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闊步來到窗前,二話不說地吹熄那盞燈。
“沈辭。”雁回看著窗外的人,失聲道:“你混蛋!”
國舅爺不怒反笑,靜靜地凝著雁回手上冒著青煙的蠟燭道:“什麼後果你想過嗎?”
“那你可想過,至此一去,你是什麼後果?”雁回反問。
“想過。”國舅爺沉默了一瞬,才抬眸對上雁回的目光,道:“很認真地想過。”
“這事牽連甚廣,你憑一己之力如何保全我,保全雁家,你怎知你所做不是無用功?”說到這裡,擔心國舅爺不聽勸,雁回深吸兩口氣:“你想怎麼做與我說說,若是可行,我不攔著你。”怕窗外人不信,雁回咬牙加重語氣:“我雁回對天發誓,若你真的能保全我保全雁家,我絕不攔你。”
國舅爺道:“我乃無恥之徒,肖想一國之後,便設計將你強行擄走,你誓死不從便被我關在這裡。”
雁回一愣,絕望地看著國舅爺。
國舅爺仿若沒看見雁回的目光,繼續道:“我妄想瞞天過海,可終究紙包不住火,是我一時衝動才闖下這滔天的罪過……”
雁回忍著心中悲愴忍著喉中苦澀道:“可畫中人至始至終都是你!”
國舅爺頓了頓,輕聲道:“我像極了謝昀,你若咬定畫中人是他,誰敢說不是?”
雁回道:“你未見過那畫,你的眉眼,你的身形,你所有與謝昀不似的特征,那畫上之人皆有!”
雁回緊接著道:“沈辭,你可知我有多寶貝這畫。”
十年間,她所有的寄托所有的衝動都源自這畫。
“世間所有事不是空口白牙三言兩語便可解決的。”雁回道:“沈辭,你打開門,放我出去,或者你進來,我們好生商議。”
國舅爺站著未動,二人沉默著對峙,不知過了多久,國舅爺才啞聲喚來星河。
他拿過匕首,隨後背過身去。
從雁回這個方位看過去,隻見一道犀利的劍刃劃破靜謐的空氣,過後那匕首上森寒的劍刃沾了血,血珠順著鋒芒一顆顆滴在黃土地上。
他竟劃傷了自己的麵容。
“沈辭!”雁回不知國舅爺到底劃破了哪裡,傷口有多長又有多深,她聲音從未這般尖銳顫抖過:“你……你轉過身讓我看看好嗎?”
見國舅爺不肯轉身,雁回道:“是你親口說過,夫妻同心其利斷金,如今你一人慷慨赴死將我視作什麼?”
國舅爺抬眸望了望月夜,一忍再忍,最終還是啞著聲道:“……願與娘子相離之後,與大梁之君,弄影庭前,美效琴瑟合韻之態。”【引用‘某李甲謹立放妻書一道’】
他說罷就要離開庭院。
“沈辭!”雁回顫著聲音喚他:“我求你了……”
國舅爺腳步一頓。
她從未這般卑微過,國舅爺隱於袖袍中的手握緊了,他心仿佛套上了鐵索懸於五馬,一聲令下,馬蹄踏踏撕碎他整顆心。
身後雁回更咽道:“沈辭,你可記得,私定終身那晚你是如何與我承諾的,你說過,此生定不負我!”
我沈辭對天發誓,此生定不負雁回,若違此言,我便出家為僧,青燈古佛孤獨終老。
星河看著國舅爺,囁嚅道:“主子……”
國舅爺看了看手邊執著的匕首,空著的手將那刻著蘭花的長木簪摘下,霎時,黑發懸落。
他拉起一縷發,手起刀落。
黑發輕飄飄地盤旋,隨後重重地落在地上。
身後猛地沒有聲音了。
國舅爺想,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如今他沒了父母,卻將自己的性命許諾給了雁回。可不知是不是以前嘴上總是沒個把門的,這比真金白銀還真的承諾到頭來也落了個食言的下場。
該!
國舅爺難過地笑了笑,手上動作卻沒停,一縷縷的頭發在地上疊了又疊,一陣風吹來,瞬間將發吹得無影無蹤。
仿若,他與雁回這不足一月的短暫相處從未存在一般。
削斷了發,國舅爺將匕首插入泥地,卻不敢轉身回望雁回,隻偏了偏頭問星河:“她在做什麼?”
星河往身後看了眼,道:“夫人一直看著主子呢。”
“沒事便好。”
雁回不再吵鬨,安靜得讓國舅爺心慌。
身旁的星河想了想道:“主子,要不您與夫人道個彆吧。”
“還是算了。”國舅爺抬步往外走,星河趕緊跟上,隻聽國舅爺的聲音被風吹散:“現下我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還是算了,便讓她心裡存著的沈辭,還是當年俊俏的模樣吧。”
國舅爺自戀的玩笑話讓星河卻笑不出口了。
星河隨著國舅爺離開庭院,一步三回頭,無論他何時回頭,總能看見雁回釘在國舅爺身上的目光。
那麼絕望那麼難過。
又是那麼炙熱和戀戀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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