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娑想了想,覺得這其實也並不重要,現在最重要的是解決趙修遠的心結。
“修哥兒,這事是天生的,你無需介懷,這事我們從長計議——”比起這群封建時代的人而言,來自最高位麵的季娑自然接收得極快:“我們現在最重要的是想想該怎麼對朝廷瞞過這件事——”
趙修遠的眼皮眨了下,他睜眼望了季娑一眼,聲音裡帶上了一絲難堪:“聰哥兒,你難道不覺得我齷齪和惡心?我一想到自己會喜歡男人,恨不得馬上去死——”
原來他是這麼想他自己的嗎?難怪他會自棄到這種地步。
季娑歎了口氣,握住趙修遠的手,努力擠出一個笑,真誠地凝望著趙修遠的眼眸,輕輕搖了搖頭:“我怎麼會嫌棄你呢!我倆一起長大,這些年來你是什麼樣的人我很清楚……”
趙修遠仔仔細細地打量著季娑的模樣似乎在辨認季娑有沒有偽裝,似乎被季娑這番話安慰住了,好不容易在季娑的安撫下睡了過去。
季娑其實並沒有自己表現出來的這麼淡定。
她被這個發現震得感覺整個人都飄在了空中,直到確認趙修遠睡熟之後才宛若遊魂一般回到了自己的寢殿。
季娑不知道,當她離開了趙修遠的寢宮之後,原本以為宮殿之中已經睡著的趙修遠立馬睜開了眼。
趙修遠眼眸幽暗地看著季娑離開的方向,從枕頭下拿出了一副玄鐵打造的鏈子,雙手微微顫抖。
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聰哥兒吃軟不吃硬,隻要自己施展苦肉計,聰哥兒果然就真的來了。
趙修遠仔仔細細地看了聰哥兒的表情,聰哥兒望著自己的眼神裡並沒有一絲一毫的厭煩……
那證明著他還有希望讓聰哥兒喜歡上自己。
聰哥兒永遠不知道他錯過了什麼:如若剛剛他露出了一絲畏懼的情緒,趙修遠便會用這根玄鐵的鎖鏈將他鎖起來,將他藏在自己寢宮下方的密室裡,隻能見到自己,永遠和自己在一起……
趙修遠垂下頭,低低地笑出了聲。
聰哥兒如今不排斥自己,這對如今的趙修遠而言是無比好的消息!
自己一定能讓他喜歡上自己,隻要聰哥兒朝著自己邁出一步,即便和整個天下為敵,自己也要和他在一起。
*
季娑回去之後想了一晚上沒有睡。
不得不承認心中有些酸:前兩個世界他看起來還挺喜歡自己,這個世界居然當著自己的麵承認喜歡上了男人。
然而季娑知道這並不是趙修遠的錯。
季娑綜合考慮了一下趙修遠的心情和他如今所處的位置,最後決定以後和平時一樣對待趙修遠,幫助他重新建立起自信。
而趙修遠似乎和季娑傾訴了一下之後放下了心頭大石,開始配合著喝藥,對季娑也愈發依賴,時不時要召季娑過去陪他。
說實話,這個年齡階段的趙修遠極富魅力,季娑幾乎要用儘全部的意誌力才克製著自己不動心喜歡上他。
有時候季娑看著趙修遠這黏人的勁會不由自主地想要瞎想:她原本以為按照趙修遠的模樣再怎麼著也會是個攻,但是他這模樣看起來有點危險,他不會是受吧……
一想起這種猜測,季娑就覺得三觀儘毀。
趙修遠並不知道季娑心中的想法,他隻覺得自己這苦肉計施展得十分恰當,縱然聰哥兒還是有些不耐煩陪著自己,但待自己的態度比以往好了很多。
他相信隻要假以時日,聰哥兒一定會如同自己喜歡他一樣喜歡上自己。
與此同時,隨著時間的流逝,輿國也漸漸融入了天慶國的版圖,文武百官嘗到了甜頭,開始上奏請求攻打剩下的封國。
封國皇帝千裡之外感受到了壓力,連忙給天慶國送上了厚禮。
然而趙修遠看都沒看就將厚禮送了回去。
季娑並不知道前殿發生的事情。
她不怎麼喜歡上朝,她是最高位麵的人,不想像彆的官員一樣對著趙修遠跪來跪去。
趙修遠也由著她。
這時候,小時候一同在書閣任職,住在季娑隔壁的小宮女翠柳突然找上了季娑。
小時候俏麗可愛的小姑娘此時已經成長成了前凸後翹、杏眼桃腮的大姑娘。
“季大人,我,我中意您很久了!”
