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手機還在持續不斷發出電話掛斷後的嘟嘟聲,而聞銘卻沒了任何反應。
是啊,為什麼現在才想到兩清,之前不是心安理得接受沈舟然的資源嗎?金錢也好,人脈也罷,他看著沈舟然討好地捧在自己麵前,自己卻連一個眼神都懶得施舍。
因為不在乎,因為想要報複。
甚至看著他搖尾乞憐的模樣還覺得好笑。
看,高高在上的世家公子,不也是個人人刷得團團轉的可憐蟲嗎?
卻在知道愧疚後才想要彌補,想要補償。
……可是不該是這樣的。
他們明
明有那麼美好的初遇,
全世界有80億人口,
他們卻能相遇。
到底是哪裡出了錯呢?
聞銘重新打開一罐啤酒,灌進嘴裡。
因為喝得太急,酒液流入衣領,沾濕了大片前襟,狼狽不堪。
他隨手把易拉罐捏扁,扔在已經滿到溢出的垃圾桶裡,打量著這個客廳。
這是沈舟然跟他同居過的那個房子。
也是沈舟然自殺的地方。
當然,沈駱洲已經在事出後退租,並給了房東相應補償。
他又重新買了下來。
房東當時聽說他要買,立馬從外地坐飛機趕來簽合同,生怕晚一秒這房子都沒法脫手。
他看著聞銘,還說了句:“是你啊,你男朋友現在好點了麼?哎,年紀輕輕有什麼想不開的。聽說流了一浴室的血,多遭罪啊……”
聞銘聽著房東的話。他應該反駁沈舟然不是他男朋友,但他卻沒有。
他想起來,兩人同居的那段時間,沈舟然什麼都不算,沒名沒分。
但相應的,他也沒名沒分。
在沈舟然那裡,也是排不上號的。
他推開臥室的門。
之前他從未他踏足過這個房間,現在進來,卻已經空空如也,主人什麼都沒有留下。
他往裡走。
因為喝了酒,腳步踉蹌了下,磕到了床腳。
“嘶。”他斷眉緊皺,倒吸一口氣,彎腰捏了下腳踝。
就是這一彎腰,讓他看到床頭跟床板鏈接的地方,好像有什麼東西。
是一張薄薄的紙。
紙張塞在了夾縫裡,很難拿出,不注意根本看不到,一看就是故意藏裡麵的,所以保潔跟房東從未留意過。
聞銘廢了半天勁抽出來。他倒不是覺得這是沈舟然留下的東西,隻是因為這件房間多了陌生的東西讓他不爽,像領地被彆人侵占。
他隨意展開,飛快瀏覽。
卻越看越難以置信,麵露驚愕。
寫字的人筆跡非常潦草,一看就是在情緒起伏很大時寫的。
“不管是不是真的,我得趕緊記下來,感覺記憶在消失!太可怕了!”
“已知:1.身份名叫沈舟然,跟我看的那本萬人迷主角的名字一模一樣,肯定會穿成主角了!
2.沈家養子,有錢有顏,命不長,車禍死很慘。”
最後一句話被圈了很多遍,批注寫“短命鬼!真就強行be?得想辦法避開車禍,或者在車禍前穿回去?”
“再不濟享受下有錢人的人生也行,白賺一年半的壽命。”
聞銘看到這瞳孔放大,心底升起不好的預感,趕緊往下看。
“3.惡毒炮灰秦霜魚,聽說有一樣的胎記?什麼鬼劇情,跟我搶主角人設?
4.梁思硯,季淮,聞銘,鬱言璟。四人的情況分彆為……………………”
後麵是詳細的四人資料。聞銘不知
道彆人的,但他的……
除了一些微小的出入外,幾乎都對得上。
這已經不是震驚了,而是毛骨悚然,像被人從裡到外扒了個乾淨,用x光照進最深層。
“5.沈駱洲太敏銳,少接觸。後期反派,不喜沈舟然跟其他人糾纏排擠出沈家權利圈。沈家其他人可利用。()”
;?()”
三字又打了個問號。
卻在不久之後畫了很大的叉,看來不是同一時期寫的,換了更粗的筆尖,字跡很深,看得出來寫字的人很用力,紙背麵留下了印子。
“控製狂!神經病!油鹽不進的資本家!就該被掛路燈上吊死!”
“差點讓他看出破綻,下次得小心,演得再像點,反正隻要循序漸進,不會有人往這方麵猜。”
“不不不,還是趕緊搬出沈家,找個借口跟他斷絕關係好了!”
