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這裡還有塊小麵包,也給你吃吧,你叫妙妙是嗎?”
聞銘從房間裡走出來,第一眼就看到沈舟然撕開一塊小麵包的包裝,揭下底部的紙托拿在手裡,喂小女孩吃麵包的場景。
沈舟然側臉白皙清透,細
碎的短發半掩住眉毛,那雙丹鳳眼漾著淺淺笑意,眸光溫柔,整個人都籠罩在清潤如水的氣質裡。
他很耐心地在做眼前的事情,即便那件事隻是給一個控製不住抽噎的小女孩喂小麵包。
連聞銘自己都不知道,他此時的目光有多溫柔多專注。
他曾經無數次幻想過沈舟然該是什麼樣子。
其實就應該是現在的模樣,足夠溫柔,足夠善良,會對素不相識的陌生人說一句“加油”
,也會耐下心來安慰一個受傷的幼小靈魂。
如果他們在此時相遇,該有多好。
沈舟然抬手,寬鬆袖口順著手腕滑下,冷白肌膚上纏了很多圈的紅繩是種隱秘勾人的誘惑。
聞銘卻瞳孔一縮。
妙妙最先看到他,拉了下沈舟然。
沈舟然抬眸,四目相對。
他不著痕跡蹙眉,聞銘那什麼眼神?
他把剩下的包裝袋折疊兩下收起來:“好了?”
“好了。”
“那我們去吃飯,”他低頭對妙妙說,看向女警,“可以嗎?就在附近,如果有需要我們馬上過來。”
“可以。”回答他的是走出來的警官。沈舟然認識他,就是最開始為首的那位。
警官跟他們大致說了下裡麵的情況。
王福生的父親是個倒插門,他跟母親姓,王秀雲強勢,一個人拉扯著兒子混出了名堂,兒子的生意也在她的操持下風生水起。
——倒不是他們多會做生意,而是會做人。
王秀雲強勢,兒子在她的掌控下相對軟弱,心裡防線沒那麼強,很快就吞吞吐吐說了不少。
“那個王總是他們生意夥伴,幾年前兩家連了宗,王福生靠他的照拂才越做越大,”警官說,“這個王總我們之前就懷疑過跟另一個案子有關,至於需不需要並案調查,還需後續證據。”
“那妙妙……”
妙妙不安地抓著沈舟然。
警官看在眼中,讓沈舟然跟自己出來。
“按流程應該暫時交給其他親戚撫養照顧,但妙妙沒有其他親人。所以我們的首選是送她回醫院,派居委會作為臨時監護人照顧。如果真的判刑,妙妙應該會送往孤兒院。”
沈舟然點頭:“謝謝警官,我知道了。”
他不可能讓妙妙去孤兒院,一個人長大。他邁了第一步,就要把剩下的路全走完。
看著他轉身離開,警官猶豫再三,叫住他:“我是不是在哪見過你?”
“嗯?”沈舟然疑惑轉身。
看他的側臉,警官又覺得這點像也不像了。
眼前的少年顯然接受過良好的教育,氣質不凡,談吐有度。
跟他認識的那個女人完全不同,他們簡直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沒事,大概是眼花了。”
沈舟然帶妙妙去吃飯,聞銘跟在後麵。
他走他也走,他停他也停。
沈舟
然不想當著小孩子的麵生事端,找了個餐廳讓妙妙先吃飯,示意聞銘跟他出去。
第一句話就是:“今天謝謝你。還有彆的事嗎?”
聞銘看著他,直截了當的說:“沈舟然,我後悔了。”
“什麼?”沈舟然皺眉。
“我之前不該那樣對你,我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那麼可笑的想法,你……我們還能從普通朋友做起嗎?”聞銘從來不知道,自己也有來討好沈舟然,求他原諒的一天。
沈舟然眉頭蹙得更緊:“聞銘,我們之間早就沒關係了,我以為你很清楚。”
聞銘眼中的期待一點點消失,舌尖劃過尖利犬齒,冷嘲一笑:“對,我很清楚,是我自作多情。你其實早就放棄我了。”
在沈舟然自殺割腕後整整三個月,他才再次見到這個人。
他沒有要告訴他,這證明自己與他而言已經不重要了。
那三個月的時間,他在乾什麼?
哦,在忙著慶幸狗皮膏藥終於甩脫了,自己終於讓該受到報複的人痛苦不堪。
像個傻逼。
“沈舟然,我或許不該那個時間來找你。如果我遇到的是現在的你,結果會不會不一樣?”聞銘深深看著他。
“不明白你在說什麼,”沈舟然隔著玻璃,看妙妙快吃完了,“你是明星,還是跟我們保持距離吧,我可不想又被你的粉絲罵。”
看他要走,聞銘終於忍不住說出那句埋藏在心底許久的話:“沈舟然,你說你很喜歡看我跳舞,覺得很酷。你以後,還會對我說這樣的話嗎?”
沈舟然驚訝回眸:“是你?”
