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一說完才發現,自己剛有些好轉的嗓子又沙啞得不像樣了。
“起什麼酥,”沈駱洲沒好氣地回他,摸摸他的喉結上方,發現扁桃體腫了,“過敏了?”
“有一點,不嚴重。主要是我當時沒反應過來。”沈舟然被他摸得那處皮膚發癢,往後縮了下脖子,仰頭靠在沙發上,舔了舔乾澀的唇,“應該沒有大礙。”
沈駱洲垂眸,目光落在他發紅的眼角上,正不斷有分泌出的淚水滑下,消失在發絲間。
沈舟然尷尬抬手,拭去眼角的淚:“可能引發了過敏性鼻炎,總想流眼淚。”
沈駱洲知道這事也怪不到他,摸摸他腦袋:“起酥糕在車裡,我去給你拿。”
沈舟然很喜歡這家的糕點,最近還出了新口味。但他現在喉嚨腫痛,隻能吃一點點,撕下一點來邊吃邊問:“那隻貓,怎麼辦?”
肯定是不能在家裡,孫叔已經喊人一起找工具大掃除了。勢必要把所有不應該出現的貓毛全部消滅。
沈駱洲想了下:“王叔是不是有個小女兒?問問他們要不要。”
一問,王叔挺高興的,收下了。
解決了這件事,沈舟然上樓去休息了。
等沈爸爸釣魚回來,就看到全家大掃除:“這是怎麼了?”
沈駱洲給他講了遍。
“太過分了!誰家的家長這麼教育小孩?小乖做得對,就該治治他們!”沈爸爸憤憤罵了兩句,“小他上樓了?沒事吧?”
“看樣子沒事。你今天怎麼說?”沈駱洲問他。
“季炆卓肯定不同意,但他同不同意有什麼用。說起來,季家這局麵維持這麼多年了,都是私底下鬨一鬨,明麵上過得去,這最近也不知道怎麼了,突然就翻天了,總覺得裡麵有蹊蹺啊。”沈爸爸琢磨。
“天道好輪回吧。”沈駱洲淡聲說。
沈爸爸還想說,被沈駱洲推來一塊蛋糕:“我今天去買的起酥糕,嘗嘗。”
“給小乖買的吧,”沈爸爸拿起來咬了一大塊,下一秒臉色扭曲,要吐不吐,好不容易用水衝下去,“為什麼是核桃味的?”
他最討厭吃核桃了。
沈駱洲“哦”了聲:“因為不是給你買的。”
沈爸爸:“……”
真是他的好大兒。
不過一打岔,沈爸爸也忘了剛才要說什麼。
晚上吃飯時,沈媽媽不回來了,要去聚餐。結果沈舟然也沒能下來吃飯,因為過敏引起了發熱。
好在不算嚴重,隻是低燒,但一時半會退不下去,沈舟然隻能挨著。
身體發冷,他攥緊了被子,把自己裹住,迷迷糊糊感覺有人在給他測體溫,睜眼發現時沈駱洲在對著光看水銀刻度線。
“多少度?”他把臉又往被子裡埋了點。
“三十七度七,”沈駱洲把他被子壓下去露出下巴,“彆悶著。”
“冷。”他含糊說了句,然後睡了過去。
沈駱洲出去一趟,回來時手上多了塊毛巾,敷在他的額頭上,還不忘把額發撥弄到一邊。
沈爸爸在門口看著這一幕,等沈駱洲出來,對他說:“先去吃飯吧。”
平時不覺得有什麼,但餐桌上少了兩個人,還是顯出清冷。
沈爸爸吃到一半,忍不住念叨:“小乖這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的,以後可怎麼辦,誰來照顧他呢。”
沈駱洲用筷子指了指自己,眉梢一挑:“我剛才沒照顧嗎?”
