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殿的位置極偏,走了多半個時辰,才到西北角的側門。
簡淡從肩輿上下來,又上了馬車,在車門口的角落裡坐下,靠在車廂板上,默默消化來自傷口的巨大考驗。
沈餘之也跟了上來。
他坐在馬車裡角,閉上眼,飛刀在左手手指上嫻熟地翻轉著。
車裡彌漫著淡淡的血腥味,氣氛極度壓抑。
白瓷不安地跪坐在門口,一會兒看看胳膊滲血的簡淡,一會兒看看麵色慘白的沈餘之,心道,完了完了完了,在宮裡殺人,這要是被皇帝老兒知道了豈不是殺頭的罪過?不,不單單是殺頭,說不定要株連九族。
這必須得跑吧。
現在是不是要出城了,世子會帶她們逃到哪兒去呢?
她看了看車窗外,宮牆之下光線昏暗,看不出馬車行進的方向。
都不知道往哪兒去呢。
如果她走了,哥哥怎麼辦?會不會……
白瓷不敢再想,豆大的淚滴“吧嗒吧嗒”砸到膝蓋上,很快就濕了一大片。
馬車走得跟往常一樣緩慢,抵達王府側門時,天已經大亮了。
“主子,到了。”討厭在外麵稟報道。
沈餘之睜開眼,視線在簡淡肩頭一掃,又愧疚地縮了回去,說道:“蔣毅說,那兩名宮女死在茅房裡了,是我疏忽了。”
簡淡勉強忍住躁意,說道:“不要緊,我不是也沒注意到?不過虛驚一場罷了,世子不必放在心上。”
“啪!”
沈餘之一掌擊在車廂上,“什麼叫不必放在心上?因為我,你受了這麼重的傷,我怎麼可能不放在心上!”
少年雙拳緊握,怒視著簡淡,淚水在左眼裡打了個轉,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簡淡見過陰鬱的沈餘之,見過暴躁的沈餘之,還見過雲淡風輕的沈餘之,就是沒見過哭泣著的沈餘之。
她有些不知所措,“我……呃,我……”
“嗚嗚……”白瓷忽然大哭起來,“我們在宮裡殺了人,命都要沒有了,你還吼,吼啥吼,就你會吼啊!”
沈餘之懵了。
這還是第一次有奴婢挑戰他的權威呢。
簡淡也嚇了一大跳,但護犢子的想法迅速占了上風。
她往前湊了湊,把白瓷擋在身後
,目光鎖定沈餘之手上的飛刀,磕磕絆絆地說道:“世世世子,我也是關心你,才讓你不要放下心上的。再再說了,我確實沒什麼大礙嘛。你這麼緊張,對身體很不好,是不是?”
沈餘之的目光從白瓷身上挪開,定定地落在簡淡漆黑的瞳仁裡,似乎在努力分辨她說的是真是假。
簡淡有些心虛,趕緊轉移了話題,“世子,我餓了。那兩個宮女說,您吩咐她們煮了粥和燕窩,可我害怕,沒敢吃。”
說完,她的肚子應景似的“咕嚕嚕”響了幾聲。
“那兩個是我的人。不過,你不吃也對。”沈餘之擦了下眼角,也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臉上有了一些赧然,“我也餓了,你午膳晚膳都沒用,豈不是更餓?”
他敲了敲車廂,道:“討厭去廚房一趟,半個時辰內,我要看到早膳。”
“下車吧,你回去也是冷鍋冷灶,不如在我這兒用完早膳再回去。”沈餘之先下了車。
說起回家,簡淡忽然想起一件事,“世子通知我家裡了嗎?”
沈餘之說道:“進宮之前就派人告訴你哥了。”
簡淡鬆了口氣,起身下車。
沈餘之站在車下,伸出左手,期待地看著簡淡,晨曦照進他的眸子裡,如星子一般閃亮。
簡淡在車門處躊躇片額,看看左右,發現除沈餘之的護衛外彆無他人,心想,也罷,親都親了,還怕拉手嗎?
就這樣吧,反正也沒人看見……
溫暖的手落入沁涼的掌心,她心裡難得地柔軟了一下,說道:“世子,我這是小傷,不要緊的。反倒是你,手這麼涼,應該好好調養,好好強身健體才是。”
沈餘之的唇角有了笑意,“你說的對,就照你說的辦。”
他心滿意足地牽著簡淡的手走到備好的肩輿旁,“路遠,我們坐肩輿過去。”
“好。”
……
沈餘之的廚子動作很快,簡淡換完藥,重新包紮了傷口,才坐了不到盞茶的功夫,早膳便陸續端了上來。
粳米粥,燕窩,雞湯小餛飩,醬菜,雞絲涼麵,銀絲卷,煮蛋,小籠包,還有各色水果。
零零總總擺了一桌子,但想吃的也就那麼兩三樣。
簡淡又渴又餓,熱騰騰香噴噴的雞湯小餛飩便是首
選,其次是肉包子,間或吃點醬菜,再來一碗沈餘之親手端來的解毒湯藥,就有十分飽了。
兩人差不多同時放下藥碗。
“時辰差不多了,我送你回去。”沈餘之起了身。
簡淡道:“不用了,這麼近,翻個牆就……”
“主子,王爺來了。”煩人從外麵進來,打斷了簡淡的話。
“你小子要不要緊?”睿王走得快,與煩人前後腳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