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晉
跟著陶淵明返鄉的翟氏瞪大了眼睛,天幕上的這張臉雖然變得粗糙許多,左看右看,怎麼看都是她自己啊。
我素來無才無德,往常隻是操持家中事務。何以能上天幕呢。
翟氏有些惶恐,但又心中歡喜,笑著對陶淵明說:“郎君你看,這上麵的人是我,我和你一樣上天幕了。”
陶淵明同樣驚奇,可是看著天幕放出來的情景,心裡卻有些不得勁。
他的妻子比他要小上一輪,雖然算不得是什麼美人,但是哪像天幕放出來這般衰老不濟。
天幕這是什麼意思?
【他的妻子翟氏是一個好妻子,後世史書評價她“能安苦節。”然而縱觀陶淵明一生,寫了無數首詩,提到自己的妻子,卻幾乎沒有。】
翟氏心中一痛,掛在嘴角上的笑意漸漸凝固,平白多了一絲勉強。
她看向陶淵明,她的郎君,她的良人,此刻卻對她的目光躲躲閃閃,不敢與之對視。
他心裡多少也納悶,他覺得自己的妻子很好,不明白未來的自己會如此對待他。
而義熙六年的陶淵明給了他答案。
翟氏鼓起勇氣問他,陶淵明卻沉默了。
沉吟片刻,像是找到了理由般,陶淵明開口了,但是他的說話口氣十分生硬:
“你不過區區一農家女,我的誌趣你又不懂,給你寫詩有什麼用!”
【陶淵明確實是一名偉大的隱士,有著極為高尚的精神境界,但是這不能當飯吃,更何況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向他看齊。那麼問題來了,作為平凡的世俗成員,他的家人是如何生活呢?】
【其實剛回到家鄉的時候,陶淵明家產頗豐,畢竟他有做高官的家人,和普通平民是不一樣的。“方宅十餘畝,草屋□□間。”他與妻子翟氏自耕自給,生活還算富餘,日子過得十分安逸舒適。】
畫麵變換,隻見陶淵明和翟氏兩個人在田地裡耕耘,陶淵明在前麵耕田,翟氏在後麵鋤地,兩個人耕起地默契十足,安然自樂。
【如果沒有那場災難,或許陶淵明可以一直這樣幸福下去。但是好景不長,三年後的一場大火燒乾淨了他的家產,於是生活一下子跌到了穀底。陶淵明他不得不拖家帶口遷居到栗裡,靠種田的微薄收益維持生計。】
【正所謂貧賤夫妻百事哀,起初陶淵明或許是積極下地乾活的,但是他愛飲酒,愛寫詩,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更糟糕的是,他開始對現實不聞不問。】
此時天幕是這般情景:
陶淵明雙目放空地躺在床榻上,手裡還不忘緊緊握住酒壺。一門之隔,迎著烈日,他的妻子翟氏一邊拿著鋤頭耕地,一邊默默流著淚。
大明
“妹子,咱以後可不能把閨女嫁給這幫文人,翟氏如此賢惠,可這陶淵明倒是自己過得舒坦,獨獨讓自己的妻子受累。”朱元璋看到這一幕麵色鐵青,不滿到了極點。
他素來是極為敬愛自己妻子的,隻要是馬皇後對他的規勸,他都會聽。
馬皇後的眉心蹙了蹙,也極為不忍地說道“他學問是再頂好不過了,但是這種行為確實令人心寒。”
一時間,有很多心疼女兒的人家也開始思考不一定非得找一個秀才相公,文文弱弱的,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嫁出去名聲是好,但是到最後豈不是要自家孩子來遭罪。
【陶淵明終日隻顧自己飲酒,卻疏於對孩子的照顧。麵對妻子的哭訴抱怨,他更是不勝其煩。】
【他甚至對自己的妻子非常不滿,在給兒子的書信中他這樣抱怨道,我穿著破衣棉絮坐在床上,兒子形貌醜陋又有什麼好慚愧的呢?古今都是這樣。我隻是遺憾我的鄰居中沒有求仲、羊仲那樣的高士,家裡也沒有老萊子妻子那樣的老婆。】
東晉 義熙六年
天幕的話,無疑深深地刺痛了翟氏的心。她不敢相信,她這樣經管家中事務,換來的卻是夫君的“室無萊氏”之歎。
翟氏忽然覺得,或許身邊的這個男人並非她的良人。曾經的琴瑟和鳴是真的,現在的不滿也是真的,隻是她一直對他抱有期待,可天幕宛若給她澆了一盆冰涼徹骨的冷水,她現在清醒了。
“郎君待我何其薄也——”
分,必須分!
翟氏的怒火蹭蹭地湧了上來“我要和你分了!”
【陶淵明自己當了一個甩手掌櫃,這樣一來陶家老老小小的日常起居隻是由翟氏一人來打理。作為一個務實能乾的家庭主婦,她不能像他的丈夫這般撂架子不管。】
【比起翟氏,陶淵明隻顧自己的愛好,年逾五十了依舊不考慮同為一家人的生活。在這方麵來看,陶淵明他是自私自利,不負責任的。】
天幕話音未落,一石便激起千層浪。
自唐之後,陶淵明的詩文便得到了廣泛的熱潮,後世多少文人墨客對他都推崇至極。
“笑話!”
雖然天幕聽不到,但明清時的諸多夫子先生吹胡子瞪眼,有的老先生一大把年紀了還要顫巍巍地說:
“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這是天理,陶公啊不過是順應天理而為,何來自私之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