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題他寫過?”沈二郎點頭,“不是沒有這種可能。然而自古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何況如今你婆母就目無下塵,到了長安還能留你?”
沈二郎隻說梁秀才的不是,小薇可能認為舅舅病糊塗了。小薇對婆母頗有微詞。沈二郎最後一句令小薇下定決心:“我聽舅舅的。”
小童高興地大喊大叫:“姐姐,我聽見啦。”
沈二郎欣慰地露出笑意:“你上過幾年村學,離了梁秀才也有機會嫁給商戶。”
雖說“士、農、工、商”商是末流,但是是指太平盛世。劉黑闥去年才被滅,中原才算安定,京中世家也沒騰出空來重拾禮儀,長安幾百裡外的安陽縣沒有重兵駐守,更沒有心思在意門第之見。能好好活著已屬不易。
鐘小薇喜歡有識之士,心有不甘。
鐘子孟挑女婿的時候跟閨女提過人無完人,梁秀才家財萬貫不會娶她。人和錢總要圖一樣日子才有奔頭。商人不如梁秀才學問高,但是有錢,無需父母接濟。
這樣一想鐘小薇又覺著挺好。
沈二郎:“寡母多刻薄,日後叫你爹挑個父母雙全的。”
小童不禁問:“不招上門女婿啊?”
鐘小薇瞪一眼她:“不要聽舅母胡說八道,她不懂。”
沈二郎昨天也是這樣認為。看看這兩日喜兒做的那些事,沈二郎不認為她不懂,大智若愚罷了。
“有為,告訴姐姐姐夫,小薇同意了。”沈二郎躺下。
鐘小薇慌忙上前扶一把舅舅,擔心他身上無力倒下去憋得喘不過氣。
小童到堂屋把舅舅交代的事告訴父母,曹氏氣得眼前發黑,張口結舌,狠狠瞪一眼三大一小就氣哼哼往外走,腳步快的仿佛她今年才十八。
鐘小薇隨後出來看到祖母頭頂冒火的背影:“爹,娘,奶奶不同意怎麼辦?”
沈伊人:“我閨女的事要她同意?”
鐘小薇張了張嘴,母親何時變得如此強勢。
自是有人撐腰。
沈伊人叫閨女加件外袍:“她爹,燒火吧,我煮羊肉。喜兒,中午吃羊肉湯餅?”
喜兒點頭:“姐姐,我去打水洗菜。”
沈伊人露出笑意:“用不著你。你和有為玩兒去吧。吃飯的時候我叫你。”
傻妞應該貪玩。喜兒轉向小外甥:“去哪兒玩?”
沈伊人警告:“不許上山。”
小童哼哼唧唧道:“不去就不去。”
不上山可以下河啊。
小不點拉著喜兒的手跟小夥伴炫耀一番——這是他舅母。隨即拉著喜兒往南到河邊,“舅母,以前這裡有冰,可好玩了。”
喜兒懷疑他偷吃過。
安陽縣很少下雪,不能上河滑冰,河麵薄薄的冰除了拿在手裡,就是往嘴裡塞。喜兒前世幼時乾過——她家地處北方,幼時天氣寒冷,冬日裡屋簷下會有一排排冰淩子。
“不可以玩水。我娘說的。”
鐘有為點點小腦袋:“不玩。”蹲下去拿個小樹枝往水裡撥。
喜兒氣笑了:“起來。這裡風大。”
“舅母,舅母,螺。”小童拽她的衣袖。
喜兒想彎腰抄起外甥走人,看到被他撥到岸上的田螺,冷不丁想到此時的田螺尚未產子。一年之中隻有兩個季節螺肥,深秋和清明前。
春風十裡,螺螄吃起!
“有為,我們回家拿木桶抓螺,小的砸碎喂雞,大的炒著吃。”
小有為去年秋見二叔三叔吃過螺肉。可惜他父親母親都不會拾掇。聞言小孩小樹枝一扔,興奮地說:“我們快去!”
然而被沈伊人知道他倆往河邊去,立刻把人拘在廚房。暖陽高升,小有為不冷不想烤火,拉著喜兒去院裡玩。沈伊人不放心,令閨女把大門關上——他倆出去的時候開門她能聽見。
偷跑不成,小有為扁扁嘴拉著舅母找舅舅。
沈二郎昨晚睡得好,身體憊懶也睡不著。聽到腳步聲他本能睜開眼:“外麵不好玩?”
喜兒不想進屋,陰冷陰冷。
“你想不想出去玩?”
誰不想出去走動。沈二郎沉默下來。
喜兒明白,不想麻煩她。她先把室內椅子搬出去,隨即二話不說被子掀開把人抱出去。
沈二郎身體騰空呼吸驟停,消瘦的臉龐呈豬肝色,滿眼震驚:“你你你——”
“好啦!”喜兒把他往椅子上一放,“有為,鬥篷。”
小童把舅舅坐起來披在身上的鬥篷抱出來,喜兒接過去搭在二郎腿上:“曬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