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麵足以要了沈餘之的命。
他隻堅持不到盞茶的功夫,就把自己惡心得暈死過去了。
……
等他醒來時,已經回到睿王府的致遠閣裡了。
臥房裡燭火昏黃,鬆香氣味濃
烈。
睿王守在他身旁,眉毛眼角都耷拉著,因為嘴唇抿得緊,法令紋極深,整個人像是老了好幾歲。
沈餘之掀開被子,往下看了看,發現身上是一套嶄新的江州細布做的中衣,再仔細聞聞,沒有任何可疑的氣味。
這就是好好洗過了。
沈餘之安了心,叫道:“父王。”
“兒子你醒啦,謝天謝地,謝天謝地。”睿王喜笑顏開,大手在他頭上一摸,“見汗了,退燒了,好,好!”
沈餘之道:“兒子又感染風寒了嗎?”
睿王點點頭,“放心,不是重風寒,已經給你服藥了。”
命還在,風寒就是小事。
沈餘之又道:“事情怎麼樣了?”
睿王道:“你假裝中毒之事皇上並沒有懷疑,父王以你必須死在家裡為由,順順利利地把你從宮裡帶了出來。另外,淑妃被抓,但慶王跑了。”他擔憂地看著沈餘之,“兒啊,京營將有三成將領要反,再加上一個拱衛司,你說皇上能贏嗎。”
他不再叫父皇,而是叫皇上。
沈餘之哂笑一聲,道:“那老家夥不惜弄死兒子也要栽贓慶王叔,你覺得他能真讓慶王叔逃了嗎?”他指指茶杯,讓討厭倒杯熱水來,繼續說道,“父王放心吧,那老家夥不過是想借慶王找到沈餘靖,以免留下禍端罷了。”
睿王苦笑,“皇家無父子,當真如此啊。”
沈餘之接過茶杯,把溫開水一飲而儘,問道:“刺殺兒子的那名宮女呢?”
睿王道:“自殺了,留白覺得她是誰的人?”
沈餘之挪了挪身子,靠在討厭拿過來的大迎枕上,“如果所料不差,應該是齊王叔的人。”
睿王有些尷尬,“他們這一個兩個的都瞧不起人呐。怎麼著,打量著弄死你,老子就沒咒念了是吧?他娘的都給老子等著,等老子披掛齊整了,帶兵殺他們家去,看哪個還敢輕視老子。”
“殿下,世子,慶王和慶王世子被拱衛司的副都司抓了。”蔣毅從外麵快步進來。
“果然如此。”沈餘之瞧了睿王一眼,吩咐蔣毅,“蔣護衛把人從慶王府撤出來,盯緊皇宮大內,一旦有風吹草動立刻報告。”
蔣毅腰杆一挺,“是,屬下告退。”他轉身出去了。
睿王歎息一聲,“看來都司早已在皇上的掌控之中,皇上還真是下了一盤大棋啊。”
沈餘之道:“拱衛司是皇城最牢固的一道門戶,那老家夥怎麼可能放手交給慶王叔的人呢?”
睿王歎息一聲,有些自卑地說道:“難怪皇上不喜歡我,我的確不如你慶王叔和齊王叔。”
沈餘之拍了拍睿王溫暖的大手,“父王,你有兒子就夠了,不需要他喜歡。”
睿王含著淚點了點頭。
……
大年三十,慶王、慶王世子,淑妃,京營的三位主官,以及一乾謀士被拱衛司下了天牢。
大年初一早上,睿王世子斃了。
消息傳到禦書房,泰平帝沉默了許久,與大太監何公公說道:“朕對不起他。”
何公公低下頭,掩飾了抽搐的嘴角。
泰平帝下了地,在地上踱幾圈,道:“那孩子要怨就怨他老子吧。他聰明這一點最像朕,如果品德良善,這把椅子必定是他的。”
何公公抬起頭,見泰平帝背對著他,不免露出一個同情的神色來,說道:“黃泉路上沒老少,皇上節哀。”
泰平帝歎息一聲,用帕子擦擦眼角,“朕是真的很喜歡那個孩子。”
何公公抖了抖拂塵。
皇上以往都叫睿王世子老十三,如今卻隻用“那個孩子”來代替了。
泰平帝轉幾圈,又回到炕幾前坐下,吩咐道:“何山你走一趟,把他喜歡的東西收拾收拾,親自送過去,讓他帶走。”
“是。”何公公轉身向外走去。
“等等。”泰平帝忽然叫住何公公,“你和史誠一起去。”
史誠是泰平帝最忠心的大太監,一度被泰平帝打發到沈餘之身邊伺候沈餘之,對沈餘之甚是了解。
他是孤兒,沒有任何癖好,沈餘之始終抓不到他任何把柄,便一直不曾收買過他。
沈餘之略略沾唇的那杯茶,便出自他的手筆。
史誠去睿王府,說明泰平帝對沈餘之的死尚且存有疑慮。
兩位大太監剛一出皇宮,蔣毅便得到了消息。
他趕到致遠閣,稟報道:“世子,王爺說死囚個頭稍矮,會不會出問題?”
外人見到的沈餘之多半在肩輿裡,或在馬車上,隻知道他身材夠高,卻很少有人知道他具體有多高。
這位史誠就是很少人中的一個。
沈餘之朝討厭煩人招招手,“你們帶上我的那把快刀,把那死囚的腿斬斷,拉長腿部,中間填上東西,明白了嗎?”
討厭煩人雙雙哆嗦了一下,“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