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我讀了這麼多年書,連和洋人對話都做不到,這書確實讀得很失敗。”
沈誠潤的聲音很溫和,雖然仍然帶有高熱後的些微嘶啞,卻十分清朗。就好像潺潺流過的溪水,清澈的可見溪水下的遊魚和石子。聽到耳裡,可以澆滅一切憂愁,更仿佛擁有這樣清澈嗓音的少年本身就不會擁有憂愁這種負麵情緒,永遠都是陽光而清澈的。
沈誠然見沈誠潤這麼說,不由得意洋洋瞥著他大姐,就見沈清雅呆呆的。
沈清雅不知道多久沒見到過這樣的沈誠潤了,她不由問道:“誠潤,你怎麼了,感覺你變了好多,你好久都沒這麼笑了,自從爸媽走後你總是很陰鬱。”
沈誠然的聲音依舊清潤,“可能是經曆過一次生死看透了許多事情,沒什麼比活著更重要。”
沈清雅這才放心下來,跟著露出一個輕鬆的笑容,“隻要你能想開就好。對了,醫生剛剛和你說什麼?”
“我體溫已經正常,恢複得很好。”
沈清雅這下開心的都要跳起來,趕緊雙手合十拜謝起各路神佛,沈誠然也跟著姐姐學起來,嘴裡念念有詞。
'咕,咕咕,咕咕咕……'
沈誠潤的肚子發出饑餓的叫聲,沈誠潤白皙的臉畔浮上兩團殷紅,為他增添了幾分少年氣。
沈清雅這才想起沈誠潤這幾日生病一直吃得很少,特彆是今天,鬨了一日,幾乎水口不打牙,趕緊道:“我這就回家給你煮粥。”
“彆回去了。”沈誠潤透過洋人醫院乾淨的窗玻璃看見外麵漆黑的夜色,隱約推測著時間,“這麼晚,你一個女孩子獨自回去很危險。”
沈清雅被這麼一提醒,才想起此刻已是深夜,她確實不敢獨自行走。然而想到沈誠潤的身體,大病初愈餓不得,就道:“讓小弟陪我。”
沈誠然道:“姐是個女孩子,深夜行走不安全。我沒關係,我可以自己跑回去,我也會煮粥,煮好了我就送過來,我跑得很快,黃包車夫都不追不上我。”
“不行!”沈誠潤態度很堅決,“你們兩個誰都不許回去,外頭天色這麼晚了,無論誰獨自行走都很危險。一頓飯不吃而已餓不壞,可是若是你們因此發生意外叫我如何自處。”
沈誠潤又對沈誠然道:“你不要總覺得你是個男孩子就沒事了,你知不知道人販子就會捉你這麼大的小孩子打斷腿,然後讓你扮可憐要飯。你說你跑得快,你這小細胳膊細腿跑得過誰,又打得過誰,壞人徒手都能給你掰折了。”
沈誠然不服氣,鼓著腮幫子梗著脖子剛要和沈誠潤頂撞,就被沈清雅喝道:“小弟,誠潤說的話都是為你好,你要聽進去,以後再不可大意。”
沈誠然頓時泄了氣,悶聲悶氣道:“我知道了。”
沈誠潤往病床裡挪了挪,並側身躺著,“你們都上來休息下,還有大半宿呢。”
沈清雅連連擺手,“不了,叫小弟上去躺著吧,我們三個都躺,躺不下,我就在這坐一宿就好。”
沈誠然倒是想自己坐一宿,讓沈清雅躺著休息,可是奈何怎麼說沈清雅都不肯同意。
沈誠潤考慮到沈清雅一個少女,又是在民國這會很封建的社會,就算他們是兄妹,到底是不是親生,若是在公開場合這麼躺在一起影響不好,甚至還可能引起某些老古板的抨擊,就沒再多勸,隻讓沈誠然爬上來一起躺著休息。
沈誠潤大病初愈後的身體還虛弱,這也是他沒提出自己坐著,讓沈清雅姐弟躺著的原因。他怕坐一夜加重自己的病情,那就不是幫沈清雅姐弟分負,而是增加負擔了。
沈誠潤闔上雙眼,迷迷糊糊中聽到沈誠然趴在沈清雅耳邊咬耳朵,“姐,大哥好像確實變了。”
沈誠潤沒聽到沈清雅的回答就睡了過去,他的嘴角至始至終都在翹著,仿佛做了一個美夢。
第二日清晨醒來,陽光明媚萬裡無雲,沈誠潤睜開眼睛,首先就是檢查他的身體,確定自己還擁有這副血肉之軀,不是他做的一個美夢,故而放鬆下來,心情如同外麵的陽光一樣的明朗。
“外麵的天氣真好啊!”沈誠潤不由心情大好的感歎。
看著沈誠潤這副高興的樣子,沈清雅連日裡壓在心頭上的大山都仿佛移開了。
“是呀,今天的天氣真好,家裡該暖和許多了。”
沈誠潤回頭望著即便麵帶微笑可仍舊掩飾不住眉頭鬱鬱的少女,溫聲安撫,“姐,我們的日子會越來越好的。”
“嗯。”沈清雅儘管心中不以為然,以他們三姐弟目前的勞動能力不談還要供沈誠潤讀書,就是單純生活吃穿都不大可能把日子越過越好。不過她見沈誠潤好不容易再次開朗起來,就沒潑弟弟冷水,壞沈誠潤興致。
“姐,你去幫我辦理出院手續吧,我不住院了。”
“那怎麼可以!”沈清雅道:“你病得那樣嚴重,總要住幾天院,打幾針,不然出院後病情反複再次熱起來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