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校學生守則研習19
“真是奢侈啊。”一道帶著幾分慵懶笑意的熟悉笑聲傳來,雪雀從原本倚靠著的漆著白漆的牆壁上站直了身子;看到胡桃與曲月投來的視線後,她頗為無辜地聳了聳肩,“在緊張的逃生遊戲中命懸一線,劫後逢生後在夥伴的懷抱中醒來——還能在溫暖與安全的擁抱中流下那麼幾滴眼淚——”
用著誇張的詠歎調說完這句話,雪雀的臉上卻依舊掛著那樣柔柔的笑意,那雙美麗而無光的雙眼卻讓曲月聯想到了在梅如雲精神空間看到的那隻巨大的眼睛——美麗、強大,卻不帶一絲感情,像一隻毫無生意的玻璃珠。
她似乎想要俯下身拉起曲月以示友好,不過她的手還沒有碰到曲月,就被一臉笑眯眯手裡卻毫不留情的胡桃四兩撥千斤地扒拉開了。
曲月心中倒沒有多少急躁不滿的心情。與之相反,能夠從那個地方離開後,隻要是個人在她耳邊說著正常意義的話,她心中都會感到幾分安心和踏實;再者,雪雀說的話倒也並無不對——
在和胡桃一起帶著白苒從宿舍樓裡逃出來後,她似乎是因為過度使用技能導致精神脈絡失控——又或許是其他原因,不知道是什麼在背後做推手,她的意識竟然直接被送到了梅如雲的意識空間,見到了所有生物口中所謂的「沃土」的一角。
她並不相信這隻是一個巧合——
——不如說,目前發生的諸多事故,曲月似乎在冥冥之中對它們產生了一種默認的認知……
……她好像在哪裡見過這些東西。
在梅如雲的精神空間中,她看到了那個女孩的過去,和她怨恨產生的原因。
夢境、恐懼、幻想、希望、執念、怨恨……
所有強烈的情感都會刺激大腦的潛意識皮層,而在某種契機下所形成的精神世界倒推回溯,便是最初那些過於強烈的記憶。
梅如雲將時間定格在了她墜樓的那一天,一遍又一遍地重現著這一天。她的精神世界中,則把一切對虛幻的美好都定義為一切都還沒有發生的那個二月的上午。
那個站在天台上一次又一次重複著跳樓的女孩,心中存在著從來沒有被人發現過的執念——
——借著這樣的猜想,曲月才賭了一把,提出了想要幫助她複仇的建議,才僥幸從梅如雲手中逃過一劫。
雪雀將這段經曆評為“劫後逢生”……可以算得上相當程度的“用詞精確”了。
曲月拍了拍胡桃的肩膀,捂著還在隱隱作痛的太陽穴向她搖了搖頭,環視著四周:“白苒呢?”
“在那邊。”胡桃的聲音很溫和,指了指對麵走廊不遠處的凹角——白苒正緊閉雙眼、一臉蒼白地靠在牆角;坐在她旁邊的張晟神色也很難看,手裡緊緊攥著那本黑色的守則冊,兩隻眼睛中布滿了血絲,“張晟照顧著她呢。”
曲月:“……”看張晟那個狀態,感覺他自己也挺需要照顧的。
想到了什麼,她猶豫了幾秒,低聲問道:“季嘉恒,他……”
胡桃輕輕地向她搖了搖頭,低聲說道:“他不在了。”她的麵色並不好看,“剛剛上來的時候,我觀察了一下那個所謂的地下室入口……”
胡桃蹙著眉,觀察了幾秒曲月的表情,才繼續說了下去:“那個入口已經消失了。”
“……消失了?”曲月的臉白了一下。
“不止如此。”雪雀早就收回了手。她似乎對胡桃剛剛完全可以稱得上是冒犯的動作毫不在意,依舊還是笑眯眯的表情,“我們所有人——”她看了一眼臉色灰敗的張晟,笑容中有幾分蔑然之色,“——包括那個大塊頭,都在某一方麵「忘記」了他。”
“「忘記」?”曲月看向雪雀。
雪雀眨了眨眼睛,頗為曖昧地笑了笑。胡桃微微蹙眉,拉著曲月的手,語氣溫和地問道:“曲月,你現在回想著「季嘉恒」的臉,能想起什麼?”
“季嘉恒……”曲月茫然地看向胡桃,一時間不能完全理解他的意思,“蒼白的皮膚、個子不高、戴眼——”
曲月的話語戛然而止,臉上的表情也慢慢僵住。
她……不記得季嘉恒的臉了。
胡桃默默地看著她的表情,歎了口氣:“果然。”
“時間在輪回,這一天在不斷重複。”胡桃抬起了頭,望向了窗外霧蒙蒙的天空,那雙梅花瞳中閃爍著晦澀不明的光芒,“但輪回是有代價的。”
她伸出兩根纖長白皙的手指,在曲月的麵前晃了晃:“第一,每一次輪回都會造成人的一部分記憶缺失。就像白苒,她忘記了自己曾經被怪物推開過門。你醒來前我們還討論了一下,這個過程還伴隨著精神狀態數值的下跌。”
她放下了一根手指,那雙赤紅色的眼瞳在蒼白的白熾燈下顯得有些怪異:“第二,輪回觸發的機製並不明確,被怪物吞噬或是在晚上學校課業結束前死亡,都無法參與輪回,並且可能會……”
胡桃的聲音頓了一下,才繼續說道:“……我們對死者存在的記憶,也在隨著輪回的進行、時間的推移而消退。”
曲月怔怔地看向胡桃,又將目光轉向旁邊牆壁上掛著的老式掛鐘。時針、分針、秒針,三根指針正滴滴答答地平行走著表。
七點四十五分。
距離她們從宿舍樓逃出來後,時間並沒有推移多少。她的確被拉入了梅如雲的精神世界,就像……
就像進入了一個平行的時空一樣。
會有平行世界嗎?
如果有平行世界的話……
希望一切都不會出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