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第86章(1 / 2)

悶熱的三伏天,便是坐著不動也會出一身黏膩膩的汗,更何況被個大活人抱著?

簡淡的衣裳又濕了一大片。

沈餘之大概聞到了汗味,眉頭微蹙,片刻後又舒展了,左手往上一伸,掛住簡淡細長的脖子,鼻息也變得綿長起來。

脖子上的冰涼觸感,令簡淡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她忍著不適,細細觀察沈餘之,發現他好像真的睡著了,便道:“白瓷快過來幫忙。”

簡淡把沈餘之的胳膊從脖子上摘下來,讓他靠到椅背上,自己繞到椅背後麵,用肩膀接住他的腦袋,然後雙手抓住椅背,向下壓。

椅子的前腿翹了起來,呈躺椅的角度。

沈餘之舒服了一些,腦袋在簡淡的肩頭蹭了蹭。

“啊?”

已經看傻了的白瓷陡然驚醒,問道:“姑娘要婢子怎麼做?”

簡淡小心謹慎地歪了歪頭,以免跟那廝的臉貼上,側臉小聲道:“你去抬椅子腿,藍釉紅釉一左一右護著世子,咱們把世子抬到臥室去。”

“好好好。”白瓷重重點頭,“姑娘這個主意好。”

“哦哦哦……”藍釉紅釉也趕緊了上了前,一人抓住一條扶手。

白瓷力氣大,雙手拎住椅子的兩條前腿,輕輕鬆鬆地提起來,還感慨了一句,“世子個子雖高,身子骨兒很輕,我看不比姑娘沉多少。”

“你見過重的竹竿子嗎?”簡淡心煩還來不及呢,哪有心思關注沈餘之重不重,“閉嘴吧,走快些。”

白瓷吐了吐舌頭,果然加快了速度。

兩人吭哧吭哧地把沈餘之抬到臥室,放在床旁邊。

簡淡吩咐藍釉,“去把床重新鋪一下。”

藍釉道:“姑娘,咱隻有一領席子,天兒太熱,這個撤不得,婢子用抹布擦擦,再換個枕頭可好?”

“行!”

簡淡把沈餘之的腦袋從肩頭卸下來,小心翼翼地捧在手裡,指尖不小心碰到那廝的臉頰,觸感沁涼光滑,這讓她的火氣更大了。

她累得跟頭汗驢似的,人家卻連個汗星都沒有,睡得悠然安穩,憑什麼?!

簡淡瞪了一眼煩人,“你要是不抱,我就讓白瓷把人扔上去,然後去王府把王爺找來,讓他評評理。”

煩人笑嘻嘻地說道:“三姑娘多慮了,真的多慮了,小的怎麼可能讓您抱呢。”

他一邊說著,一邊觀察沈餘之的表情,見他臉上始終沒有任何變化,這才把人抱了起來。

白瓷一旁協助,抬著兩條大長腿,安安穩穩地把人放到了床榻上。

紅釉脫鞋。

藍釉取出一張新薄被,蓋在沈餘之的肚子上。

沈餘之睡得很沉,極安靜。

如果不是胸口有微微地起伏,幾乎跟死人沒什麼區彆。

這讓簡淡想起了前世見沈餘之最後一麵時的情景:他臉上傅著厚厚的粉,卻仍透出衰敗的灰色,雙頰凹陷,臉型變長,薄唇亦呈現著恐怖的深紫色。

如果不是那套親王世子的冕服,以及繡著龍紋的黃色錦被,她幾乎以為那不是他。

有人說,人死了就像長眠一樣。

簡淡從不那麼認為。

人死了就是死了,鮮活不在,秀美不在,身體在泥土裡發黴腐爛,既陰森又恐怖。

她寧願永遠睜著眼,也不要那樣的長眠。

多好看的少年啊,他不是大奸大惡之人,亦不該在花一般的年齡凋謝。

所以,沈餘之,你還是好好地活著吧。

隻要活著就好,活著才有希望。

煩人長揖一禮,說道:“叨擾三姑娘了,主子這兩日一直在為西城兵馬司的事操勞,再加上從未飲過酒,這才醉得厲害了。”

說起這個,簡淡也有些不好意思,她擺擺手,“算了,怪我沒勸住他,好在無大礙。行了,你留在這兒看著你家主子,轟轟蚊子什麼的,我先走了。”

……

沈餘之醒來時已經三更了。

睜開眼,是一架青色帷幔,身上蓋著一條碎花細布做的薄被。

窗戶半開,青色碎花窗簾在夏夜的熏風中微微飄動著。

這不是他的房間。

也就是說,他正躺在小笨蛋的架子床裡,睡著小笨蛋慣常睡的葦席,枕在她慣常枕的大枕上。

沈餘之深深地吸了口氣,細細辨認著床幃裡流動著的少女的幽香。

良久……

他忽然開口,“煩人,簡三姑娘呢?”

煩人跳了起來,答道,“三姑娘在書房,燈還亮著,白瓷剛剛到廚房提了熱水回來,應該還沒睡下。”

……

簡淡心煩,

洗漱後,在書房的小床上躺過一回,烙了無數張餅後,又起來了。

她有些頭疼。

親事還八字沒一撇呢,沈餘之就步步緊逼了,以後的日子可咋過呢--她不是沒抗議過,而是抗議無效。

睡不著,思考的問題又沒有答案。

簡淡隻好穿上衣裳,繼續乾活,爭取讓自己再累一些。

累了自然就困了,困了自然就睡了,睡了自然就不會胡思亂想了。

沒有瓷泥,不能拉坯,她取出利坯刀利坯。

利坯是製瓷的一道重要工序,瓷坯經此一遭才會變得完美。

輪車吱嘎吱嘎的轉動著……

泥胎在輪車和利坯刀的互相作用下變得越來越薄,越來越光滑。

修掉的泥被甩出去,均勻地落在輪車周圍,就像樹的年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