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駱洲看著手掌下毛茸茸的腦袋。
真是,不該把氣氛搞得這麼沉悶。
他的錯。
腦袋被抱著的人拍了拍:“突然想起來,我摸完藥膏忘了擦手。”
沈舟然:“……!”
他猝然抬眸,這次終於看到了沈駱洲的表情。
他垂著頭望自己,眼睛裡暈著一點笑意,晃了晃還沾著藥膏的手指。
沈舟然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腦袋,果然在頭發上摸到了藥膏。
“……哥哥!”他小聲抱怨了句,“你怎麼能……”
說到一半說不下去了,指責沈駱洲的話根本說不出口,泄氣道:“你肯定是故意的,快幫我清理掉。”
他才剛退燒不能洗澡,沈駱洲用濕巾幫他一點點擦掉的。
兩人又聊了會,沈舟然困意上湧,吃完午飯睡覺。
他午覺本就會睡很久,現在更是嗜睡,得靠沈
駱洲喊他才能醒,不然晚上會睡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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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駱洲拉上窗簾,遮住直曬的陽光,坐在病床前看他。
床上的少年睡顏清甜,沒有對外人擺出的距離感,全無防備的模樣。柔軟的發絲順著臉側滑下,鋪在枕上,眼眸緊閉,卷而翹的長睫隨著呼吸輕顫,像雨後花朵上的蝴蝶扇動翅膀。
瑩潤唇瓣輕輕翕動,隱約可見潔白齒粒和紅潤舌尖。
飽滿的唇形誘人親吻。
良久。
男人俯下身去,慢慢拉近兩人的距離。
卻在隻有十厘米的位置停下。
兩道呼吸聲交織在一起,少許不受控製的吐息錯落在臉上。沈舟然被弄得有些癢,無意識舔了舔唇,卻沒有躲。
因為是熟悉的氣息。
沈駱洲的眸光落在他的動作上,紅潤舌尖輕掃過唇角時,眼神沉了沉。
太親密的距離。
在外人看來像極了一個吻。
但沈駱洲什麼都沒有做,隻是指尖輕輕掃過少年額前的碎發,撥弄到一邊。
而後直起身,看著自己的寶貝,目光繾綣。
沈駱洲想起自己的二十歲。
年少輕狂,張揚意氣,說得就是他。看到什麼都想質疑,想挑戰權威,遇到萬分之一的幾率都敢拿所有去賭。
最瘋狂的一次,他都沒摸清對方公司是不是在做空就把自己的所有全壓了進去,理由隻有他的直覺。
贏了,身價翻倍名氣大顯;輸了,沈氏整三年的心血都砸在他身上。
他贏了,卻被沈爸爸指著罵他太猖狂,罵他膽大包天,恣意妄為,總有一天會栽跟頭。
沈駱洲想,時間真的能改變一切。
他現在學會了冷靜,學會了克製,變成了一個膽小鬼。
剛才跟沈舟然的對話,他想了很久,還是沒有問出那一句:
“小乖的19歲,會不會喜歡上一個人。”
……還不到時候。
再等一等。
他要等一個百分百的機會。確保不會讓對方有絲毫想要逃離的想法。
===
沈舟然跟鬱言璟的見麵,被安排在了生日的前一天。
“在生日之前,把這些事情都解決掉。”這是沈駱洲的原話。
沈舟然對此沒有異議。
鬱言璟看上去變化不大。他是傷員,條件上不會苦了他。
但他整個人看上去非常不對勁,沈舟然想了會才找到合適的形容詞。
就像是,一瞬間被抽走了所有的生命力,皮囊還是這個皮囊,但內裡早已凋敝腐爛,隻有空蕩蕩的外殼。
卻在看到他的刹那,被注入了新的生命力般,重新鮮活。
沈舟然並不覺得榮幸,相反,他有些起雞皮疙瘩。
跟鬱言璟那雙淺色瞳孔對視,窺見裡麵的陰鬱偏執,隻會讓他覺得難以承受
() 。
情緒太多太重了,
像鬱言璟這個人一樣。
傾山而來,
會壓垮彆人。
“沈舟然。”鬱言璟喊他的名字。
這是他第一次這樣喊,蹙起眉覺得陌生,換了個稱呼,“小乖。”
“不要這樣喊我。”沈舟然的排斥非常明顯。
他隻能接受爸媽和哥哥這樣喊他。
鬱言璟靜靜看著他,不說話了。
他坐在那裡仿佛可以長久地沉默下去,變成一座雕塑。
跟不久前那個情緒失控,刀尖朝向自己毫不留情紮下去的瘋子判若兩人。
沈舟然沉默片刻,開口:“鬱言璟,我想問問你,你當初是怎麼活下來的?”