接下來都是些瑣碎的記錄,包主要是沈舟然什麼時候跟聞銘他們相遇,具體會發生什麼事情,時間節點一類的記錄。
聞銘喝醉的大腦終於清醒了,他發現前麵的時間節點跟自己與沈舟然見麵那刻起,都對得上。
但一切從沈舟然割腕後就不正常了。
因為這個人,不,不能叫做人,是個靈魂?聞銘幾乎不看,但娛樂圈也不乏穿越重生一類的偶像劇,他或多或少了解一點。
這個東西,完全沒有提及自己割腕的事情,也就是說,這是個意外。
而在這之後……
他腦子裡驀然浮現出那天慶功宴,他追下樓時沈舟然的話,還有黯淡的表情。
“你就當我那段時間不正常吧,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現在回想起來荒唐又愚蠢,簡直可笑極了。”
“誰都有段黑曆史,對吧?就像青春期一樣。”
聞銘當時想,他一定是遇到了很不好的事情,才讓他從兩人初識時的溫柔,變成了另一副嘴臉。
但卻從未想過,原來那個人,根本就不是他。
自己從一開始,就找錯了人。
聞銘看著穿衣鏡前自己的,有些想笑,他也真的笑了出來:“嗬嗬……哈哈,哈哈哈哈……”
他用力捏住那張紙,捏出褶皺,笑得雙肩直抖,頭一次覺得自己就是個笑話。
拳頭落在鏡麵上,平滑鏡麵上出現細微龜裂的紋路,將鏡中聞銘的臉切割扭曲。
錯了,都錯了。
那個人不是沈舟然,沈舟然也不是因為自己割腕。
他其實不想死的,隻是被掌控了身體,隻能用刀劃開自己的手腕。
認識到這一點的聞銘一陣恍惚。
多可笑,他以為沈舟然,真的是為了自己……
聞銘看著自己的模樣,低低出聲,不知道在問誰:“如果我一開始遇到的是你……”
他們會怎麼樣?會好嗎?
但沒有答案。
手機瘋狂響了
() 起來。
聞銘不想管,但鈴聲鍥而不舍。
他拿起:“喂?”
王洋津在那頭說:“聞銘,你還記得你讓我去查的那個鬱言璟嗎?”
“記得,他怎麼了?”聞銘對鬱言璟的印象僅是他曾經跟沈舟然一起經曆過人口販賣案,現實中兩人的交集隻是他常去那家醫院的醫生。
王洋津看著自己通過特殊手段要來的打印資料,咽了下口水:“我覺得,他可能要對沈少爺不利。”
“你說什麼!”聞銘的聲音立馬提了上去,語帶慍怒,“說清楚,彆跟我打啞謎。”
“……他查出了沈少爺的親生母親。是一名女囚犯,現在已經找過去了,”王洋津作為圈裡人,最清楚這種消息能被有心人拿來做什麼文章,尤其還是犯人這麼敏感的身份,“你說我們是不是要通知下沈少爺?”
如果是之前,他肯定不會問這種話,因為聞銘根本不會管沈舟然的死活。
但他最近的態度,王洋津是越來越看不懂了,才有此一問。
聞銘出門:“把看守所的地址給我。”
南山看守所。
鬱言璟跟唐霏相對而坐,靜默無言。
唐霏看完手裡的資料,扔到一邊,嗤笑:“你在開什麼玩笑,兒子?真不好意思,我單身多年,未婚未孕,不接受造謠。”
“造謠?”鬱言璟仔細觀察她,自然沒錯過唐霏微顫的手和眼底的慌亂,“唐霏,你出生w省偏遠山區,16歲來b市謀生,有過一個男友,對方賭博欠債想拿你抵押,你防衛過當失手殺|人,畏罪潛逃。那個時候你應該已經懷孕了,我說的對嗎?”
從那以後,唐霏的生活徹底拐向了不可預知的方向,無止境往下墮落。
出獄後她連生存都做不到,沒有人會要她。但她知道自己長得好看,學會了以色騙人,或是交易,或是仙人跳,或是包養。
被人唾棄?無所謂,能活一天是一天。
“你想激怒我?手段也太稚嫩了,”唐霏沒有生氣,而是含笑看著鬱言璟,那雙丹鳳眼中的情緒深不見底,微微一彎卻透出股柔媚,“這段經曆我聽人說了不下百遍,耳朵都要起繭了。”
鬱言璟好像沒聽到她的話,徑直往下說:“但你沒想到,自己生在廁所丟棄的早產兒會被收養,長大成人。你知道他被誰收養了嗎?”
