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險情(2 / 2)

殺破狼 priest 7353 字 8個月前

天王一看,鬨了半天這麼長時間以來跟他們稱兄道弟的好兄弟居然是朝廷鷹犬,立刻氣瘋了,本來就不多的信任也跟著頃刻間土崩瓦解。

長庚當機立斷,一發現身份泄露,立刻在天王找上門來質問之前,率先將匪幫中有頭有臉的都請過來,自己承認了欽差身份——雖然時機並不算十分成熟,但好歹比被人咋咋呼呼地揭穿強。長庚當然能殺了天王,可是江湖人有江湖人的活法,這些擲杯屠狗之徒並不像朝中人那麼會識實務,處理不好可能會激起反彈。

剛開始土匪窩在天王有意煽動下炸了窩,七嘴八舌地聲討成一團。雁王光棍地拿出一把柴刀往桌上一戳,冷冷地道:“那就按規矩來,三刀六洞。”

這一手鎮住了大多數人,卻糊弄不了真正的悍匪,天王被他激起了狠意,二話不說拎起柴刀捅了長庚一刀,長庚知道不扛著沒法收場,硬是沒躲。

這一見血,叛軍們也都傻了,尤其幾個大首領,心裡都清楚,雁王絕不能不明不白的死在沙海幫中,否則他們不反也得反,不死也得死,到時候就沒有回旋的餘地了,因此紛紛圓場製止,天王更怒,當場宣布要帶人退出沙海幫。

幫內內訌,造反恐怕是要不了了之,孫老板連夜派人護送長庚他們離開,途中遭遇幾波天王手下的截殺,孫老板留給他的人手幾乎折損殆儘。

了然這種能把自己關在重甲裡爬不出來的貨色基本是半個拖累,徐令則完全是個拖累,對高手而言,哪怕是孤身一人闖龍潭虎穴也比帶著幾個拖累逃命來得輕鬆,長庚身上本就有傷,多少年沒這麼狼狽了,為了護著徐大人,胸口極凶險的地方又添了一道皮肉翻起來的刀傷,好在自己是陳姑娘半個徒弟,好歹把血止住了。

了然和尚用樹葉包著一點溪水,喂長庚服下,又將他隨身的金瘡藥翻出來,重新包了一次傷口。長庚喝了水,輕輕舒了口氣,攢了點說話的力氣,便強打精神,拍拍自己身側,對徐令玩笑道:“明瑜過來,坐這——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趁我還沒斷氣,你先節節哀。”

徐令斯文掃地地以袖子拭淚,連說了好幾聲“慚愧”,哽咽道:“是下官拖累王爺了。”

長庚聞言輕輕地笑了一下:“上次洋人圍城,明瑜兄自己私下裡發憤圖強,學了一口番邦話,這回又是想怎樣?回去學一身胸口碎大石的武藝嗎?”

徐令:“……”

長庚:“你看了然大師就不哭,坦然得很。”

和尚厚顏無恥地打手勢道:“貧僧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仰仗王爺保護,回去定然親手給王爺點個長命燈,天天給你添油念經。”

“那可真謝謝大師了,您寶相莊嚴,尊口一開,我恐怕就得短命,”長庚艱難地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勢,一條冷汗立刻順著耳畔淌下來,他急喘了幾口氣,對徐令道,“這些日子傳得沸沸揚揚的……那件事,沙海幫的土匪都開始議論了,楊榮桂以我的名義造反,縱然咱們清清白白,肯定不會被他們抓到什麼把柄,但是……瓜田李下……嘶……大師,你不會說話,眼也不好嗎?”

沒什麼眼力勁的了然和尚聞言,忙和徐令一左一右地按住長庚,小心翼翼地避開他的傷口,給他翻了個身。

“唔,瓜田李下……說不清楚。”長庚這才忍著傷痛將後半句話補上,“江北流民的事,都已經到了這步田地,咱們不能半途而廢……與其急著回去找皇上辯白,不如徹徹底底地留在這邊解決事端,到時候我還能借著這點皮肉小傷暫時避嫌離開一陣子。”

徐令眼看他剛包好的紗布下又滲出血來,再聞聽那滿不在乎的一句“皮肉小傷”,對雁王一片敬佩之心簡直已經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比京城的奉函公也不遑多讓了。

他正要誠摯地表達一下自己的心跡,就在這時,了然和尚突然臉色一變,擺手製止了徐大人,側耳貼在地上,片刻後,他衝長庚打手勢道:“來了少說數十人,快馬加鞭,是哪方麵的人?”

誰也無法判斷,來者究竟是鐘將軍還是天王手下的瘋狗。

長庚一手按著徐令的肩膀,勉強將自己撐起來,徐令吃了一驚,正要開口阻止,長庚一伸手打斷了他:“噓——”

他臉上方才刻意的輕鬆自在散了個乾淨,眼睛亮極了,凝聚的目光好像個受傷的獸王,哪怕血流遍地,也隨時帶著一擊致命的獠牙。

長庚扣住了手中一把不知從哪個土匪手裡搶來的長刀,蒼白的手背上青筋畢露,反而看不出一點重傷下的孱弱,隻讓人覺得悚然。

徐令不由屏住了呼吸。

突然,長庚微微側了一下耳朵,隨後,他乾裂的嘴角露出一個不怎麼明顯的微笑,伸手整了整自己散亂狼狽的衣襟,將手中刀扔下了,篤定地對徐令道:“去看看來的是哪位將軍,出去迎一下,就說我有請。”

徐令一呆:“王爺您怎麼知道……”

“沙海幫那群人哪有這麼整肅的馬蹄和腳步聲?必是江北大營的哪位將軍。”長庚好整以暇地用破破爛爛的外袍掩住胸腹間可怕的傷口,依然風度翩翩地說道,“恕本王微恙在身,失禮了。”

了然:“……”

雁王這裝模作樣的本事也算是得了顧帥真傳。

徐令對他服得五體投地,此時哪怕雁王放個屁他也無條件地相信,立刻迎了出去。

長庚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荷包,裡麵除了安神散之外還有一些應急的藥,他手指微顫抖地取出一片麻葉子,暗自扣在手中,打算要是真疼得受不了,就嚼一片應急,然後謝絕了然和尚的援手,自己撐著長刀站起來。

就在這時,他聽見徐令叫了一聲:“王爺,是……”

話沒出口,來人已經在尖銳的馬嘶聲中大步闖了進來。

長庚:“……”

那逆光而來的居然是本應已經回京的顧昀!

長庚腳下一個沒站穩,長刀“嗆啷”一聲尖叫,他整個人往前撲去,被顧昀一把接住。

隻見方才那“腥風血雨我自閒庭信步”的雁王殿下突然就“傷來如山倒”了,鎮定自若的“獸王”成了隻嬌弱的病貓,一隻手軟軟地自顧昀肩上垂下去,氣如遊絲地小聲哼唧道:“子熹,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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