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上, 掌握著能將人生死予奪能力的人有很多,權利,金錢,地位, 武力,都能在一定程度上賦予個體這種能力。
一言可決生死, 翻手間就能改變他人的命運, 可使其笑開顏,可使其痛無邊, 這樣的能力, 極易讓人沉醉,讓人迷失,讓人自以為高人一等, 從而行事肆無忌憚。
即便是最為善良理智的人,得到這樣的能力也極有可能會隨意地做出某些決定。
――因為很容易, 而且往往不需要付出任何代價。
容遠也有這樣的能力, 並且他的能力更加直觀, 更加強大。但他與這類人最大的不同, 就是克製。
不會因為自己不認同就否決某些人或者某些事,也不會因為自己不喜歡或者某些人得罪了自己就肆意做出會傷害他人的決定。
他總是在克製。
克製自己的能力,克製自己的欲望,甚至克製自己的喜怒悲歡。
愛憎分明,不痛快嗎?
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把憤怒或者悲傷都發泄出來,不灑脫嗎?
寧可我負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負我,不是更能保護自己嗎?
但放縱自己,隻有0和1 的差彆,1 和無數次之間,是沒有太遠的距離的。
那一條線,那一條隻有自己知道在哪裡的線,隻要試探性地邁出了一小步,接下來就像邁入了通往深淵的快行道一樣,隻會走得越來越深,越來越遠,而少有能夠回頭的機會。
通往地獄的路是讓人愉悅的,通往天堂的路是讓人痛苦的。
時時刻刻的克製自己,在最為憤怒和悲傷的時候也要冷靜地甄彆什麼是該做的,什麼是不該做的,這種事就算是容遠有時也會感到痛苦。
但每當他內心充滿暴虐和破壞的欲望的時候,容遠又會強製性地讓自己冷靜下來。
不是因為《功德簿》的扣分和抹殺機製。自從掌握弦力以後,《功德簿》對容遠的限製就很有限了,想要抹殺他也已經成為不可能,他有能力徹底的擺脫它,或者繞過其中的某些規則限製。
他以一種近乎折磨自己的強大自製力克製、隱忍,是因為他總覺得,背後好像始終有一雙眼睛在注視著自己,溫柔而含笑,充滿信任和期待。
――不能讓他失望。
容遠告誡自己。
然後,某些溫暖的回憶便將他內心那些黑暗的情緒驅散開來,使他在任何時候都保持著一分清明理智。
曾經在鐘吾星經曆的那些,那些拯救和殺戮,忠誠和背叛,那些畏懼、欺騙、暗殺、怨恨,那些人類之間爭權奪利、勾心鬥角、陰謀暗害、諂媚求生、忘恩負義、欲壑難填等種種猙獰醜惡的嘴臉,很多可以說是容遠生平第一次遇到。
如此醜陋。
但不管是被自己的學生背叛的時候,還是被其他人誤解怨恨的時候,亦或者是最後被自己所拯救庇護的人請求離去的時候,他內心其實都沒有太大的波動。
有一點憤怒,有一點失望,還有一點點嘲諷,除此之外,沒有更多的了。
他不曾因為他們的信賴崇敬而欣喜,又怎麼會因為他們的背叛怨恨而悲傷?
――我有過更好的、真正的知己好友。
――最好的。
能夠真正傷到他的,從來都不是這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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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某些人的離世還是讓容遠感到遺憾,比如很少出現在他麵前、卻最為堅定地站在他這一邊的其央;
有些事情,他也知道自己做得過了,比如這萬裡草原,因為他的原因,在數百年間近乎寸草不生。
容遠半蹲下來,手掌按在地上,他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
無形的波動以容遠為中心,猛地擴散開來!
萬裡之外,鳥驚飛,獸奔走,地上的昆蟲蒙頭蒙腦的亂爬著,像是大禍臨頭時的慌張,又像是極為歡喜下的不知所措。
就連植物都好像察覺到什麼,枝葉在無風的情況下也微微顫動著,竭力向著某個方向偏離。
相比之下,人類的感覺要遲鈍地多。大多數人隻是身體微微一震,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忽然略過心頭,隨後便當做一種錯覺,搖搖頭繼續忙自己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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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加尼克荒原附近的一個小鎮上,豐滿但隻是普通漂亮的女服務員一邊隨手擦著一個晶瑩剔透的玻璃杯,一邊飛著媚眼跟麵前的年輕客人談笑。
這是一個鎮上少見的、長相極為俊美的年輕人,他眉眼帶笑,談吐風趣,衣著優雅,著實是讓人喜歡極了。
尤其是在看到他手腕上不經意間露出的手表的時候,女服務員的笑容就變得更加甜美了,還趁著給客人拿酒的時機彎了下腰,胸前的溝壑和一片雪白頓時讓年輕人的眼中似乎都冒出了火。
金發女服務員得意地笑了笑,同時瞥了一眼年輕人旁邊不遠處的另一位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