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2 / 2)

祂緩慢地用手指撫摸女友的後背,一節一節掠過她凸出的骨節,然後“林軒”在她的發頂留下安慰的親吻:

“不是蛇呢。”

這回複聽起來像個冷笑話。

“林軒”視線在黑影遠去的地方停留:“流星雨好像結束了,我們開車回家吧。”

隨祂語音落下,晚風再次到訪。

林海隨風歌唱,“窸窣”聲一時連綿不絕,整座山好像都活了過來。

周箐聽得背後陣陣發涼。

流星,祂就是林軒發現流星後出現的。

而她被怪物擁抱的時候,欣賞了足足幾分鐘流星雨……天知道除去方才出現的“黃鱔”,林子裡還有多少鬼東西。

“好。”

周箐決定帶“未婚夫”趕緊下山。

……

“林軒”舔淨了周箐臉上的血跡與眼淚,卻沒法處理濺在衣服上的那些痕跡。

鮮血、淚痕、□□,這些東西相互混合,在發皺的白裙上描繪出奇特的圖案,讓周箐在狼狽之餘,又散發出一種迷亂的魅力。

“林軒”的T恤和牛仔褲都是深色,血漬堪稱微不可見。祂拎著女友的手提袋,乖巧地跟在後麵。明明祂才是最危險的那個,卻顯得十分正常。

下山過程非常順利。沒有遇上巡邏的保安,也沒異形攔路。安靜地讓周箐以為剛剛發生的隻是一場幻覺。

畢竟她已經很久沒有吃藥了。

黑色奔馳停靠在路邊,駕駛台上擺著周箐紮的白色小羊,而主駕駛和副駕駛間的間隔放著林軒的運動水壺,裡麵泡著周箐買的養肝花茶。一切還是最初的樣子,溫馨到讓人有點難過。

周箐用遙感激活了汽車,她站在車邊,想看看“林軒”打算如何回家。

和來時一樣,男人拉開第二排的車門,把周箐的包放上後排座椅。接著,祂拉開主駕的車門,本人卻沒有進去的意思。

“抱歉,箐箐。我不太舒服。”

“你來開車可以麼?”

祂望著女友,態度非常誠懇。

這請求讓周箐覺得很新奇。

她有駕照。外婆身體不好,為了應對突發情況,也為了帶老人遊山玩水,她在大學特地考了證。

可惜子欲養而親不待。後來日常有男友接送,林軒將車視作自己的大玩具,周箐鮮有開車的機會,任由駕照落灰。

直到這次需要運送男友的身體,周箐才找朋友練習了幾次開車。

雖然話說得利索了一些,但祂還不會操縱這樣精密的儀器麼?

周箐忍不住樂觀地猜測山上的觸手已經離開,一會兒她就能把記憶缺失“林軒”扔在哪個偏遠收費站裡,然後安全地回家打包東西。

在因為憎恨無法入眠的夜裡,她總會做點什麼轉移注意力,比如記憶這裡的路線圖。

於是她一邊調試座椅位置,一邊詢問“林軒”:

“你還記得回去的路麼?我沒怎麼來過這裡。”

“我不記得了。”

“林軒”的回應讓她確定了祂的無知。周箐歇滅了導航係統的屏幕。

汽車緩緩駛入車道,遠光燈將柏油路麵照得一片敞亮。

“林軒”在將花茶喝得還剩一半的時候停下,祂回頭看著全神貫注的周箐,問她“要不要喝水。”

祂人性化的關心讓周箐覺得困擾。她輕輕地回了一句“不。”,彆開臉沒有看祂。

凝重的沉默中,“林軒”把杯子放回周箐手邊:“這是最後一瓶,我給你留下。可以開窗麼?我想稍微透透氣。”

祂喝水後精神狀態好了不少。“林軒”以暗紅的眼眸注視靜默的山林,祂將手臂慵懶地搭在車窗外,五指微微張開,感受涼爽的夜風滑過皮膚。

周箐遠沒有“林軒”輕鬆。她在分神給祂指明搖窗按鈕後,立馬繼續盯緊路麵。

夜間在公園盤山公路行駛絕非易事。

除了“連續轉彎”、“陡坡慢行”這種提示牌,周箐還能看到“野生動物出沒”這種告警。

新手司機上路,她告訴自己必須集中精神。

附近有座寺廟,每到周末就有不少“善男善女”前來活動。蛇、狐狸甚至黃鼠狼,他們放生的對象種類豐富,時不時會嚇到前來散步的遊客。

周箐現在就看到一群動物成群結隊竄過路麵。

立耳、尖嘴、毛絨尾巴。那是狐狸麼?

大奔距獸群還有一段距離,它們速度很快,周箐覺得剛好可以錯峰而行。但追在狐狸們身後的那東西就不一定了。

大地在震顫。

通過遠光燈照明,周箐清楚地看到了怪物的原型。

十幾隻腳在奔跑,十幾隻手在揮舞,肉蟲般肥碩的身體上,鑲嵌有深淺不同的皮毛。

這就是山林一片寂靜的原因。

那些小動物早就被死亡奪去了舌頭。

難以形容的畫麵衝擊周箐的大腦。

隨著大奔前進,猙獰的獸首越發清晰,血液的惡臭幾乎堵住口鼻,她麵色蒼白,感到一片混亂:

怎麼辦?怎麼辦?

左轉還是刹車??

得要避開才行吧!!

數十年的交通經驗提醒她避開這種障礙。但她的求生本能卻在冷冷提醒:

避開又如何?停下來之後又要怎麼做呢?

你已經直麵怪物了呀。那惡心的東西能輕易鑽進你的腦袋,所以——

【撞過去】

“撞過去。”

心底的聲音和男人的嗓音一同響起。

周箐一腳把油門踩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