就差問一句沈爸爸的眼神了。
沈爸爸翻了白眼:“我跟你說正經的。以後我們老了,你也要成家有自己的家庭了,小乖總不能孤零零自己一個人,要是找保姆吧,畢竟是雇傭關係,心裡總不是那個味。”
“爸,你可以把話說明白點,比如說你想給他相親了。”沈駱洲不吃了,放下筷子。
“我不是那個意思,”沈爸爸沒好氣,但想了想,還是忍辱點頭,“好吧,我確實想給小乖找個男朋友了。”
女朋友他是不指望了。
“那我提兩點建議。”
沈爸爸表示洗耳恭聽。
沈駱洲伸出兩根指頭,壓下一根:“第一,無不良嗜好,不抽煙不喝酒,保證自己能健康活到八十歲,起碼得死在小乖後麵,確保照顧他一輩子。”
沈爸爸:“……”
沈駱洲說:“第二,有過保姆,家政等方麵的服務經驗,或者有長期照顧病人、老人的經曆,必要時能當護工使用。”
沈爸爸:“……你閉嘴吃飯吧。”
沈駱洲不閉嘴:“如果你隻是想有人照顧他,那我說的就是最好的標準。但我不明白,為什麼非要設想他是自己一個人呢,我不能照顧嗎?”
“但你要結婚,你會有自己的家庭。”
“我可以不結婚。”沈駱洲皺眉。
他根本沒想過把沈舟然交給彆人這個選擇。
沈爸爸沉默半晌,喊了他全名:“沈駱洲,兒子,不要輕易許諾承擔彆人的一生。這對你,對小乖,都很不公平。”
“我知道你從小就很有責任心,也是真心把小乖當弟弟看,想要承擔起作為兄長的義務。實際上你已經做得很好了,不要往自己的肩膀上放更多的擔子。”
沈爸爸跟沈駱洲的性格很像,他們在對待感情上都是沉默而內斂的,所以有時候讓人覺得沈爸爸更喜歡會對他撒嬌的小兒子。但其實他對兩個兒子的愛是一樣的。
他說完這句話,拍拍大兒子的肩膀,笑了聲:“行了,快吃飯吧。我吃飽先去外麵散步了。”
沈駱洲看著一桌子的菜,突然沒了胃口。他往後一仰,靠在椅背上,靜靜想著父子倆剛才的對話。
把沈舟然交給彆人?開什麼玩笑。會有人比他對他更好嗎?
沈駱洲眼底的光一點點暗下來凝成冰,隻要一設想這樣的未來,他就忍不住心生煩躁。
等陳媽拿著托盤再進來時,看到一桌子沒動過的菜,驚訝:“大少爺,是沒胃口嗎?”
“有點,”沈駱洲問她,“給小乖的做好了?”
“剛做好。怕他吃不下,隻做了點易消化的,也沒敢多做,正要端上去。”
“給我吧。”沈駱洲接過她手裡的托盤。
陳媽看他上了二樓,推開沈舟然的臥室門,關門。
“大少爺可真疼小少爺。”她對孫叔感歎。
房間裡拉了窗簾,漆黑一片。
沈駱洲進去後沒開大燈,開了床頭燈。
即便是昏黃的燈光,也把沈舟然刺激地難受,翻了個身用被子蒙住眼,額上的毛巾順勢滑下。
沈駱洲把毛巾放到桌上,拍拍厚厚的被子:“起來吃點東西。”
被子團安靜了兩秒,動了動,鑽出顆腦袋。
“吃什麼?”沈舟然啞聲問。
他的眼睛還睜不開,低熱讓他眼裡蒸騰出水汽,沾濕了睫毛,濕漉漉半張著。他的臉上泛著不正常的紅暈,唇色也染
上了紅,嘴唇微微張著,說話間齒粒隱約可見。
沈駱洲掀開蓋子:“雞湯煨的小米粥,還有冬瓜蝦仁,番茄炒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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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側過身探出,伸手去拿湯匙,纖長脖頸在光下籠罩一層瑩潤暖白的色澤,汗珠順著他緊繃的弧度滑下,隱沒在衣領下,頸骨凸起瘦削,粘連了幾縷發尾。
他端起碗,勉強吃了幾口,放下:“算了,不想吃。”
沈駱洲看著碗裡三分之一都沒少的米粥,收斂了冷意的低沉聲線裡,在昏暗燈光下有種彆樣的溫柔:“再吃一點。”
沈舟然搖頭,已經準備躺回去繼續睡了。
沈駱洲把碗端起來,湯勺攪了攪,舀了一勺吹涼,遞到他嘴邊:“再吃一口,小乖。”
沈舟然抿著的唇邊貼上了熱熱的溫度,他勉強張開眼,跟沈駱洲對視幾秒,垂眸認輸,張口把那勺粥含了進去,分三口慢慢咽下去。
沈駱洲知道他現在腸胃不舒服,吃太快了容易刺激到,也並不催他,看他咽完了才舀下一勺,一碗粥喂了半個多小時。
他舀一勺,沈舟然就吃一勺,直到再也咽不下去:“不要了。”
搖搖頭,拒絕遞到嘴邊的粥。
沈駱洲看了下,還剩一半的飯,應該夠了,起碼沈舟然晚上不會犯胃病。
“好,不吃了。我收拾下。”
沈舟然很輕地“嗯”了聲。
房門被敲響,陳媽推門進來,小聲問:“怎麼樣了?”