他看著唐霏,一字一頓:“沈氏集團,沈家,現任總裁沈駱洲。你一定聽過他的名字。”
唐霏瞳孔一縮。
隻要稍微了解下國內福布斯排行榜,沒有人會不知道沈氏集團的存在。
“看來你知道,不用我多費口舌,”鬱言璟把那張鑒定報告拿回來,邊緣對齊,重新折好,破天荒說了很多話,“以沈家對你兒子的疼愛,一定不會讓外界知道你的存在。但現在主動權在你手裡,你可以提出任何條件,比如一筆可觀的財富。”
他掃了眼簡陋的房間和唐霏腕上的手銬,“再比如,一個新的開始。”
以沈家的勢力可以將唐霏弄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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舔了舔唇:“你讓我去打秋風?”
鬱言璟冷靜地看她。
“真有意思,我能問問,那誰……”唐霏想了下才想起那個陌生的名字,“沈舟……然?跟你有什麼深仇大恨嗎?”
“與你無關。”
“那我又為什麼配合你呢?”
“這對你而言百利無一害。”鬱言璟少見地有了情緒波動,極快皺了皺眉。
他發現事情不在自己的預料之中,唐霏看上去並不動心。
“可我覺得這裡麵沒什麼不好,”唐霏輕輕一笑,沒骨頭似的靠在椅背上,媚骨天成,“知道我這次為什麼進來嗎?因為我把一個大老板的子孫根踩斷了,為了躲災故意進來的。我要是出去,他們一定會讓我生不如死,把肉割了按斤賣。”
這是他委托的私家偵探沒有查到的。
對方隻告訴他,唐霏這次是因為賭|博進來的。
鬱言璟漸漸不耐煩,快要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他知道自己失控會變成什麼樣,伸進大衣口袋的手指捏住了一枚圖釘,狠狠刺進指尖。
疼痛讓他沉醉,也讓他清醒。
“我隻是想聽個故事而已,也算是了解下我那一麵之緣的兒子。”唐霏喊著兒子,眼中卻並無溫情。
“想要我幫你,也得付出一點點代價吧。”
鬱言璟打量著她,像在評估這句話的真偽。
唐霏微笑坐在那裡,任憑他打量。
終於。
“可以。”
接下來的十分鐘,唐霏知道了鬱言璟這樣做的原因,笑出聲:“所以,你是為了你喜歡的那個人,才決定毀了沈舟然,讓他沒辦法再接近那個明星?我還是第一次見這種腦回路。”
她頓了頓,對上鬱言璟的眼睛:“不過放在你身上,就不是那麼奇怪的。”
孤僻,離群索居。
唐霏目光向下,看到大衣一角洇出的血。
還有自|虐傾向,能從疼痛中獲得快感。
這種人她見太多了,他們無一例外都被打碎了三觀,有一套跟彆人完全不同的行為邏輯,並奉為圭臬。
“我倒是很好奇,你怎麼知道那個人就是當年那個孩子,萬一認錯人了,那該多尷尬。”她剛一說完,鬱言璟臉色立馬變了。
那種眼神簡直就像在看一具無法反抗、隻能被手術刀寸寸切割的屍體。
猙獰的猛獸隻顯露了一瞬間,馬上披上了人皮。鬱言璟指甲狠狠掐進傷口,聲音冰冷:“不可能。”
“那你說說,你怎麼認出他來的,你是記住他姓名了,還是記得他長相?”
鬱言璟沉默。
他在瀕臨死亡獲救後的記憶很模糊,印象中他落入了當初的漏網之魚手中,對方不甘心竹籃打水一場空,想將他賣給土葬的大戶人家,好歹也算一筆錢,卻意外發現他還有一口氣。
隻是不知道中途出了什麼差錯,那人出去後再沒回來,導致他在一個地窖中被困了很長時間。
他不知道具體是多久。
在往後的許多年中,他都沒有時間這一概念。
鬱言璟隻知道,有人管他叫小乖,他有一雙很好看的眼睛,會很溫柔的學著大人的模樣輕撫他腦袋安慰他。
在那混亂不見天日的時間中,一度以為自己要高燒死去時,是為數不多關於他的溫暖記憶支撐自己走了過來。
仿佛為了證明自己絕對不可能認錯人,鬱言璟強勢道:“他的鎖骨處有硬幣大小的胎記,右上缺了個口凹陷,我不可能認錯。”
這種特殊的胎記,絕不可能有第一個。
唐霏一怔。
半晌,笑了,笑得彎下了腰,眼淚都出來了。她無視鬱言璟冰冷僵硬的臉色,揩去眼角的淚:“那還真是……太巧了。你想讓我乾什麼?說一說,我配合。”
鬱言璟審視她:“你不是不想做?”
“現在想了,”唐霏俯身,拉進兩人的距離,豐滿紅唇上翹,笑得蠱惑人心,“因為我現在很想很想,看到你後悔到痛哭流涕的模樣。”
“我最喜歡看男人哭了,你不會不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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