翠柳捏著帕子滿臉通紅地往季娑身上倒,季娑眼皮子一跳,立馬起身避開。
“您是嫌棄奴婢嗎?”翠柳撲了個空,一邊看著季娑一邊抹著眼淚:“可我小時候就喜歡上了您,您還記得嗎?那天書閣晚上傳來響動,您為了保護奴婢獨自一個人提燈去書閣看,當時奴婢的一顆心就落在了您的身上——”
翠柳還想說什什麼,“啪啪”兩聲,門口卻是傳來了兩聲響亮的巴掌聲。
不知何時趙修遠沉著一張臉倚在了門口,也不知道他看到了多少。
緊接著有兩個侍衛走過來直接將翠柳架了出去。
翠柳一張臉漲得通紅,眼淚汪汪地看著季娑:“季大人,我是真的對你一片癡心——”
季娑知道在侍衛麵前要給趙修遠麵子,強忍著沒有說話,直到那些侍衛將翠柳押下去了,季娑才對著趙修遠輕聲開口:“不至於吧——”
人家小宮女對自己告個白,沒必要把她叉出去吧?
“怎麼,憐香惜玉了?”趙修遠卻皮笑肉不笑地瞪了季娑一眼:“我倒沒想到你有個青梅竹馬的小宮女。”
天知道趙修遠看到那個女人撲在聰哥兒身上時心中的憤怒!
趙修遠心中升起了先前從未有過的危機感:那是在自己以前就碰到了聰哥兒的人,是自己的情敵!
趙修遠的話裡的酸氣實在是太明顯,季娑想忽視都難。
可是他自己都有了喜歡的男人,憑什麼再來管自己?
心中積攢的酸澀在這一刹那也爆發了出來,季娑抿緊了唇不說話,這在趙修遠看來就是默認!
趙修遠快要氣死了,隻恨自己沒有帶上那條鏈子將季娑綁起來。
“你彆想著能將那宮女救出來!”趙修遠冷笑出聲,放著狠話:“我會關她一輩子!”
……
他這段時間被季娑縱容著也有了脾氣,見到季娑不搭理他,他便氣哼哼地轉頭回了自己的寢宮,卻裝作不經意一般告訴了李公公‘翠柳是封國派過來的奸細,是故意接近聰哥兒想要從他那裡套取情報’的消息。
李公公果然聞弦歌而知雅意,立馬去找了季娑。
然而沒一會李公公便回來了,告訴趙修遠說季娑已經回了袁丞相家裡。
趙修遠氣得咬緊了牙。
刑部的人在翠柳指甲裡搜出了劇毒,一旦她之前靠近聰哥兒的時候劃破了聰哥兒的皮膚,縱使是大羅神仙也難以救回。
原本趙修遠是想要留著翠柳慢慢問出情報來的,然而她居然想要殺了聰哥兒,而且聰哥兒居然因為翠柳跑回家,這翠柳絕對不能留!
季娑也沒想到自己會在第二天得到翠柳的死訊。
她原本以為趙修遠隻是占有欲強了點會關翠柳一段時間,卻沒想到趙修遠會直接殺了人!
為了震懾宮裡的魑魅魍魎,翠柳是被趙修遠在宮廷裡當著眾人的麵杖斃的。
宮人們目睹了翠柳的死亡,一時間民間趙修遠‘暴君’的名聲達到了頂峰,而那些趙修遠希望能傳到季娑耳朵裡的‘杖斃奸細’的聲音,在百姓的添油加醋下徹底消失,變成了:爬床不成反被杖斃,暴君天生有疾……
他就這樣草菅人命的嗎?