“吃完了。”沈駱洲把托盤遞給陳媽,說了聲辛苦。
陳媽一看,竟然下去一半:“我還擔心他連吃都不想吃,還是少爺你有辦法。”
沈舟然睡得迷迷糊糊,聽著陳媽的話,腦子裡模糊閃過一個念頭。
其實如果不是大哥一直耐心地哄著他,他確實吃不下。
“……哥。”他往被子裡縮,喊了沈駱洲。
下一秒,應答聲如期而至:“嗯。怎麼了?”
沈舟然搖頭,從心底泛起一股一股的溫暖,好像自己剛才喊得字能帶給他無限的安全感,像溫水包裹著自己。
而自己,就在這舒適的溫度中漸漸沉睡。
沈駱洲沒有追問,低聲說了句:“睡吧。”
每生一場大病,沈舟然都要在床上多躺幾天。
低燒雖然不像高燒那樣煎熬,但往往都會持續兩三天,痛苦且漫長。
第二天他仍舊在燒,在床上窩了一天難受,捧著水杯慢慢下樓,想在客廳坐會。
站在樓梯拐角處,他聽到底下有爭吵聲。
“讓他滾。”
沈駱洲在很冷靜的罵人,但言語上已經帶上不耐。
() 孫叔在一旁說:“看樣子是不走了。我們也沒有往外趕客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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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少爺你……?”
沈駱洲沉默片刻,再開口時已經收斂了所有情緒:“讓他進來。”
沈舟然站在那不動了,好奇是誰讓他哥生氣,結果看到了拄著拐杖走進來的季淮,臉上閃過一絲疑惑。
沈駱洲也多看了那拐杖一眼,沒說什麼,示意孫叔給人上茶,語氣不冷不淡:“季少身體抱恙還緊趕著沈家做客,真是讓人蓬蓽生輝。”
沈舟然無聲笑了笑。他四肢酸軟,站不住,身體大半重量靠在欄杆上往下看,覺得他哥好像有點陰陽大師的天賦。
陰陽大師和陰陽學這兩個詞,還是他從直播間網友身上學的。
季淮現在的模樣可稱得上一句狼狽。他看上去比之前瘦了很多,好像很久不出門,臉上有久不見日光的蒼白,今天潦草刮了胡渣,還刮破了幾道血口子。最重要的是,他的腿骨折了,走路根本離不開拐杖。
完全沒有了之前遊刃有餘的花花公子氣派。
但他好像無所察覺這一切,對沈駱洲的話也沒什麼反應,隻急急上前兩步:“你們把聯姻取消了?”
沈駱洲淡淡“嗯”了聲。
“為什麼?”季淮聲音嘶啞,好幾天沒喝水,每一個字眼都乾澀,刮刺著嗓子。
“這個問題有趣。不合適,就取消了,還有為什麼?”孫叔端上茶來,季淮看都沒看,沈駱洲端起茶杯,慢慢喝了口。
季淮急促道:“讓我見一見他,讓我見一見然然。”
“彆開玩笑了。”沈駱洲雙腿交疊坐在那裡,姿勢閒適,隻是眸底漸漸溢滿冷光。
這麼著急,是因為季家內鬥,想借一份沈家的力量嗎?
這時候想起小乖來了,早乾什麼吃了。
“沈駱洲。”
“不行。”
“……求你。”季淮啞著聲音,在無人看見的地方,手一點點緊握成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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