“被人救了,鎖在地窖裡,後來爬出來了。”鬱言璟三言兩語說完了整個過程,沒有給任何解釋。
比如為什麼會救一個醫學上診斷死亡的“屍體”?
為什麼被救了卻會鎖在地窖裡?
爬出來之後呢?經曆了什麼,遭遇了什麼?
太多的問題,鬱言璟卻選擇緘默。
他隻是看著沈舟然,一寸一寸打量他,貪婪而認真地看著,像是要記在骨子裡,要彌補他的過錯,彌補錯過的十幾年。
記住這最後一麵。
沈舟然問:“你不想說?”
鬱言璟沉默以對。
他的人生,他的全部經曆,他所罹受的苦難
——沒什麼好說的,言語太蒼白,而他的人生太沒有意義。
“從生下來就是錯的。”
鬱言璟這幾天終於肯定了父親抽打他時吐出的咒罵。
沈舟然沒法逼他開口,既然不想說,那就換個話題:“我之前一直以為學長,秦霜魚,你跟他認識是因為下班路上暈倒被他帶去醫院,後來又發現是同校,一來二去發展出感情。但好像並不是這樣?”
“不是,”鬱言璟的目光落在他的鎖骨處,“我以為他是你。”
沈舟然覺得所有東西都說得通了。
怪不得,怪不得鬱言璟這樣看上去薄情的人會對隻幾麵之緣的秦霜魚抱有高度好感。
原來因並不在那次下班後的相遇。
是原書中略去沒寫,還是世界自動填充因果?
沈舟然決定回去好好想想。
兩人之間陷入沉默。
他們本就不熟,對沈舟然而言,連跟鬱言璟見麵的次數都屈指可數。他咬了下唇角:“我沒什麼要問的了。”
鬱言璟看著他。
因他這一句話,被手銬銬住的手緊緊攥了起來,尖銳的桌角硌進掌心。
身後的警察趕緊上前低喝:“你乾什麼?鬆開!”
知道他會有自虐傾向,完全不敢懈怠。
鬱言璟連眼神都沒分給他,眼眨也不眨看向要起身離開的沈舟然,他一激動,手銬鐺啷啷響。
“彆走。”
他低聲重複:“彆
走……”
突然,
像是看到了什麼,
他整個人站了起來卻礙於鐐銬限製又被迫坐回。
巨大的聲響引起沈舟然的注意,他回頭看去。
卻見鬱言璟好像又撕開了那層冷靜的人皮,雙眼猩紅盯著他的脖子,聲音嘶啞,發瘋般逼問:“那是什麼?”
“告訴我,誰乾的?”
鬱言璟看著沈舟然細白脖頸上的吻痕,狹長的淺色眼睛裡一股一股湧出森然寒意,手腕被金屬勒得發紅破皮,胸口的傷早就裂開了,衣服透出紅色。
他卻像感覺不到疼痛,兀自想要掙脫束縛,把手伸到沈舟然麵前。
可實際上,他連一點點位置都難以挪動。
沈舟然嚇了一跳。
鬱言璟身後的警察也被嚇到了,拿著警棍用力敲:“乾什麼?坐回去!”
鬱言璟這次終於看向他了,那雙眼眸定定在他臉上停留幾秒。
警察心底驀地升起一絲冷意,像冬天被塞了一口冰,口舌麻木。
鬱言璟看著沈舟然,壓抑著某種情緒,這讓他的語調有些奇怪,起起伏伏:“告訴我,是誰?”
“誰?”沈舟然不明所以,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看到了自己過敏的脖子,“你說這個?我過敏了。”
“過敏……”鬱言璟低低重複一遍這兩個字,竟是很輕地笑了下,恢複了平靜。
好像剛才的失控隻是一場夢。
沈舟然說:“鬱言璟,你真該去精神病院好好治療下。”
警察深有同感點點頭。
“啊,”鬱言璟平平開口,想說什麼但終究沒說出來,問他,“你真覺得我能從醫院出來嗎?”
