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隋川奉命調查容穆一事,是他近些年做過最難辦的任務。
宮門口,年輕的少將軍騎在馬上,身後是一隊武裝精良的黑甲衛騎兵,還有一些長翎衛跟在隊伍中。
今日天子出行,所有人都得提著一百二十分的心,宮道早已被清乾淨,沿途商鋪關閉,隻許開著窗戶透氣。
李隋川朝旁邊看了一眼,一匹棗紅色大馬上坐著澹台家的大公子夏侯燕,夏侯燕是當朝三公之一、太傅夏侯明的嫡長子。黑甲衛與長翎衛向來井水不犯河水,今天不知道吹了什麼風,把這位公子哥吹出來了。
夏侯燕笑著朝李隋川拱手道:“少將軍彆來無恙。”
李隋川隨手回了回,譏諷道:“夏侯公子不好好在家彈琴品茶,和我這粗人搶活乾是怎麼回事。”
夏侯燕麵上笑道:“將軍此言差矣,就算陛下再怎麼寵幸黑甲衛,我們長翎衛不也在這杵著?長翎衛還有俸祿,陛下出行這等大事,我必定是要來隨身保護的,不然回頭怕是要被問責。”
李隋川哼笑了一聲,低聲道:“你恐怕不是為了看陛下吧。”
夏侯燕眼底閃過一道暗光,隨即又笑道:“宮中貴人出行,光有大老粗可怎麼行,李將軍說是也不是?”
李隋川瞥了他一眼,身後宮門傳來打開的聲音,回頭看去,一排內侍低頭斂眉停在前麵,讓出了後麵跟著的一輛華貴馬車。
黑甲衛與長翎衛下馬跪地迎駕,半天卻不見車上的人有動靜。
李隋川與夏侯燕對視了一眼,正要開口請示,最前首的馬車內就傳來了低低的對話聲,習武人耳聰目明,不想聽也聽了個齊全。
“陛下不出去騎馬,和我擠馬車做什麼!”
天子的聲音低沉道:“孤要是不與侍君坐一起,怎麼知道侍君愛花如命,出門一趟都要帶著這個礙事的大水缸。”
容穆:“陛下要嫌擠就下去騎馬!”
商辭晝:“孤沒讓你把花扔下去已經算仁慈了。”
容穆:“碧絳雪玲瓏可愛,臣帶它出來兜兜風,難不成陛下真以為我要和你一起逛詔獄?臣沒有腦疾。”
李隋川:“……”
夏侯燕:“…………”
夏侯燕:“他……那位,一直都是這個樣子?”
李隋川難得沒有反駁,隻點了點頭,低聲道:“彆惹他,這個人目前還沒有摸清楚,陛下對他態度曖昧。”
沒摸清楚?
還有黑甲衛都摸不清楚的人?
夏侯燕眼中興趣更濃,就是這位容侍君將他的嫡妹迷的七葷八素,七天上了三次香,每一次都在祈求這位侍君能好好從皇宮活著出來。
否則陛下不待見紅甲長翎衛,他也不會出頭來天子麵前晃眼。
這大商京都,好久都沒遇見過這麼有趣的事情了。
夏侯燕越過李隋川,高聲提示道:“陛下,已經過了辰時,此時出發,可在日中前到達城郊詔獄。”
馬車安靜了一瞬,緊接著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挑開簾子,露出天子半張俊美漠然的臉來。
“夏侯燕?你不是告病半年嗎?”
夏侯燕回道:“蒙陛下關切,臣病已好的差不多了,今日特來隨行。”
商辭晝垂眸,隨意道:“可。”
皇駕車簾放下,車中這下沒有聲音了。
內侍們留在原地,近衛接管了天子車駕,一行人朝著京郊詔獄而去。
容穆一身淡青色的束袖裝,一雙瘦長的腿在馬車內拘束的蜷縮著,商辭晝就坐在他對麵,兩人之間夾著一個怎麼都忽略不了的大蓮花缸。
碧絳雪隨著馬車左晃晃右晃晃,又想親近容穆又想吸吸龍氣,整朵花像是終於湊全了父母的孤兒蓮。
麵對容穆,商辭晝沒了對外人那般冷漠的神色,表情稍多了一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