建東沒想到羅梅下班這麼早,剛巧這邊挖機師傅也要下班,他收拾了下就接過自行車帶著羅梅往家去。
聽到羅梅說要去蘇聯賣皮衣,陳建東險些摔了自行車。
“你小心點!”
陳建東停下車子,扭身看著羅梅,“你瘋了?”
“沒瘋,我跟二姐都商量好了,陳建東我不想再過這日子了。”羅梅指著那一大片莊稼地,“咱們家一共六畝地,這還是運氣好,陳彥鵬出生後又重新分了地,不然我是新嫁娘沒地咱家就兩畝地,一畝地夏秋兩季,五六百斤小麥玉米,一年到頭就這麼兩千斤糧食,公糧、提留一交還剩下多少?咱們一家三口這幾年咋過的你還沒數?”
“可現在六畝地。”
“那也要交六畝地的稅,能剩下多少?”
羅梅不想吵架,但語氣還是衝了幾分。
不遠處正在掰玉米的人看了過來,瞧著是小兩口吵架又紮進玉米地裡忙活起來——
一到農忙時候,這吵架的人都特彆多。
沒法子,累的火氣都大。
陳建東沒想到羅梅說起了這個,他像是鬥敗的公雞耷拉著腦袋,“是我沒本事……”
“這不怪你。”前世的陳建東一身臭毛病,可現在他沒犯錯,羅梅不想這麼早就判他死刑。
她看著男人那張臉,“這好像是咱們的命,就該被這土地栓住,栓上一輩子,可是建東,為了咱們的孩子,你讓我去試試好不好?
作者有話要說: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