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十三層,容遠剛從電梯裡出來,就看到去往下層的建造部員工像是在回避瘟疫一樣遠遠地繞著路從通行管理處的側麵離開,有的還會朝另一邊欠身行禮,有的這是頭一低假裝自己什麼都沒看見,快速地走過去。
他順著眾人回避的方向看過去,見一個魁梧的男人垂頭喪氣地在那邊徘徊,眉頭緊鎖著,像是有什麼事情想不通一樣。
正是武鬥部總司因睦。
但此時的他不像那天打上監察部那般霸氣逼人的模樣,反而像是一隻找不到家的大型犬,有點迷茫,還有點可憐。
恰在這時,因睦無意識地往周圍看了一圈,正好看到了容遠,他視線偏過去又立刻移回來,指著容遠大叫道:“啊~你是那個……那個誰!”
他朝著容遠快步走過來,容遠身邊立刻就空了一大片。
對於普通人來說,他們對這位武鬥部總司並不像對監察部總司那樣厭惡又恐懼,但也不想離他太近。畢竟武鬥部管理硫卡司嶴的治安和製裁各種不法事,很少有人能坦然說自己潔白無瑕從不為惡,因此若是被這樣一位總司關注到了,對普通人來說可並不是一件好事。
敬而遠之,就是大多數人的態度了。
有些人心裡其實是想要趁機巴結一下的,但一看到因睦那凶惡的麵孔、淩厲的眼神,就立刻打了退堂鼓,不敢接近。
當然,他們此時把畏懼和排斥表現得這麼明顯,也是有其他原因的。
因睦先往容遠身上看了一眼。因為要送木特爾去第八層,容遠此時穿著一身便服。他皺了皺眉,沒有糾纏這個細節,直接道:“我記得你,你是監察部的司鑒,是嗎?”
“是。”容遠點點頭說:“總司大人記性很好。”
“能跟我來一下嗎?我有話想問你。”因睦聲音低沉地說。
容遠看得出他其實想要表現得和善一些,平易近人一些,但因為天生長相的問題,看上去反而像是在威脅人。
兩名穿著全身監察部製服的司鑒正好從上層下來,他們遠遠地看到因睦正在麵色不睦地跟容遠說話,同時一怒,迅速趕了過來,一人擋在容遠身前,另一人則攔在因睦麵前。
“怎麼,總司大人是覺得我監察部好欺嗎?又有話要來指教?”
攔住因睦的那人陰惻惻地說,殺意幾乎要透過裝甲溢出來了。
容遠聽出這人就是當初征召他來監察部的那人,還記得名字似乎是叫奧恒川,隻不過容遠到監察部也有一段時間了,還從沒有跟他照過麵。
另一人正是萊斯利,他側頭看著容遠,從麵甲後麵傳出來的聲音有點發悶,他提點說:“我監察部不懼任何人,就算他是總司也一樣。要是有人欺你,儘管拿你的劍削他!不要怕得罪人,陶德大人自會為我們作主。”
容遠點點頭,腦中卻忽然閃過了陶德冷漠的臉——
【萬一真的發生什麼不幸,隻能怪他們命不好了。】
“不,我這次不是來找麻煩的。”
因睦看了看兩人好像母雞護小雞一樣的架勢,歎了口氣,有些苦澀地說:“我想見一見陶德,但你們監察部拒絕了我的拜訪請求,我連通道也上不去。”
他一踏上自動扶梯,上下左右就浮現出無數黑黢黢的槍口,拒絕的意味再明顯不過。
他再強行往前走了兩步,頓時所有的槍口都開始變紅,並且發出蓄能時“嗡嗡嗡”的低鳴,顯然他隻要再往前走一步,就要開火了!
當時也在通行管理處的建造部眾人被這一幕嚇得魂飛魄散,尖叫著亡命奔逃,生怕下一秒自己就會被打成飛灰。其他的建造部職員也從內部工作群中聽說了這件事,他們不知道這些大佬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矛盾,也根本不想了解,隻要自己不成為他們之間神仙打架的炮灰就行了。因此後來儘管因睦被迫從扶梯上退了下來,但所有人還是避他避得遠遠的,唯恐自己一不小心就被牽連進去。
“陶德大人之所以無法見您,是因為他身受重傷,還在醫院裡接受治療。這一切到底是誰造成的,不需要在下來提醒您吧?”
奧恒川尖刻的說。
因睦臉色難堪中帶著幾分愧疚。儘管他知道眼前這個不知道姓名的司鑒其實是在胡扯,以飛船上的醫療技術陶德的那些傷勢隻要三四天就能治好,此時應該已經能活動自如了才對。但監察部對他此前的所作所為十分怨恨,這是顯而易見的。如此一來,就算他進入了監察部,想來也不能得到一個好的結果。
但這人涵養實在很好,就算被一個普通司鑒當麵嘲諷,他也沒有嗬斥或者怒色,隻是沉默一陣後,歎氣說:
“我此來……其實是想跟陶德說一聲對不起。上次的事情是我太衝動了,想來單安泰醫生的死亡背後還有其他內情,我沒有問清楚就胡亂打人,是我不對。還有之前監察部揭露了我部不少人違法亂紀之事,我要謝謝你們。還有……一直以來由於我管理不力,給大家添麻煩了,真的非常抱歉。”
他認認真真地半鞠一躬,目光黯然,語氣誠懇。
奧恒川和萊斯利都愣住了。
硫卡司嶴在眾多冒險者心中是移動的樂園,自由的天堂。但硫卡司嶴的居民都清楚,這裡其實是一個等級極為森嚴的地方。什麼階層的人能做什麼樣的事、說什麼樣的話、接受什麼樣的教育、擔任什麼樣的職務,這其實早在出生之前都已經定下了,階層之間很少發生流動。因此,兩人能對因睦拔刀,甚至在陶德的命令下也能動手殺他,卻無法想象他這般道歉的樣子。
萊斯利幾乎下意識地想要回禮,卻被奧恒川瞪了一眼,連忙站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