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雲帆陰測測地笑了笑,目光轉向陳氏,說道:“讓三弟妹見笑了。小靜突逢變故,一時緩不過來,三弟妹趕緊帶著孩子們回去吧。”
陳氏頷了頷首,“大伯多解勸著吧,弟媳告辭了。”
簡淡與陳氏走出竹苑大門,迎麵遇到了小馬氏。
簡淡知道她是來看熱鬨的,懶得廢話,以身體不適為由,把她留給陳氏,帶著白瓷、藍釉回到香草園。
紅釉把午飯熱了一遍,擺上桌的時候簡思越簡思敏陪著崔家的兩位表兄又來了。
於是,一個人的飯變成了五個人的。
簡思越臨走時,偷偷告訴簡淡一句話:“祖父讓我告訴你,光有反擊的手段還不夠,如何禦下也是一門學問,兵法十三篇抄寫十遍,什麼時候抄完,什麼時候才能出門。”
簡淡知道,她的所作所為完全沒有瞞過祖父和大哥。
她有些心虛,晚上走了困,子時過了卻仍沒有睡意,便索性打發了昏昏欲睡的紅釉,自己磨了墨,畫沈餘之留給她的作業。
鋪好宣紙,瘦筆蘸了薄墨。
簡淡歪著頭問了問自己:沈餘之的五官是什麼樣子的呢?
她不假思索地下了筆。
玉冠紮起的發髻,雕著龍紋的羊脂玉簪,略顯清臒的臉,濃眉的劍眉,深深的眼窩,高挺的鼻子,薄唇之下,還有一道淺淺的美人溝。
簡淡下筆極快,幾乎不假思索,流暢的墨落在潔白的紙上,慢慢有了一個少年的英俊模樣。
五官精致,身材頎長,玉樹臨風,氣韻高華……
“啪!”
簡淡把毛筆扔到筆洗裡。
簡淡生自己的氣了。
她不明白,她什麼時候把那廝的樣子記得如此清楚了?
屋子一下子變得氣悶起來。
簡淡推開房門,走出去
,站到廊下。
月色很好。
十五剛過不久,半圓的明月並不能為她提供強賦新仇的環境。
院子裡的花草被月華染上一層靜謐的銀白,淡淡的香氣隨著夜風撲麵而來……
一個呼吸之間,簡淡治愈了自己。
她對著月色自語道:“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
“怎麼,心亂了嗎?”一個黑黑的腦瓜頂忽然出現在圍牆之上。
簡淡哆嗦了一下,隨即意識到——沈餘之來了。
她不客氣地問道:“世子知道現在什麼時辰了嗎?”
“怎麼,不歡迎嗎?”沈餘之雙手一撐,上了牆頭,又坐下了,兩條大長腿掛在下麵,一蕩一蕩的。
“你大伯父加強了對香草園的監視,所以才來得晚了,你是不是想我了?”
誰想你了?
簡淡無語,對著月亮翻了個白眼——經過今天這一場事,她決定儘量少惹這位祖宗。
沈餘之道:“怎麼,不想我嗎,那說明我來得還不夠勤快,你還沒能記住我。”
他回頭看看外麵,又瞧瞧簡淡,猶豫片刻,小心翼翼地在牆上翻了個身,用手扒住牆頭,把身體放下來,然後往下一跳,穩穩地落在了院子裡。
“這也沒什麼難的嘛。”他自得地拍拍手,大步朝簡淡走過來,“備水,我要洗手。”
少年披著月光而來,桃花眼眼中帶著溫暖的笑意,與畫上的人一般無二。
簡淡感覺臉頰變得灼熱起來,有種立刻回到畫案旁邊,把那幅畫狠狠撕掉的衝動。
“你家牆頭上都是土,好臟。”沈餘之笑眯眯地摟住簡淡的肩膀,“你看看,手一按上去,衣裳就黑了。”
簡淡側頭看了一下肩膀上的手印子,氣笑了,“我可真是服了你了。”
“服氣就好,快去倒水。”沈餘之又在她的臉上抹了一下,“再抹點兒黑胭脂,真是彆有意趣。”
“喂!”簡淡覺得自己要瘋,“你三歲嗎?”
“好啦好啦,不逗你還不行嗎?”沈餘之大搖大擺地進了書房,“你在做什麼,這麼晚還不睡。”
簡淡取來兩個洗手盆,沒好氣地說道:“還不是因為你乾的好事?”
沈餘之把手放進一個盆裡,搓掉黑灰,再用
另一個重洗一遍,取出手帕擦乾淨,說道:“不用謝,這種事有我就行了,用不著你出手。”
他用帕子蘸了乾淨的水,把簡淡拉過來,細細地把她臉上的灰擦掉,說道:“沾了灰,洗洗就行了;沾了血,隻怕就沒那麼容易了,你說是不是?”
燭火在他眼裡跳動著,明亮,而又充滿著蠱惑人心的力量。
簡淡定定地看著他,一句“謝謝”卡在了嗓子裡,上不去下不來,憋得她無所適從。
沈餘之往前湊了湊,貼近她耳邊說道:“小笨蛋,你在等我親下去嗎?”
簡淡如夢初醒,“才不是呢,我是想說……我是想說,給世子畫了一幅畫,請世子看一看。”
“畫好了嗎,快拿給我看看。”沈餘之一側頭,薄唇在簡淡的臉頰上輕輕地擦了一下。
濕潤,酥麻。
簡淡頓時覺得整張臉都木掉了,心臟亦不規則地跳動起來,如同擂鼓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