季娑隻覺趙修遠一天比一天陌生可怕。
季娑覺得自己或許對趙修遠這些年的教育出了岔子。
季娑決定反思自己順帶著放個假,偷偷離開了京都,打算去各地散散心。
當趙修遠最後按捺不住想要做小伏低告訴季娑真相時,趙修遠在袁進家裡並沒有見到季娑,袁進告訴趙修遠季娑出去遊學去了,歸期未定。
……
趙修遠徹底慌了!
他和季娑最後一次見麵的時候因為翠柳的事情不歡而散,趙修遠不知道季娑還會不會回來——
而這時候,連埋藏在宮廷之中多年的探子都被趙修遠揪了出來,封國皇帝無比害怕,主動跟天慶國遞上了降書:自願成為封國的附屬國,每年給天慶國繳納供奉。
這正是趙修遠之前等待著的結果。
然而此時趙修遠卻拒不接受降書:翠柳的事情徹底惹毛了他!
若是沒有翠柳存在,自己必定不會和季娑吵了起來,也不會造成聰哥兒現在下落未知的下場!
此時唯有鮮血能夠平息他的憤怒。
雖然如今天慶國國庫充盈,但是也經不起一而再再而三的戰事,而且士兵們剛打完仗,更加需要好好休養,以後有的是機會慢慢蠶食封國、將其徹底納入天慶國的國土。
趙修遠雖然手段酷烈,但是在大是大非上一向拎得清,這次拒絕接受了降書的事情實在是意氣用事,包括袁進在內的許多文官都開始勸趙修遠接受降書——
趙修遠其實自己知道自己應該接受降書,然而他控製不住自己——他沒想到一個小宮女的分量會這麼重,季娑甚至會為了她逃開自己!
又是難過又是憤怒,趙修遠就像是一頭闖出了籠子的瘋狗,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做出什麼樣的事情來!
趙修遠決定將季娑逼回來!
袁進帶著一票文官在趙修遠宮殿前下跪,懇請趙修遠收回成命接受封國的降書。
趙修遠這一生最討厭被人要挾,到了此時也激發出了幾分凶性,關起宮門任由文官們下跪。
正是七月的天氣,文官之中很快就有人中暑倒了下來,然而趙修遠卻不管也不問……
消息傳出後,愈發證實了趙修遠‘暴君’的名聲。
最後不知怎的,趙修遠將袁進關了起來,說袁進妖言惑眾,要秋後處決!
季娑其實也放不下京城的一切,說是在遊學也隻是在京城附近的城市,沒多久就聽到了‘暴君’的傳言。
“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季娑在聽到這件事之後終是沒有忍住跑回到了皇宮,朝著趙修遠冷笑出聲:“趙修遠,你信不信我現在劫獄,和舅舅一起去海上,再也不管你這裡破事——”
趙修遠坐在陰影裡,板著一張臉,一雙眼像是藏了鬼火,一動不動地看著季娑。
聽著季娑的話,趙修遠忽然留下了淚來。
明明看起來又凶又狠,趙修遠卻祈求般拉住了季娑的衣角:“我不殺他,我隻是想騙你回來,你不要和他一起走,我以後處理事情一定會多聽你的建議—— ”
“翠柳是奸細,握了皇宮太多秘密,我處死她隻是殺雞儆猴。”
季娑沒想到真相居然是這樣!
看著看起來無比脆弱的趙修遠,季娑不由地瞪大了眼,心中也生出了一絲愧疚。
然而緊接著趙修遠的行動打消了季娑心中的那一絲愧疚。
“當然,這一切都隻是借口,我是內心真的想要殺了她。”趙修遠走近季娑,忽然緊緊禁錮著季娑的肩膀讓她無法動彈,用繩子綁住了季娑的手腳!
