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易等著那些人都走了,隻留了她一人下來後,他這才往她這邊過來。
從京郊山上回京也有半個月時間了,王九言回來後有小病過一場。他也不知道為什麼,病得迷迷糊糊,半夢半醒中時,他竟然看見了一個女子的身影。
那女子回頭,赫然就是她的臉。
巧笑倩兮,就安安靜靜站在他現在所住的院子後院內。
他自認和這位杏娘是沒有什麼交情的,哪怕是知道了其實他才是徐門真千金,但因為要避嫌,又怕二娘生氣,所以他從未單獨和她說過一句話。
更沒有對她生過不該有的心思。他就是好奇,為何這幾日病中,她卻常出現在自己夢裡。
而且那個夢,是那樣的真實。以至於他醒來後,都似還置身在其中,久久不能回神。
這些日子來,王九言一直在想著病中時的那些夢。但他百思不得其解。
而且自從病好了後,他不論是夜間休息還是午間小憩,都沒再有過那樣的夢。
他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所以今兒既然遇上了,便也想來問問。
但心裡想歸這麼想,等真走近了時,他一時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難道是問她有沒有做過同樣的夢?未免過於唐突了些。
或者是把自己夢中情境悉數告知於她知曉?夢裡她出現在自己院子裡,這種事若說出口,無異於是毀她清白。
所以,王九言遲疑許久,想問的話都未問出口來。
徐杏卻根本不在乎他這會兒是不是有話說,打了招呼後,徐杏直接轉身要走。王九言就在她要離開時,喊住了她。
“娘子且慢。”喊住了人後,王九言朝她走近一步,認真道歉說,“那日山上的事情,是我母親對不住你,我在這裡代她老人家向你賠禮道歉。”
那日王徐兩家鬨翻時,王九言也是在場的。當時王夫人倒還算敢作敢當,她並沒有否認。
所以,對母親的這些算計,對王徐兩家這些日子的爭執,以及對徐國公的心思,王九言心中都一清二楚。
總之,他們王家欠這位杏娘一個道歉。
徐杏倒是大方,事情既過去了,她也不想再揪著不放。何況,她的訴求就是日後與王家、與他王九言再無絲毫瓜葛,如今願望既已達成,她也不會再去計較王夫人曾經對她做過什麼。
所以,麵對王九言的道歉,徐杏隻笑著點了點頭說:“此事已經過去,王公子也不必再提了。”
徐杏不是不計較王家,她是懶得計較。隻要這王家母子日後彆再與她有什麼瓜葛,也不再侵犯於她,徐杏倒希望彼此可以相安無事。
但這會兒徐杏的乾脆果斷、落落大方,卻是讓王九言刮目相看。
說實話,他母親之前在山上做的那些事,便是他知道了後都生氣,何況是險些淪為受害者的她呢?