“什麼?”
“……沒什麼。你說得對,我確實該治療了。”
沈舟然最後是在鬱言璟的視線下一步步走出房間的。
鬱言璟看著他一點點、一點點消失在了自己的視野中。
他知道,這會是兩人間的最後一次見麵。沈駱洲不會允許他再次出現在沈舟然的生命中。
他想起唐霏曾笑著跟他說:”我最喜歡看男人哭了,你不會不知道吧?“
鬱言璟自言自語:”讓你失望了。“
他這樣的人,怎麼可能還會有眼淚這種東西?
門關上,阻擋了身後過於灼熱的視線後,沈舟然才鬆了口氣。
沈駱洲在外麵等他:“還好嗎?”
“沒事。”沈舟然搖頭,跟這裡的警官說了聲,兩人走出去。
今天要回沈家彆墅。
沈舟然坐進車裡,看著前方:“總覺得有些奇怪。”
“哪裡奇怪?”
他把鬱言璟的話說給沈駱洲聽:“他為什麼要說自己不可能走出醫院?”
“誰知道呢,說不定他對自己的精神狀態不抱希望,覺得治療無望。”
沈舟然還想說點什麼,因突然湊近的臉怔了怔:“怎、怎麼了?”
“安全帶。”沈駱洲提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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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幫自己係好後掛擋打方向盤,剛剛近在咫尺的男士須後水味道淡了些,讓他一時忘了自己要說什麼。
沈駱洲接話說:“放心,精神病院又不是終身監獄,沒有隻進不出的道理。”
沈舟然的心思卻已經不在這裡了,看著窗外變動的景色胡亂點點頭。
半晌,才想起自己要說什麼,聲音壓得很小:“但……怎麼會不一樣?”
到底哪裡出錯了呢?
他蹙眉,細細思索。
沈駱洲卻聽到了,隨口問:“什麼不一樣?”
“書。”
這個字脫口而出後沈舟然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身子往前一衝,又被安全帶勒了回去。
他扭頭,驚恐地看向沈駱洲。
沈駱洲嘖了聲:“想超車,沒超成。”
算是解釋了剛才為什麼踩刹車。
“……你彆跟我聊天了,好好開車。”
駕駛座上的男人淡淡輕笑一聲:“行吧,不讓聊就不聊了。”
他點開了車載音樂的屏幕,低頭的那一瞬間很好地隱藏起自己的情緒。
沈爸沈媽不知道這兩天發生的事,看他們倆回來都很開心。
沈駱洲停好車進來,受到了他們的熱烈歡迎,不習慣。
沈爸爸看出來了,瞪他:“你那什麼表情?”
“怕你被鬼上身的表情。”他剛一說完,那頭喝果汁的沈舟然就被嗆到了。
沈駱洲掃了一眼,見他在拿紙巾擦嘴。
沈爸爸嗬嗬一笑:“你懂什麼,這叫遠香近臭。”
沈駱洲:“……”
生日會的相關事宜早早就讓策劃師寫了方案,沈舟然選了個滿意的著手準備,明天隻要去做造型然後早早出席就好。
他有心跟沈爸沈媽多聊聊天,隻是剛高燒一場身子不爽利,九點多就困得不行,上樓睡覺。
沈媽媽很擔憂:“怎麼感覺這次回來小乖臉色更差了,是最近感冒了?”