這句話,他隻對外網上的那個網友說過。
他第一次認真打量聞銘的眉眼,發現隻看上半張臉,確實跟記憶中戴口罩的那個人相差無幾。
“是我。”
看他轉身,聞銘眼底又升起希望,連自己也說不清又在希望些什麼,卻連掌心都攏了一層薄薄的汗。
“是我,那個在ins上發視頻的人,”他又急又快地說,“我知道是我逼得你割腕,是我對不起你,你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我們就當重新認識,我會儘我最大的努力補償你,沈舟然,你給——”我一個機會。
“聞銘,”沈舟然打斷他的話,竟是笑了下,那笑容不含任何含義,很輕很淡,風一吹就能帶走,“或許你說得對,如果我們是現在相識,說不定不會到這種境地。”
聞銘的心怦怦跳了下,上前兩步。
卻被沈舟然兩個字摁在原地。
“可惜。”
他說,慢慢收斂了嘴角的笑容:“你不明白麼,我們之間的緣分,在我注銷賬號的那天起,就已經結束了。”
他的聲音那麼平穩輕柔,咬字清晰緩慢,好似在說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實。
卻像一把鈍刀子,一點點戳進聞銘的心臟。
妙妙已經吃完了,正在看向窗外的他們。
沈舟然很快注意到
,推門進了餐廳,隔絕了外界的冷空氣。
聞銘沒有動。
他已經把自己最後的籌碼交了出去。
——卻還是輸得一敗塗地。
沈舟然也沒吃早飯,臉色透出不健康的白。他給自己買了份全素的煎餅果子,帶著妙妙回去。
剩下的事情不需要妙妙的參與,他得送她回去。
妙妙問:“大哥不在這裡吃嗎?一會吃會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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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妙停下腳步:“不行,大哥身體不好,吃了涼涼的東西一定會難受。妙妙不急著回去,妙妙要等大哥吃完再走。”
沈舟然看她堅持,隻好坐下,又要了一碗豆漿,慢慢吃著。
他才剛吐過,胃裡難受得緊,吃了幾口後便咽不下去了,再往下吞隻會更不舒服,放下手裡的食物:“好了,我們走吧。”
妙妙看著比她食量都小的大哥,圓眸裡都是擔心,還有一點點愧疚。
早知道自己不吃那個小麵包了,留給大哥吃。他一定是不喜歡這裡的飯才吃那麼少。
沈舟然起身,喊了她一聲,妙妙跳下椅子,主動去牽他的手,小小短短的手努力攥住一根食指。
等出門後,沈舟然發現聞銘竟然還在,咬著根煙站在那,沒點。
隻是掃了一眼他便收回目光,沈舟然站在那攔了輛出租車。
擦肩而過時,聞銘手抬了下,卻終究沒攔他。
車內。
沈舟然說了醫院的地址,忍住暈車帶來的不適,在一搖一晃的車內翻到院長的聯係電話,告訴他把自己的病房給妙妙住,警方那邊也會派臨時監護人過去。
至於以後……
沈舟然發了會呆。
一直拉著他衣袖不放的妙妙此時開口了:“大哥,我是不是以後,就沒有家人了?”
沈舟然摸摸她的腦袋。
妙妙繼續說:“其實沒關係,之前妙妙也見不到奶奶和爸爸媽媽,他們說我有病,也不讓弟弟跟我玩。”
在妙妙有限的記憶中,家人是一個很生疏的詞,還不如經常罵她笨的護工劉阿姨來得親切。
偶爾一次她聽到護士姐姐們說,妥瑞症不需要住院。
但她從有記憶起,就被困在那間病房裡。
或許她會找上沈舟然,是因為沈舟然是她白色記憶中唯一的亮色。
是48種五彩繽紛的顏色。
她低頭,晃著腳丫,安靜沉默著。
沈舟然開口:“妙妙,你想跟大哥當家人嗎?”
在他話音落下的下一秒,妙妙立馬抬頭,滿臉茫然。
沈舟然並不催她,溫柔地看著她,放在頭上的手一下一下穿過發絲,像在安撫一隻孤獨舔傷的小兔子。
用了整整一分鐘的時間,妙妙才明白這句話什麼意思。
在徹底明白過來的一瞬間,豆大的眼淚奪眶而出,砸在沈舟然手背上,滾燙發熱。
……
這一天,沈舟然在醫院陪妙妙直到晚上。
他最後讓司機繞了點路,去了醫院附近的母嬰館,那裡除了嬰幼兒用品,還有適合12歲以下孩子的玩具零食等,他買了整整兩個購物車,全搬進了自己的病房,全白的病房裝點得童趣可愛。
這一層都是單人病房,安靜,不吵鬨,五樓的閒言碎語傳不到這裡。
等妙妙抱著送她的海豚玩偶睡著了,沈舟然才一身疲倦的回到沈家。
“這是乾什麼去了,怎麼臉色白成這樣?”一進門,沈爸爸就發現他的不對勁。
沈舟然給他們發過消息,隻說自己有事要處理,今天晚些回家。
沈駱洲從二樓下來,手裡端著杯咖啡。
“爸,媽,大哥,”沈舟然手撐在玄關處的櫃子上,捏了捏眉心,強打起精神說,“你們介不介意我養個孩子?”
沈爸沈媽:?
沈駱洲向來平穩的手一抖,咖啡潑到了衣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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