她說此事已經過去,不必再計較,也就是她放下了,不會再去怪罪母親。
王九言覺得,眼前的這位杏娘,雖自小命苦,成長環境也不好,但她自身品質卻是難能可貴的高潔的。思及此,王九言不免又要把她和夢中的那個合一起。
夢裡的一切終歸是模糊的,每回夢到,看到的不過就是她的一個身影。更多的時候隻是一個背影,隻偶爾的,她會回過頭來,朝她淡然一笑。
他不知道為什麼,夢裡她和他似乎是很親近的人,但他卻總是遠遠看她,從未靠近過。
見他思緒似是飄遠了,久久都未再說話。徐杏以為這事就算是過去了。也懶得再搭理他,直接轉過身子就要走。
但王九言明顯還有話未說,突然見她轉身離去,鬼使神差般本能就伸手過來要拉住人。
真的是上輩子做夫妻王九言都從未這樣靠近過來碰過她,這會兒卻想碰她?徐杏細長的眉一蹙,臉一沉,抬手就果決的將人拂開了。
但王九言之前病過一場,病去如抽絲。加上這段日子他先後遭受了不少打擊,可能心情也不好,所以人比半個月前消瘦羸弱了不少。
方才徐杏乍一看到他時,都有些被他如今的這副病態給驚著了。
裹著身青色圓領錦袍,原本合身的衣袍,如今穿在身上都撐不起來了。他臉雖從前也白,但卻是透著健康的白。而如今卻是蒼白之色。
但即便是這樣,徐杏也沒想到,她不過就是這樣推搡他一下,王九言竟然腳下就站不穩了,跟個被風吹起的柳條似的,輕飄飄就往一旁湖裡倒去。
徐杏驚呼。
她發誓,她是真的隻想拂開他來拉自己袖子的手的,她沒想過要推他落水。她雖恨王九言,但也沒到要害了他的地步啊。
徐杏見狀,本能的反應就是提著裙子跑去湖水邊。把自己的手伸過去,要拉住王九言的手,拉他上岸來。
徐杏伸出去的手還沒碰到王九言,就聽身後傳來一道略熟悉的聲音:“你先回去,暫時避開。雁奴,你去陪著杏娘。”
那道話音才落下,徐杏就被一股力量從湖邊抱開了。太子隻用一隻手攔腰圈住她,然後稍微一提力,就輕而易舉將人提到了離湖邊有點遠的岸上。
徐杏還沒反應過來,她就被雁奴拽著手跑了。
直到跑得離湖邊遠了些,雁奴這才說:“我剛才和父王都看到了,他落水不怪你。”
有太子在,徐杏倒不怕王九言會出什麼事。
隻是聽雁奴這樣說,徐杏好奇問他:“你們什麼時候過來的?”
“有一會兒了。”雁奴一邊答徐杏一句,一邊拉著她手往一處八角回亭上去。亭子居於高處,這裡離湖邊又不算很遠,所以,他們二人坐在亭中,能把不遠處湖邊的一切都看在眼底。
徹底歇息下來後,雁奴才又說:“我和父王給外祖母拜完壽後,立馬就回頭來找你了。但看到有人在和你說話,我們怕打攪到你,就暫時沒出現。”
當時離得有些遠,雁奴聽不到他們說的什麼,這會兒雁奴當麵問徐杏:“他和你說什麼了?他肯定惹你生氣了!”
又說:“他和徐二娘好,和徐二郎好,和你又不好,他乾嘛來找你。是不是為難你了?”
徐杏笑著搖頭:“沒有。”她和雁奴解釋說,“就是突然遇到了,說了幾句而已。就是他想和我做朋友,我不願意,他拉我我就推搡了他一下。誰知道,他就失足落下了水。”
雁奴緊張兮兮的望著徐杏:“你真的拒絕了他?不和他做朋友?”
徐杏笑著抬手刮了下雁奴挺翹的小鼻尖:“對啊。我已經有雁奴了,有雁奴一個朋友就夠了。朋友不在多,真心才行。”
雁奴高興,但多少知道收斂著些自己的情緒,沒有表現得太過。
如此這番,他也早忘了要問徐杏那日山上發生的事了。這會兒鄭府的仆人圍了許多在湖邊,甚至連女眷們都驚動了,圍了過來好幾個。
太子是把那邊的事徹底處理好後才尋過來的,他尋過來時,已經是大半個時辰之後。
見人從亭下往上拾階而來,徐杏忙站起了身子。等到太子負手踏足亭內後,徐杏朝他行了拜禮後主動問:“王公子如何?”
太子目光轉向她,衝她點了點頭,淡淡啟口道:“放心,他人無事。府上已經派了府醫給他把過脈,救得及時,無大礙。”
徐杏鬆了口氣說:“雖說不是我推他下去的,但多少也和我有些關係吧。總之,他人沒事就好。”
既然提起了這個,太子索性直接問:“他和你說什麼了?我看你當時氣得不輕。”見她一時沉默沒答話,太子則彎腰於一旁石桌邊的石凳上落坐,然後再抬眸看向靜靜立在他身邊的人,繼續說,“孤聽說,王徐兩家近來鬨了些不愉快,可是他為難於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