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1 / 2)

雁回忍了又忍, 那廂又慣用身份來壓她,說什麼大梁之主真龍天子,又問她知不知欺君之罪是何後果。

雁回探著謝昀脈搏, 她其實學藝不精,好在謝昀脈象紊亂得完全符合當日鎮國大將軍教她搭象時舉例的典型, 脈象繁雜脈來極大,波濤洶湧來盛去衰,她將其看做血脈倒流之象,血脈倒流必伴有心中鬱塞。

這般想著,雁回幽幽道:“聖上,當日臣妾喚的其實並非您的表字。”

謝昀頓了下,神情一下難看起來。

雁回實誠道:“舅舅字樂魚,臣妾也不知為何聖上能聽岔了……”

謝昀:“……”

雁回將目光緊鎖在謝昀身上, 看他胸膛極具起伏,仿若有什麼將要衝破, 他忍著心中的好不難堪皺著眉問:“日日端給朕的雪梨湯,其實也是為舅舅學著做的吧!”

雁回點了點頭。

“哈!”謝昀怒極反笑:“那日朕不慎傷了臉……”

雁回道:“若聖上再沒了與舅舅一般的麵容,臣妾不知要尋怎樣的理由才能堅持下去。”

謝昀:“……”

那胸膛起起伏伏, 謝昀大口吸著氣, 卻是隻進不出。雁回便在身邊看著,帶著極其漠然的態度。

謝昀嘲諷地勾了勾唇, 笑道:“皇後此時當是巴不得朕死在這裡!有朕這個障礙橫在你與舅舅之間, 你又如何和舅舅雙宿雙飛!”

這話頗為嚴重,雁回這話倒是不能隨便作答了。

雁回的沉默落入謝昀眼底便就覺得變了意味,他本就多疑極端,越發覺得自己說的話在理,這心中多股滋味交雜竟讓他猛地一咳, 將堵在心中那口淤血儘數吐出。

雁回見此微微放了些心,但仍舊不敢掉以輕心。謝昀腹部的傷雖算不得什麼能要了性命的重傷,卻一直流血不止。雁回擔心若朱公公來得再晚些,謝昀會因此真的沒了。

想到這裡,她便決定不能望穿秋水待著朱公公來。雁回起身前想替謝昀撫胸,被謝昀揮開:“彆碰朕。”

雁回便也乾脆收回了手。她起身前看了眼謝昀的腿,確定沒有問題後這才往一望無垠的暗河而去。

謝昀的目光一直粘著她,直到她沒入黑暗,這才收回視線凝著自己那條折了的腿。

他忽然想到張央落去歲生辰前,他學商紂王為張央落建了一座摘星樓。雁回便在養心殿前跪了兩日,想以此勸諫,當旨意以發,知道不可更改後,雁回便複雜地將目光投向自己。

當時他沒想明白雁回目光的含義,現在卻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雁回這般看著自己,就好似……就好似以一個長輩身份在看無理取鬨的小輩。

譬如此時。

謝昀被自己這個念頭驚訝到了,他胸口又憋了一股氣。

他將她看作皇後,雁回卻將自己看作外甥?

這算什麼?謝昀氣著氣著便笑了。

那廂,雁回小心走入河中,她仔細聽著水流,循著暗河流淌的方向看了又看便有了底。她折返回來,見謝昀掙紮地要起身,皺著眉頭嗬斥:“聖上!”

謝昀這種感覺更甚了,他氣道:“皇後,注意你的身份!”

雁回身披鳳冠霓裳嫁的是他,而非國舅!

雁回不知謝昀為何又發了脾氣,她沒空像在宮中那般去探究謝昀心思,隻將大帶扯了扯用勁拽了下來,隨後又去褪謝昀身上的鞶帶。

無視謝昀的怒目,雁回半坐下來,將自己的大帶一分為二,厚厚地一團纏繞在謝昀鞋履之上。隨後不分輕重地在謝昀腹上一拍,謝昀吃痛當即蜷了蜷。雁回便趁著謝昀捂腹蜷縮時握著謝昀雙臂,自己背著貼了上去,將人放到了自己纖瘦的背上。

謝昀一愣問:“你要做什麼?”

雁回沒理會他,捏著鞶帶一端,將鞶帶往後一拋。鞶帶堪堪繞過她背上的謝昀,另一端落在雁回另一手心。

她將鞶帶挽了一個死結。

確定謝昀不會從自己背上掉下去後,她咬了咬牙起身,竟將謝昀整個人背了起來。

謝昀從小到大沒被先帝背過,也未被太後背過。年少時國舅爺倒會背著他玩耍,太後每每見了還要斥二人胡鬨。他從未想過,這第二個背他之人竟是雁回。

方才的假想,以及雁回與國舅相愛的事實擺在了謝昀眼前,讓謝昀恍惚到以至於認為自己是二人感情的結晶。

謝昀:“……”

雁回便這般背著謝昀再次淌入暗河之中,這暗河許是末流,河水不深,方才雁回也查探過了,順著暗河走上一會兒便有一個地勢稍高的台子,那裡有陽光順著縫隙而入。

隻是這暗河中設了尖銳的鐵刺,要想過河需得一步一步走過這鐵刺。

謝昀不知河中情況,他比雁回高出不少,雖是雁回背著他,實則他的腳跟一直是磨著地的。

他伏在雁回肩頭,聽雁回愈來愈重的喘息和咬牙錚錚,鬢邊也被冷汗浸濕。

直到雁回用大帶將他包裹厚實的鞋履撞到一根暗刺,謝昀心神具震!

他裹著大帶尚且如此,那麼雁回呢?

那河底一根根尖刺輕而易舉穿透鞋底,刺入她足心刺穿她腳背。

雁回雙唇已經被她自己咬破,渾身冷汗涔涔。

“將朕放下來!”謝昀咬牙道。

雁回沒理他,倒不是真的不予理會,而是她疼得隻剩一口氣吊著了,實在是分不出心神來理謝昀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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