趙修遠湊近季娑,頭一次沒有掩飾自己視線裡的幽暗和貪婪,不閃不避地望著季娑:“因為她居然敢覬覦你!”
直到此時季娑才察覺到自己和趙修遠之間巨大的體力詫異。
“你背我從泥石出來的時候我就說過,我有一天一定要綁回來的。”
“我還發過一個誓——一定要永遠和你在一起!”
“聰哥兒,”趙修遠握住季娑的手,陰沉沉笑了起來:“我心悅你,難道你真的對我完全無動於衷麼?”
……
季娑已經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房間裡的了。
趙修遠似乎知道季娑不會逃脫,在親了親季娑的臉之後就放開了她。
她沒想到趙修遠說的那個心上人會是自己,或許曾經有過那麼一些懷疑,但是季娑並不敢深想。
當時的季娑不知道自己能擺出什麼表情,她發現了男人一直在處心積慮鋪路,到了這時候她甚至都不能用兩人性彆不和的話來拒絕他。
“聰哥兒,你心裡麵有我的,你不能否認。”對麵的神經病望著季娑笑了起來。
季娑不敢對上他的視線,然而神經病卻湊過來在季娑的臉龐上印下了一個吻。
最後兩人暫時達成了協議:季娑回到趙修遠旁邊,趙修遠以後便當一個賢明的君王。
神經病彼時笑得極為光棍:“如果你以後再逃的話,我就弄亂這天下,反正這對我來說也無所謂。”
季娑沒想到趙修遠會看得這麼清楚:比起趙修遠,季娑更在乎這天下的安寧。
季娑又一次回到了皇宮。
而在季娑回來之後,趙修遠就像是找到了籠子的狼,整個人重新理智了起來,當天就頒下了命令接受了封國的投降。
就連袁進也一臉感慨地看著季娑,讓她以後多陪在皇帝皇帝身邊,皇帝隻聽她的話,甚至預言說皇帝要是沒有她紮一旁輔佐著,很大可能會變成暴君。
季娑有苦難言。
她終究還是要離開的,然而不知道因為什麼,季娑這一次並不怎麼想要留下複製體。
然而似乎除了留下複製體之外並沒有彆的辦法了。
季娑隻能在自己在的時候儘量保護好自己,和趙修遠約法三章:在國家統一、安定富強之前兩人不能發生任何關係。
而且季娑並不想躲躲藏藏地活在暗處。
這第二點其實是故意刁難了。
季娑沒想到趙修遠都會答應下來。
“隻要聰哥兒留在我旁邊,彆的事情你都無需擔憂。”
男人眼神裡麵的情緒太過篤定,季娑忽然間有些不敢對上他的視線。
她不知道他是誰,長什麼樣子,也不知道他會不會以後還有這段時間的記憶,然而經過這三個世界,季娑是真的喜歡上了他。
男人果然說到做到了。
沒到一年,天慶國的地方駐軍就進了封國,在季娑帶出來的先進技術下,國家生產裡提高了不少,百姓們安居樂業,國家繁榮昌盛。
季娑心中有了某種預感。
果然有一日,直播麵板上麵又一次出現了選擇。
【任務進度100%,一個小時後即將離開任務位麵,請選擇是否留下複製體。】
【是,否】
季娑選擇了【是】。
季娑帶著一壺酒找上了趙修遠陪他喝酒。
她故技重施在酒裡加了藥粉,趙修遠對她百依百順,再一次中招躺在了桌子上,他的意識清醒,身體卻無法動彈——
“你等等,我過一會就回來!”迎著趙修遠不敢置信的視線,季娑換回了女裝坐在了趙修遠旁邊,拍了拍趙修遠的臉:“傻瓜,你看到那些書都是無用的,我一直是個女孩子,我叫季娑……”
季娑講述了自己李代桃僵的全部經曆。
她倚在趙修遠的肩膀上,意識漸漸模糊,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幻覺,她忽然看到了眼泛淚光的蜀書——
季娑聽到了一聲低低的歎息。
下一刹,季娑徹底陷入了深沉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