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還姓蕭,這個姓氏略微妙啊。
顧伽羅打開拜帖,映入眼簾的便是一行行放縱流動、揮灑自如的行書。
有意識,這人寫拜帖沒有用端方平穩的楷書。也沒有用當下士子頗為追捧的瘦金書,也沒有用大齊官方推行的台閣體,而是用了介於灑脫、端方之間的行書,由字觀人。這人約莫是個有個性卻又不驚世駭俗的人。
且看筆力,顧伽羅斷定,這人定是個男子。
而觀其書法,顧伽羅推測他的年紀應該不大,至少練習書法的時間不超過三十年。本人的年紀約莫在三十五六歲以上。
將所有的信息彙總起來。顧伽羅得出判斷,她不認得此人。
但讓顧伽羅好奇的是,這人的拜帖,字裡行間都透著一股莫名的熟悉,仿佛與顧伽羅很是熟稔的模樣。
“……難道又是‘房客’留下來的爛攤子?”
顧伽羅眯起眼睛,暗暗生出幾分戒備,思忖良久,才緩緩道:“我並不認得此人,如今大爺不在府中,更不好輕易見陌生人。你去問問那人到底有什麼事?如果實在緊急的話,我倒可以幫一幫,可若是無事,就請他先回去,待幾日後大爺回來了,再請他入府吃茶。”
小丫鬟將顧伽羅的吩咐複述了一遍,沒有什麼問題後才恭敬的退了下去。
顧伽羅屈起手指,無意識的敲著桌麵,努力在腦海中翻找‘房客’留下的記憶殘片,然而卻始終沒有發現什麼姓蕭的中年男子。
紫薇蠕動了下嘴唇。但還是忍住了,方才她感覺到顧伽羅對她的疏離,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出於謹慎。她還是選擇沉默。
不多時,外頭響起了匆忙的腳步聲,單聽聲音便可以推測,外頭那人跑得十分匆忙,甚至還帶著幾分倉皇。
顧伽羅皺眉,齊家的下人向來規矩。哪怕身處偏遠的蠻荒之地,也依然遵循京城的禮儀、規矩,極少出現這樣失禮的情況。
“大、大奶奶,”
來人還是方才的小丫鬟,隻見她氣喘籲籲的跑進門,顧不得滿頭的大汗和紛亂的氣息,急急的說道:“前麵那人、那人好生無禮,竟然說什麼‘就怕幾日後,你家大爺也回不來’的混話!”
雖然小丫鬟覺得外頭那人狂妄無禮,但不知為何,心裡卻總有種畏懼的感覺,總覺得那人說得話並不是胡言亂語。所以,她這才一溜小跑的回來彙報。
顧伽羅的心咯噔一下,胳膊和腿上更是泛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什麼?他、他真這麼說?”
小丫鬟呼哧呼哧喘著粗氣,一時無法清晰的回答,隻用力點頭。
顧伽羅吞了口唾沫,“讓他進來吧,另外,讓劉虎帶幾個護衛過來,不要讓人看到,悄悄將院子包圍起來即可。”
不管那姓蕭的是什麼人,顧伽羅都不會輕易放過他。
……
卻說齊謹之等人一路疾馳,趕在天色暗下來之前,終於進入了安南王府所在地新安縣。
一入新安縣的城門,便有王府的侍從迎了上來。
打頭的是個管事模樣的人,三四十歲的樣子,生得黑瘦,五官頗有安南土人的特色。但一開口確實流利的西南官話,行禮也頗為規矩:“敢問貴人可是烏撒縣齊大人?”
齊謹之挑眉,心道,安南王府果然準備充足啊,連他這個小小的縣令都如此‘重視’。
齊謹之矜持的坐在馬上,微微頷首,“某齊謹之,應邀前來王府為老太妃賀壽。”
管事趕忙笑著說道:“哎呀,我們王爺早就聽聞齊大人的大名,幾個月前就說想請您過來吃杯酒、聊聊天,然而齊大人政務繁忙,王爺恐耽誤了大人的正事,這才作罷。今個兒齊大人來了,王爺定會歡喜,還請大人隨小的來。”
說著,管事就要上前來牽齊謹之的韁繩。
齊謹之卻抬了抬手,將韁繩拉直,婉拒道:“王府舉辦壽宴,定然諸事繁雜,齊某不好打擾,還是先去驛站吧。待到了正日子,齊某定親去給老太妃拜壽,還請王爺見諒!”
竟是半點情麵都不給。
齊謹之這麼做,也是有緣由的,安南王府有異心,後日的壽宴名為賀壽,實則劍指西南諸官,這是既定的事實,就算眼下齊謹之對王府百般客氣,對方改下手的時候還是會下手。
既然如此,齊謹之就不想虛與委蛇,乾脆擺明了立場,用實際行動表明對安南王府的不信任和排斥。
沒準兒讓他這麼一鬨,還能有意外的收獲呢。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那管事居然毫不氣惱,仿佛沒有感覺到齊謹之周身的冷漠,依然謙卑有禮,“齊大人是貴客,王爺早有吩咐,不管您有什麼要求,王府定會竭儘全力的滿足。”
這話說得,表麵聽著很客氣,實則也是在暗諷齊謹之‘客大欺主’:你丫個小小縣令,王爺好心抬舉你,你卻不知好歹,真真是個上不得台麵的惡客。
管事閃身推到一旁,伸出一個手臂向前導引,“齊大人請,小的這就送您去驛館。”
到了驛館,他定要好生安排一番,讓這個姓齊的知道什麼叫‘賓至如歸’。
齊謹之眸光一閃,淡淡的說了句:“有勞!”
一行人跟著王府的管事,緩行一刻鐘,來到城南一處僻靜的所在。
幾個身著差役服飾的人正悠閒的湊在一起聊天,見齊謹之等人過來,一個個驚詫不已。
驛丞率先迎了上來。
還不等他說話,管事先開口道:“這是烏撒縣齊大人,特來參加老太妃的壽辰,是王府的貴客,爾等定要好生伺候。”
驛丞一雙小眼睛滴溜亂轉,早將齊謹之上下打量了一番,聽完管事的話,趕忙一個抱拳,“小的見過齊大人,齊大人一路辛苦了,小的這就命人準備熱水和飯食,隻是驛館條件有限,倘有怠慢之處,還請大人見諒。”
齊謹之微微頷首,“有勞!”
說罷,他轉頭看了眼管事,說了句:“辛苦了,我等這就入住驛館,還請管事回王府後,代齊某謝過王爺的盛情。”
管事眉眼帶笑,連連擺手,直說‘不敢’,然後叮囑了驛丞幾句,又鄭重的跟齊謹之辭彆,這才領著幾個小廝出了驛館。
驛丞命差役們送管事出門,自己則點頭哈腰的將齊謹之一行人引進客房。
齊謹之等人剛進了城,城門口又來了一群身著民族服飾的人,打頭的卻是個年輕俏麗的小姑娘。
她與齊謹之一樣,根本不理睬王府管事的熱情邀約,堅持要去住驛館,如果驛館住不下,乾脆去住客棧。
跟著她身後的幾個中年男子紛紛露出無奈的表情,看向管事的目光也滿是歉意,仿佛在說:不好意思哈,家裡孩子任性,還請您多多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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