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媽媽是個很溫柔的人,她不提前因,隻是問沈舟然近況如何。
她溫柔的讓沈舟然有些意外。本以為會收到的冷落和忽視全都沒發生,媽媽依舊會關心自己。
他坐在沙發上,雙手乖乖放在膝蓋上,沈媽媽問什麼他就答什麼,滿心歡喜地按住上揚的嘴角。
至於季淮,誰管他?
沈媽媽今天穿了身鵝黃色的連衣裙,這種小年輕才撐得起的亮色她穿起來一點不違和,顯得靈動的同時有彆人模仿不來的清雅脫俗。
沈舟然見了,說:“媽媽今天穿得好漂亮。”
沈媽媽嘴角的笑容立馬擴大。
沈爸爸隻在沈舟然進門後淡淡點頭算是打了招呼,聽到這話往這邊看了好幾眼,想說點什麼,但礙於季淮在場沒有開口,聊了兩句說自己還有事,上樓前讓沈駱洲好好待客。
沈媽媽如普通家長一樣,對久不見麵的兒子詢問著生活和學習的日常。沈舟然已經很久不去上課了,都是找人替課,生活更是一塌糊塗,隻能撿能回答的說。
他看桌上的果盤裡擺著沈媽媽最喜歡的荔枝,拿過幾個來剝了殼,送到沈媽媽嘴邊:“媽媽,吃不吃荔枝?”
沈媽媽愣住,接過來後說了句“謝謝”,卻沒有吃,而是把荔枝放回手前的盤子裡。
沈舟然剝荔枝的動作一重,荔枝滑溜溜地滾出老遠,甜膩的汁水沾了滿手。
“哎呀,快擦擦。好了好了,我不吃,舟然不用剝了。”沈媽媽見狀給他一張抽紙,含笑說。
“好。”沈舟然自如接過來,再也沒碰過荔枝。
季淮看在眼中,笑道:“然然為什麼不給我剝?”
沈舟然本不想搭理,念在沈媽媽在場還是回了他:“不想動手。”
季淮歎氣:“好吧好吧,我自己來。你要吃嗎?我剝給你吃。”
這副表情落在沈媽媽眼中就是沈舟然跟人鬨脾氣還沒消氣,季淮一個勁的低頭認錯。
她說:“你們倆認識這麼多年了,有什麼事情是不能坐下來好好說的?舟然,你總得給彆人一個開口解釋的機會。”
沈駱洲聞言,掀起眼皮看沙發上的兩個人,隨後垂頭,慢慢晃著手裡的茶杯,也不喝。
沈舟然覺得自己的情緒已經崩到了極點。
就在沈媽媽把他推向季淮的那一刻。
季淮說:“是我做的太過分了,然然不理我也是應該的。但阿姨說的對,我們從小長大沒有隔夜仇,我想你給我個當麵解釋的機會,我們能出去走走嗎?”
沈舟然一直重複用濕巾擦手的動作,擦到皮膚通紅才鬆開。柔軟的濕巾被他攥在手裡,皺成一團。
“不能,不想去。”他的音調已經不似剛進門的清亮。
季淮被斷然拒絕,一時沒出聲。
他仔細打量著沈舟然的動作神情,總覺得對方跟上次見麵相差很多,這讓他有種事情脫離掌控的煩躁。
本以為自己這次抽出時間來會改善兩人之間的關係,但季淮覺得事情比自己想的要複雜。
“外麵太熱,不適合出去散步,季總要是無聊可以看電視,或者去娛樂室。”沈駱洲放下茶杯,打破客廳尷尬的氛圍。
“是我疏忽了,忘了然然身子不好,不能曬太陽。”季淮道歉,目光掃了下沈舟然一直遮遮掩掩的左手,隨後狀似無事發生開始跟沈駱洲談商業上的事。
沈舟然怎麼可能留意不到他的眼神,豁然從沙發上站起來,把沈媽媽嚇了一跳。
“怎麼了?”
他找了個借口:“陳媽好像在煲魚湯,我去看看。”
“魚湯是陳媽特意給你做的,知道你喜歡喝,”沈媽媽笑著擺手,“快去看看吧,彆偷喝,不然晚上吃不下了。”
季淮笑著說:“那我正好也……”
“如果想投資獨角獸企業,老套的風險評估方法並不適用。傳統方式在計算時所有種類的股權價值相同,而獨角獸企發行的不同股份有不同條款,”沈駱洲緩緩開口,“個人看法,在投資風險初期的公司時應更看重貨幣化能力,用實物期權中的B-S模型能更精準計算期權價值。”
“怎麼說?”季淮剛要起身的動作停下,反問道。
沈舟然此時已經聽不下去了,走進廚房裡。
陳媽不在,他自己一個人對著咕嚕嚕響的砂鍋沉默。
外麵仍不時傳來聊天說話的聲音,他倚靠在冰箱門上,想起了自己長智齒的經曆。
智齒隻要不痛、不發炎,無論它朝哪個方向長沈舟然都不在意,告訴自己不疼不用看牙醫。
但長歪的智齒早晚都要拔掉,醫生在牙床上開了道口子。麻藥讓他口腔麻痹,痛感遲鈍,可還能聞見滿嘴的血腥味。
他剛剛,又拔掉了一顆智齒。
在沈媽媽疏離客套對他說謝謝時。
在她沒有再次無條件站在自己身邊時。
原來還是他放心的太早,媽媽不是原諒了他,而是對著他戴上了成年人客套的麵具。
“我以為你連魚帶鍋都吃了,這麼久不出來,”冷漠的聲音說著刻薄的話,沈駱洲站在廚房門口,雙手抱胸看他,“不出去?”
沈舟然的視線從天花板漸漸移到他臉上,問:“季淮呢?”
“走了。”
“哦,”他拖長音調回了個字,好像腦子處理這件事實要花費很多很多時間,半晌才開口問,“哥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要來?”
沈駱洲沒說話,搖頭。
見他不承認,沈舟然扯扯嘴角,手指有一下沒一下拽著腕上的紅繩,整個人放空一樣,連語氣都輕飄飄的:“是真不知道,還是怕我見了他走不動道,想用他來試探我?”
沈駱洲皺眉,幾步跨進廚房:“你在瞎想什麼?”
“不要再靠近了,”沈舟然破天荒阻止了他的靠近,“你先出去好不好,我想自己冷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