每次換季,尤其是冬天,沈舟然最容易感冒,太厲害的時候是要去醫院做霧化的。
沈駱洲說了句“我上去看看”,讓他們倆一會休息。
===
沈舟然拿著睡衣進了洗手間洗澡,等再出來時,發現沈駱洲坐在椅子上,手裡隨便翻著一本他的專業書,聽到動靜抬頭看去,放下書對他招招手:“過來。”
“哥?怎麼來我房間。”沈舟然倒不介意他直接進來,就像他最開始說的那樣,他的房間永遠對沈駱洲敞開。
他挨著沈駱洲坐下。
沈駱洲拿過他手裡的吹風機,插上電調好檔位:“轉過去。”
他依言轉身,背對著沈駱洲,肩胛骨撐起一片纖細漂亮的形狀,白皙脖頸微垂,老老實實坐在那裡。
空氣中隻剩下吹風機的嗡嗡聲。
() 熱流暖洋洋吹過頭皮,還有手指穿過發絲的輕柔撫摸,讓沈舟然倦懶地眯了下眼,如饜足的貓一般享受著沈駱洲的服務。
沈駱洲垂眼。
濕潤未乾的發尾劃過手背,留下一道濡濕水痕。有的水痕是留在脖頸上的,蜿蜒向下,浸入睡衣衣領,布料打濕了一小塊,貼在上麵,隱約透出膚色。頸子垂下的弧度恰如其分,剛好是能扣在掌中細細把玩的模樣。
過了會,沈舟然都快睡著了,聽到沈駱洲輕聲開口:“我覺得我們需要談談。”
他聲音被嘈雜的吹風機聲蓋過,沈舟然沒聽清:“嗯?你說什麼?”
頭發已經吹了個半乾,沈駱洲索性關掉吹風機扔在桌上,兩指捏著沈舟然濕漉漉的發尾,在指尖慢慢搓開,感受到上麵的冰涼水意,低磁的嗓音不緊不慢。
卻把沈舟然的睡意瞬間驅趕。
“小乖,我想問你幾件事。”
“最重要的一件就是,之前的你,是不是你?”
沈舟然一下子就清醒了。
沈駱洲挨得他很近,呼吸聲錯落在他的耳畔。沈舟然覺得從那縷被捏住的頭發開始,脖頸、脊骨,連帶著整個身體都麻木了。
感受到手下身體的僵硬,沈駱洲暗下眸子,鬆開那縷發尾,冰涼的指骨往下,手指點在脖頸處的肌膚上,看著那裡瞬間起了一小層雞皮疙瘩,連帶著身子都輕輕顫了顫。
他視若無睹,依舊是很慢的調子:“我猜了很久,隱約有個想法,但不能確定,或許你可以告訴我答案?”
“小乖,你知道我不喜歡超出掌控的事情。尤其是你的所作所為告訴我,你好像在不久的將來有個大麻煩。”
“還準備自己一個人扛下來。”
這是他最不能接受的。
沈舟然低低喊了聲:“哥……”
他覺得此時氣氛有些古怪,想往前挪挪拉開距離,卻被沈駱洲製止,按住肩膀。
“或許,我換個問法好了。”沈駱洲好像又湊近了些,熱度源源不斷從身後傳來。他俯下身,貼近沈舟然的耳廓,近乎用氣音一字一頓問。
“你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對嗎?”
沈舟然眼眸瞬間睜大。
他猜到了。
“嗯?不說話?看來我猜對了。”
沈舟然沒有回頭,不然他就會發現,沈駱洲的目光越過他的肩膀,牢牢鎖定在褪去瑪瑙串的左手腕上,淡淡黑眸中翻滾著壓抑不住的情緒風暴。
如果戀愛腦現在站在這裡,他可以毫不懷疑沈駱洲會用一千種一萬種方法活剮了他。
沈駱洲強迫自己移開目光,緩緩吐了口氣,牢牢關上心中那頭將要擇人而噬的凶獸,壓倒性的氣勢收斂起來,手指輕輕捏住沈舟然的後頸肉:“彆怕。”
沈舟然聲音僵硬,征求他的意見:“我可以轉身嗎?”
沈駱洲怔了怔,輕聲失笑:“當然可以。”
真的,好乖。
他起的小名還真沒起錯。
沈舟然轉頭,跟他麵對麵,臉頰不經意擦過一個溫軟的東西,他本沒在意,看到沈駱洲往後仰了仰身子,抬手撫了下唇,這才意識到剛才點在他臉頰上的是什麼,什麼真相什麼車禍全忘了,臉色瞬間爆紅。
“我、我,對不起……大哥,你……抱歉。”短路的大腦隻能擠出隻言片語,似是想抬手去碰,又覺得更不對,訕訕收回手,眼睛都不知道往哪看,一點唇珠被他咬得紅潤,疊著細密齒痕。
連皮膚都泛著淡淡的粉。
沈駱洲放下手,好笑:“怎麼這個反應?”
有些出乎意料。
他眼神深了些。!